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的安慰起了作用,沈一一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相互搅着的两根食指也慢慢地停下了。沈一一是明白的,沈叶说得也是实在话。就算她一直这么愧疚下去,也于事无补,相反对沈叶而言,这更增加了他的负担。
程念念跟方鑫瑞看着沈叶跟沈一一之间的互动,都有些奇怪。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知道,这君主只有一位公主,那这突然出现的哥哥又是哪里来的呢?生活看似没了趣味之后,程念念跟方鑫瑞都有点八卦起来,不过碍着沈一一的身份,他们也不好真的出声问,所以两个人就一直盯着他们看。
既然已经想开,沈一一也就从沈叶的抚摸下退了出来。沈叶感觉手心落了空,也就缓缓地放下了手,不过再看向沈一一的时候,他的嘴角弯起了些微的弧度,大概是终于放下了心。沈叶从来都不希望沈一一因为一些口无遮拦的话而妄加菲薄,沈一一不过是出于一种单纯的想法,所以并不应该因为这样的事而徒增烦扰。
可能是方鑫瑞跟程念念的视线太过炽热,沈一一跟沈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们的那一侧。虽然沈叶不希望沈一一因为刚刚的话而想得太多,可是这突然出现的两人,他还是要提防提防的。既然沈一一已经说了留下他们的话,他自然不会再赶他们走。
“先生夫人,请跟我这边来。”沈叶走向了程念念跟方鑫瑞,略带笑意,也微微地欠了欠身子。沈一一每次看到沈叶作出这般举动的时候,就想起第一次见到沈叶的时候,他兴冲冲地钻到沈老爷怀里撒娇的情形。从沈府出来之后,沈叶就再也没那般孩子气了,就像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处处都在考量。
程念念跟方鑫瑞赶紧跟在沈叶的后面去了客房,其实对方鑫瑞而言,他最想去的还是书房,而且有些东西他还要去书房里拿。不过,现在是“寄人篱下”,他自然不能随口就说要住书房,这样的话是很不合时宜的。程念念跟方鑫瑞进了客房之后再也没有出来,沈一一跟沈叶则一直待在大堂。
天色暗下来之后,沈一一轻手轻脚地到方鑫瑞跟程念念的门口探了探动静,听到屋内只有隐隐约约地呼吸声传出的时候,沈一一才蹑手蹑脚地回了大堂。不过还是为了以防万一,沈一一还是决定跟沈叶用心语交流。自从沈一一将三本破书带在身上,就时不时地一直翻读着,所以书上写的那些关于魂灵的功用,她也掌握地七七八八了。
可能还是沈一一的疏漏,要是她去探查方鑫瑞他们的时候,再留心让魂灵进去看看的话,也许就不会出现现在的这个情况了。沈一一完全没想到,方鑫瑞跟程念念竟然会跟着他们一起来齐府,要不是程念念不小心咳嗽了一声,沈叶也不会发现墙角处还藏了两个大活人。
被方鑫瑞跟程念念撞破了他们的计划,这继续下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沈叶有些生气,沈一一也差不多,他们都急着要将赵邈邈跟孙小小救出来,这好不容易等到齐府守卫松懈的时候,打算进去探查一番,可谁想就这么夭折在了齐府门口,任谁都不会开心。
程念念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看到沈叶跟沈一一面色冷峻地往回走的时候,她还不免抖了一下。方鑫瑞抱了抱程念念,示意她不要担心,先回去再跟那两位解释吧。进了方府之后,沈叶就一直坐在石桌子旁,一言不发。沈一一则盯着面前的方鑫瑞跟程念念,既然自责没用,她也就只能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那两个人身上了。
方鑫瑞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思绪,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终于开了口。“小姐,公子,这事错在我们,你们好心收留了我们,白天的时候,见你们神色有些紧张,所以就想,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所以就打算帮帮忙,却不曾想,打乱了你们的计划,真的很抱歉。”方鑫瑞言辞恳切,沈一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
沈叶听完方鑫瑞的话,“你们的好心,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不希望这样的事还有下次,还有,你们要是不想休息的话,就另寻他处吧。”沈叶的话是方鑫瑞始料未及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时间点,竟然收到了沈叶的逐客之辞。方鑫瑞赶紧又接上了话,“公子,这天色已黑,而且街巷也是空无一人,现在出门,我们也找不到落脚处啊,还望公子予以谅解。”
沈一一也觉得沈叶说得有些过,她知道沈叶一直不想让这两个人留着,沈叶的心思也不坏,只是因为情势紧急,所以才会这么不近人情。“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兄长也是一是气话,莫往心里去。”
程念念赶紧将方鑫瑞往客房的方向拉,本就不被那位公子待见,要是继续在那里待下去,说不定还真会被赶出门去。不过,就算今日能够侥幸留下,明天看样子也会被赶走了。程念念有些无奈的扶额,明明是回自己家,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呢!但是无奈归无奈,离开还是得离开。
送走了程念念跟方鑫瑞之后,沈一一就坐下了,她有些执拗地偏过头。对于沈叶刚刚的举动,沈一一是不理解的。沈叶一直都是考虑周到的,怎么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虽说她刚刚替沈叶向那两人道过歉了,但是沈一一还是需要沈叶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看着沈一一坐在那里生着闷气,沈叶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沉住气,起了身,走到沈一一转过身子的那一面,然后蹲了下来。“一一,我莽撞了,你别生气。”沈叶的话并没有得到沈一一的谅解,沈一一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沈叶的心里话,所以沈一一再次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沈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着沈一一转头的方向重新站到了另一边。在沈一一又打算转过去的时候,沈叶一把捧住了沈一一的脸。“一一,听我说,我告诉你还不行吗?”沈叶本就没打算瞒着沈一一的,所以就把自己刚刚的发现都告诉了沈一一。
果然,沈叶观察的比沈一一细致多了。沈一一怎么没发现那两个人的奇怪之处呢。从一开始进来看到自己的怔住,再到后来说话时的掩饰,说到一半突然的停住,领着他们去客房之后,什么也不问,就这么静静地待着。还有最重要的是,说是进来讨水喝的,可到现在都没听到他们再提。
沈叶将自己的疑惑全都说了出来,沈一一也觉得有些不正常,当下就决定,去客房一探究竟。这次,沈一一学聪明了,让魂灵去探识。沈一一将主意告诉沈叶,沈叶觉得可行,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还不如去一探究竟,再加上魂灵的特性,那两个人也不会觉察出什么,所以沈一一下一秒就让魂灵去了客房那了。
方鑫瑞跟程念念回了屋子之后,就关紧了门。为了以防万一,方鑫瑞还将耳朵贴在门边守了很久,直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这才拉着程念念坐到了房间的凳子上。对于刚刚被沈叶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之事,方鑫瑞总觉得有些怪。从第一眼看到沈叶开始,方鑫瑞就觉得沈叶不像是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但是沈叶却说了,这也就意味着他跟程念念的身份可能已经引起了沈叶的怀疑。
方鑫瑞回想起之前做过的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怎么就被怀疑了呢?当方鑫瑞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程念念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桌子。程念念没留意,突然之间的拍桌声,吓了方鑫瑞一跳。“念念,怎么了?”但方鑫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赶忙开口问程念念怎么了。
“我们一进来就说讨水喝,可是直到现在,我们也没再提,你说是不是这个引起他们的怀疑了?”程念念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当看到沈叶将杯子摔到地上之后,她也就忘了。怪不得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原来是这个。方鑫瑞想了想,程念念的推断不无道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不管了,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明天再想办法怎么留下来吧。
“念念,你先休息吧,我再想想法子,总不能真叫他们将我们逐出去吧,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接表明身份吧。”程念念点点头,随后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方鑫瑞坐在桌子边,想着晚上的事。公主为什么要去齐府呢?方鑫瑞始终想不明白,可能也是累坏了,他这么想着想着竟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方鑫瑞就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外加上一点头晕,站起来没走两步,“砰”地一声,摔倒在地。程念念听到声响,揉了揉眼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这不看不知道,一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过去,就见到方鑫瑞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呢。
程念念连鞋都没穿,就跑下了床,艰难地将方鑫瑞翻了个身。摸了摸方鑫瑞的额头,这才发现烫得厉害。程念念也顾不上了,冲出门就往偏房走。沈一一跟沈叶也是听到了响动过来的,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见程念念从他们的身旁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沈叶看到方鑫瑞躺在地上,出于好心还是扶了他到床上躺着了。本想从小瓷瓶里拿出药丸给方鑫瑞服下的,他刚刚看过了,方鑫瑞应该是着了风寒,乔小天给他留下的那些药里就有治风寒的药。只不过,还没等沈叶拿出小瓷瓶,程念念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得出奇的药箱。
将药给方鑫瑞喂下去之后,程念念才来得及将额头的汗擦了擦。从程念念刚一进屋,沈一一跟沈叶的视线就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半刻。程念念知道,这时候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毕竟自己拿了药箱过来,不解释清楚的话,公主跟那位公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程念念将药箱合上,放到了床边的榻上,然后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缓缓开口。“实在有些对不住,我们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只是看到公主您在这里,才一直没说明身份,所以还请公主不要怪罪。”没想到昨晚才说了表明身份的话,今日却真的应验了。
自从昨晚听到方鑫瑞说到表明身份的时候,沈一一跟沈叶就已经猜到了,今日一早本就是打算过来问一下的,没想到竟然真应验了自己的想法。说意外也不是,不意外的话也有些不像,自己跟沈叶当了主人,却一直怀疑着屋主的别有用心,倒真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刚刚这夫人喊自己公主,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外面可是一直传闻的是公主重病,缠绵病榻,这人怎么就这么肯定沈一一就是公主呢?想到这里,沈一一又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情形,怕是那时候开始,他们就认出自己来了。
“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公主?公主可是在宫里呢?”沈一一反问道。程念念没有半点犹豫,“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你是公主。我曾经跟着父亲去过一次宫里,远远地见过你一眼,虽说你那时候才五六岁的样子,但我就是记住了。”程念念说完朝着沈一一笑了笑。
沈一一完全不记得,但是程念念的话也不像撒谎,为了避免麻烦,沈一一还是得提醒程念念一句,“这事还是忘了吧,我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一个叫做沈一一的人,我是跟着兄长一起来的达录,就是顺道过来访访旧友的。”沈一一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沈叶也跟着走了,留下程念念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