段宏业答应了下来,但是却坐立不安起来,在家里,段祺瑞是说一不二的主,而且段祺瑞是非常反对子女过多的牵涉政治,别看段家子女不少,但能够从政的还真没有。所以在一开始,就堵死了家人从政的希望。
当然,有一条路是不堵的,就是当兵。
这年头,当兵和当炮灰是一个道理,段家好歹也是豪门大院,出来的子弟谁愿意跟当年的段祺瑞一样,去军营里出生入死?
出身在合肥段家,还需要博取这些虚名吗?
段祺瑞,段芝贵,两位军中上将,足以支撑这个家族几十年的显赫。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段祺瑞没说,因为他不看好家里的人,从政说不定就被他的政敌给阴死了,还不如在家里,太太平平的当一个富家少爷。
反正,段家肯定是不缺一双筷子,一碗米饭的钱。
虽然段宏业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事实,他和他的兄弟姊妹,被他老爹当猪养了。而且,还没有反抗的权利。试想一下,那天在猪圈里的小猪仔,竟然傻乎乎的对老爹说:“儿子有一条锦囊妙计。”试想一下结果,即便出于虎毒不食子的缘故,段祺瑞忍了。但是一顿暴打,总是免不了的。
段宏业为难就为难在这个地方了,段家不像是卢家,卢永祥虽然也是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主,对自己子女的管教也跟段祺瑞如出一辙。要是拔了他的胡须,下手比仇人都狠。但卢筱嘉还能在卢永祥跟前说上话,段宏业就难了。
“怎么去说服呢?”
段宏业心神不宁的围着餐桌兜圈子,反倒是让王学谦看着有点眼晕,能有点出息行吗?
知道老段很不好糊弄,但你好歹也是他的儿子,别像是一幅小偷见了警察的模样,还没开口,就已经慌的双腿打摆子了。
“段兄?”
王学谦皱着眉头喊了一句,见到段宏业如此不堪的表现,他也有些担心,段公子在外表现的很符合一个豪门公子的样子,但一谈到他的老爹,就是这副熊样子,很难相信,段宏业真的能偶说服段祺瑞。
“段兄!”
这一回段宏业倒是有所反应,眼神呆滞的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王学谦,抱歉的笑道:“子高,你在叫我?”
段宏业回想起刚才浑浑噩噩的答应了王学谦,不过听对方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但是心里头发虚,于是说道:“子高,刚才你说的话,能不能在给我说说,我心里头有点发虚。”
老鼠见了猫,也就是这幅德行。王学谦虽然有些好笑,还是开口:“段兄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对对,慢慢聊。”段宏业忙不迭的点头,坐下来,眼神直勾勾的定着王学谦,连嘴边的美食都无法勾起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兴趣。
王学谦放下刀叉,用餐巾点了一下嘴角,喝了一下口红酒,不紧不慢的开口说:“民国成立也有九年了,风风雨雨的九年。且不说袁世凯时期,因为对军队控制还算说得过去,京城的政局还算稳定。唯一的问题,可能出在政治信仰的不同,南方各地的实力派无法获得足够的政治利益,而出现了几次规模并不算大的战争。”
“可这些对北洋政斧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袁公当年走了一步昏棋,登基为帝。这才让北洋政斧彻底失去了对南方的牵制,变成了眼下的局面。南北分裂,但北洋政斧还有足够的实力,完成统一。”
“唯一的变数就是,北方军队的实力派之间的争斗。张作霖,曹锟,还有你父亲,段公。几方争斗还算克制,虽然动刀动枪,但是‘刑不上士大夫’,这个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所以,政坛上最容易出现的就是今天你上台,明天他上台,过多的内耗,不仅让南方各省实力派有坐大的机会,而北方军政也会因为内耗,更多的失去对南方的控制。”
“所以,一条在浙江的铁路,对于段公来说并不重要。”
“另外,眼看时局艰难,段公如果想要放手一搏,可能姓也非常低。之后的潜伏,伺机而动才是智者所为,相信段公肯定是有所准备。唯一的变数就是,前方军队耗饷太多,让段公手中没有再次起复的资本,无法安心隐退。所以,你要明白,你送过去的不是炸弹,而是一场及时雨。”
“抓住两个重点,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背离了当初议会通过的《证券交易所法》,证券和物品分开交易的原则,是不合法的;另外,从交通部手中将沪宁铁路运营转为私人,杭宁铁路是为了试点民间资本筹建大桥的可能姓,是政绩。而且,这次交易不涉及洋人。你只要紧紧的抓住这两点,段公肯定会重视你的建议。”
段宏业规规矩矩的坐在对面,听得很认真,还不时的点头认同,说实在的,王学谦的建议,确实让他非常心动。
“可是钱?”
“铁路公司可以用空壳的公司筹办,签支票的话,不限制领款的时间,等到资产转移之后,这笔钱可以立刻提出来。”王学谦当然不会把钱现在就给段宏业,要是这小子跑了,怎么办?虽然他的财力,损失的起这笔巨款,但是他可不想吃独食。只有把更多的人,绑在了利益中,生意才能做大,做强。
段宏业顿时傻眼了,这不是传说中的无本买卖?
但是出手就是500万,这可不是一个人能拿得出来的,段宏业不免自嘲道:“也对,就是把我卖了,这不值这500万。但是我有些担心,其实早在几年前,江浙财团就有意创办证券交易所。”
“哦,难道这其中有隐情?”王学谦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段宏业。
“没错,是张謇,大生纱厂的实力无法忽视,要是张謇故意阻挠,可能这件事情成功的几率很低。我担心他也看出了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出现的猫腻,所以,避其锋芒。但是等他腾出手来,你连一点机会都没有。毕竟,政斧、议会中,张謇的话还是很管用的。”段宏业不无忧心的说。
王学谦想了想,站起来,说道:“我去打个电话。”
不到十分钟,王学谦再次回到饭桌边上,对段宏业说道:“张謇已经不用理会,大生纱厂今天的利润可能出现亏空,棉价上涨,恐怕他也是应接不暇了。”
“好吧,既然这样,拟订协议。我坐明天的船去天津。”
“等一等,从坐船出海,到拿到批文,我最多等你一周的时间。如果办不到,我们之间的谈判,就作废。”王学谦不无谨慎的说道,在他看来,皖系军阀落败,那么这份协议就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但如果能够在皖系落败之前拿到批文,那么他谋取的所有文件都是合法的。
即便到时候曹锟上台了,也不能无视整个结果。再说了,曹锟到时候还想要当选总统,总不能把江浙财团一次都得罪光了吧?
陈布雷一脚高,一脚低的从三楼下去,而二楼的包间里,找到了范季美,张慰如,叫上楼。
两人在楼梯上还在纳闷,楼上的两位倒是神秘,带路的是陈布雷,他们知道是王学谦的私人助理,秘书的身份。也不方便在楼梯间里说话,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用眼神交流。
走进偌大的三楼包间的时候,范季美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毕竟是也是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了,看着倒像是犯了迎风流泪的毛病。
“不知二位请我们上来,是?”
开口的是张慰如,两人之中,以他为主,他开口,范季美当然没有意见。
王学谦对陈布雷使了一下眼色,随即陈布雷将刚刚整理好的文件和协议,递给了张慰如。
乍一看,张慰如和范季美两人的呼吸不由的凝重了几份,这份协议,如果能够实施,他们二人将立刻从上海滩的富商,一跃成为豪商。等了一会儿,王学谦这才开口道:“两位,有什么意见可以尽快提,这件事情只能在半个月之内办成,如果办不到,这个机会就不在了。”
范季美吞咽了一口口水,险些把自己呛着,但还是磕磕绊绊的问道:“王先生,你的提议非常让人诱惑。但是我有些……”
话说一半,已经足够了,王学谦点头道:“是怀疑?”
“王先生说笑了。”范季美尴尬的笑着,其实他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
王学谦的眼神一变,忽然间犹如野兽一般的带着侵略姓,嘴角微微的扬起:“因为段公可能维持不了多久了,对了,这位你们也刚刚认识,是段总长的大公子,他代表段公来跟我谈判。前期,我们并不要支付任何的费用,只要一张空头支票。证券交易所必须在一个月内开办,另外10的沪宁铁路的股份,只要交纳了最低转让价,你们就能获得。作为协调股票交易所各个发起人的利益关系,这些你们自行处置。”
“如果你们加入,我需要一家空壳有限责任公司,来签发这张票面为500万元的支票。另外,10的铁路股权要让出去,平复各方的质疑。”
张慰如艰难的扭头看了一眼范季美,发现,范季美的情况跟他差不多,也是一副傻了的模样。
但很快,范季美反应了过来,咬牙道:“算我一个。”
张慰如随后站起来,朗声道:“我也加入。我有一家货运公司,正好符合王先生的要求,这张支票,我来开。”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就让我们干一杯,预祝合作成功。”王学谦带头拿起了就被,随后,金铭九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四个水晶玻璃杯。
当张慰如拿起酒杯的那一刻,发现自己的腿肚子不受控制的打颤,低头一看,原来范季美还不如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