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话有多少道理且不说,说了也白说。但走好运的,一辈子不会都走好运;走霉运的,也不会一辈子尽走霉运。前者好解释,后者……还真有人会不服,爷们天生点背,一辈子都没有顺过,这样的人,一般不是检讨运气的问题,而是人品出出问题了,根子不在外部环境的变化,而是不会做人,至少没有做好人。
就连‘国党’这样的庞大组织,前十年都东躲西藏的,尽被当成乱党通缉了。
后十年,也落上好,对手一个比一个强,说是无知者无畏是不对的,反正就是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可‘国党’还真不能和北洋军政府妥协了,因为他们的存在就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虽然一无所有,可却说话理直气壮。
要是连点理直气壮的底气都没有了,‘国党’还真的完蛋了。
可就算是无理搅三分的作法,‘国党’也混上过几天阔日子。不是说说的,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袁世凯刚拿到善后大借款的时候,不多换成白银还不到一亿两,给过‘国党’一笔钱,数目不到一千万,也就是七八百万的样子。
当时袁世凯的目的很简单,这笔钱别的用处没有,就是让‘国党’消停的。
解散南京临时政府,取消临时政府议会,解散南方地方军武装……
最后袁世凯为自己的大方付出了代价,第一次护法战争的时候,这笔钱成了军费。
这比吃个苍蝇恶心多了……
袁世凯也是有苦难言,不过是人都会犯错,袁世凯也犯错,而且还不可饶恕。
可袁世凯人品再不济,也没有闹出底下人兵变轰他下台的丑闻来。反而在袁世凯当政的时期,可以说一帆风顺,就是最后当皇帝那茬把所有人都恶心了。好在大概是天意使然,自打登基之后。没多久他就知道错的离谱,加上被亲儿子坑的死去活来。大儿子尽是忽悠的话,说全国人名都盼着您老当皇帝呢?连外国报纸都写了,可实际上。那份报纸就是袁大公子专门用来糊弄老爹的,全世界就印了一份,每天六点钟,准时放在袁世凯书房的桌子上……
这儿子当的,太积极。
而袁世凯家的老二也不是省心的主。听说老爹要当皇帝,还是家里人私下里说说的时候,这位就捅出去了,然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老爹倒行逆施。
充其量就是袁大公子,袁克定想要当皇太子,想疯了的那种;而袁二公子不想要二皇子的名号,从骨子里的不屑。而北洋当时的情况更加微妙,别看实权派都按兵不动,段祺瑞等人还辞职了,可真的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
真要说的话。可这些东西放在明面上不过是家丑而已,可‘国党’这次遇到的危机可不一样。这是要命的东西,政治派系的元首,竟然和实权大将兵戎相见的地步,最后灰溜溜的只能逃跑。
这已经不是家丑了,而是派系分崩离析的迹象,‘国党’要完啊!
走到这一步,陈炯明算是将‘国党’内部的大大小小的成员都已经得罪光了,他毁掉的不是一个人的事业,而是整个组织的事业。这份罪过,口诛笔伐压根就不过瘾。
要不是掘坟盗墓实在不符合‘国党’大部分文化人的身份,有人都想将陈炯明家的祖宗八代从地底下请出来透透气了。
‘国党’在上海窝着的,有一个算一个。那个不想找陈炯明扬眉吐气的嚣张一回?
可这家伙眼下是广东王,实打实的土霸王,去广州削陈炯明,和找死没有什么两样。
可这家伙来上海,这事就好办了。
上海滩是什么地方,三不管的地方。这地界说没人管吧也不对。洋人是第一号的强势,可问题是洋人也不像搀和民国的内斗,没好处的事,他们不想做;帮派,人多势众,可上不了台面;还有就是卢永祥和王学谦了,前者皖系倒台,已然是失势了,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后者倒是强势,不过看王学谦的样子,也不像搀和。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
找回场子去!
这是露脸的事,不怕陈炯明的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来,真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陈炯明犯傻,他连租界都出不去。洋人不想搀和事,但绝对不允许在自己的地头有人闹事。
其次就是,‘国党’上下,这口气憋的难受,不泻火,怕憋出毛病来。
汪兆铭一看,得了,爷们去吧!他也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心气高的很。已经急不可耐地巴不得看到陈炯明的倒霉相,打听清楚陈炯明在上海滩下榻的饭店,并不难。在界面上的混混,只要出一个合适的价钱,要不了成百上千,几十块就成,就能把陈炯明下榻的酒店给找出来。
其实也不难,上海滩符合陈大帅的饭店也就那么几家。
用不着花心思,汪兆铭就得到了陈炯明的地址,环球饭店。这地方他还真不敢去闹事,再玩一出当年孤身一人去燕京刺杀摄政王的戏码,估计连汪兆铭自己都会腿软。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别的没有变,就是胆子越来越小了。
可他不敢闹事,陈炯明也不敢闹事,这是同样的道理。
这上海滩的事,王学谦的话估计不比洋人好使,也差不了多少。环球饭店就是王学谦当奸商时期鼓动出来的产业,一开始,谁也没把王学谦的话当回事。
三十层?
洋行的洋人设计师都说,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上海是冲积平原,是砂质地,桩子打的再深,也没用,房子建起来就要沉,就要塌。可结果呢?一年多了,一点都没事。关键是这房子建的大气啊!那个叫高,亚洲第一摩天大楼。
搁一百年后,用摩天大楼,没有六七十层。好意思说出口吗?
可在二十年代,这是了不得的大事。
再次之前,上海滩最高的大楼是那座?亚细亚大楼,就是字林西报投资的大楼。满打满算,九层,后面再加盖了两层楼,也就是十一层。档次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一下子,从一个笑话。变成了上海的地标建筑。附带着周围的地价竟然有井喷的态势。连英国人都心思活络了,是不是干脆把跑马厅那四百亩土地也开发算了,这都是钱啊!好在英国人还知道点脸面,真要是为了钱,脸都不要了,那日不落帝国就真的没落了。这个时代,英国人也就剩下脸面了,别人不给,自己也要装出一幅有脸有面的样子来。
候了两天,陈炯明也发愁。心说,找个上海滩有点脸面的,能和王学谦搭上关系的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陈炯明是广东人,在上海没有什么根基,不过他和粤商关系不错,和商团也有往来。原本想着找商会帮忙,可转悠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引荐人。
自己傻乎乎的去找王学谦,人家要是见了。还好说;真要是被赶在门口不让见,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陈炯明这次出门,就是找人说和。没想到,在大厅里。突然有个人冲上来,好保镖和卫兵呼啦一下子将陈炯明围起来保护,可当陈炯明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是你!”
“陈炯明,你在这个叛徒,卖主求荣的混蛋。‘国党’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要造反!将海军送诶地方军阀,你到底是居心何在?”
汪兆铭机关枪似的一顿说之后,冷冷的看着陈炯明。对方出奇的冷静,随后皮笑肉不笑的咧嘴道:“这种话,我就没脸说,纳个妾,都要给人一口饭吃。海军自打来广州之后,摸着良心说,你们给过一顿饱饭吗?”
“别说广州城我管着,所有能来钱的地方,都是你们的人……”
“我就没觉着你们做事多高尚,还把人家海军司令在街头强杀了,还好意思说是被桂系军阀刺杀的!”
……
呼啦,这地方距离四马路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路,按地方是上海也是远东最大的报馆聚集地。
这地方报社蹲点的记者本来就不少,一来,跑马厅卖马票,有人就喜欢从报纸上看结果,有没有中奖。
今天,跑马厅还没有开始比赛,却发现了一个无数记者激动万分的爆炸新闻,‘国党’在环球饭店的大厅里,互撕。对手是汪兆铭和陈炯明。汪兆铭这个人的名气,眼下和陈炯明相比,还差得远。这家伙名气响到全国人名的耳朵里,不卖国还是欠缺点火候。别看汪兆铭整天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他前半生,值得人称道的也就是刺杀摄政王一件事。不过也是个名人。
陈炯明就不一样了,这货已经到了记者们争相追捧的新闻人物。
而他也是被汪兆铭给气着了,陈炯明原本的耐心不错,也能忍耐,可从骨子里,这家伙就是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要不然,在广州也不会做出要造反起事的架势来了。
前些日子,胡汉民来就让陈炯明恶心了一阵子。好在胡汉民见情况不对,立刻就不谈政事,两人也就东拉西扯的结束了那次见面。没想到,胡汉民走了,却引来了汪兆铭。陈炯明当然认识汪兆铭,还是咬牙切齿的哪一种,别看汪兆铭光鲜亮丽,仪表堂堂,可陈炯明还真的没多少看得起这位。
油头粉面的就不说了,整天将大先生放在嘴上,就是变着方的告诉人,他是接班人。
那嘴脸,那手段,看着让军旅生涯出身的陈炯明恶心。
在广州的时候惯着他,那是没有办法,可是在上海,这货要是愿意斗,陈炯明也不是怕事的人。汪兆铭惊呆地看着陈炯明,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位不反驳别的,一开口就透露国党的‘机密’。甭管这个机密是真是假,可听的人都是有心人。
往南三条街,就是上海报馆的集中区域,哪里压根就不缺看热闹,并且将热闹当成娱分享给全国人名的新闻界人士,一个个都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够大。
陈炯明的爆料,足够让这些记者们折腾一段时间了。
可汪兆铭受不了了,这会儿的功夫,陈炯明口中就透露了一些让‘国党’压根没办法反驳的事,比如程璧光的死。国党原本是摊在桂系军阀的身上,后来就干脆往成炯明的身上按,反正陈炯明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是背叛灵魂的恶人。也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
汪兆铭没想到,最后逃跑的还是自己。在广州的时候,那时候逃跑的很辛苦,‘国党’有头有脸的人,能够上永丰舰的还好说,要是上不了舰艇,就只能去香港了。这段路可不好走,等到了香港,对这些文人出身的‘国党’高层来说,也就等于是怕一层皮了。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起来。
陈炯明见汪兆铭逃跑了,也没有打算深究,反正爆料的事不做了。
‘国党’的日子难受不说,陈炯明的日子其实是更加的难受,说拨云见日还差那么最后的一哆嗦。
别看陈炯明在广州几乎指挥不动说有的军队,但在广州之外的其他民国城市,他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有人相信,就会有人怀疑。陈炯明要说的其实很简单,有情节,有真相。
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里是舒坦了,可问题是陈炯明来上海是来商谈大事的,而不是来散步小道消息的。在民国想要做出一件轰动全国的事情来,唯一能做的就是通电。通电不是用电报机发电报,而是去电报局,有一家算一家,有时候后挑挑拣拣,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态度。因为通电很贵,没几个人玩的起来。
原因也很多,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电报局是单向业务,通电想要成功,全国主要的电报局就一家不能落下了。一份电报几块钱的话,几百家就一两千了……
陈炯明也算是被恶心坏了,心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去西摩路找王学谦,他就不信,王学谦还能将他挡在门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