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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悟(上)(1 / 1)

表叔瞧见病死的二‘女’,尸骨被人挖了出来,身穿喜服头戴凤冠坐席上。

而她身边的位子,铺着一张绣鸳鸯的红袍,红袍上贴着黄纸,写有生辰八字。

席上其它落坐的也不是真人,全是贴八字的纸人。

纸人有男有‘女’,动作表情惟妙惟肖,有戴官帽穿官服的男子,有拿折扇穿绸缎的‘女’子,还有迫不及待伸筷子夹菜的人。

瞧到这里,表叔心里明白了。

这场面,正是十多年前,他摆下童子宴时的情形,而当日赴宴的九人,眼下全都到齐了…;…;

李师叔话说到此打住,慢悠悠倒了杯茶水,雪梅姐‘性’子急,瞪大眼睛连连问后来呢?

李师叔喝了口茶:“后来县衙起了火,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当年赴宴的九人,从此再没‘露’过面,第二天人们去拾掇,发现衙‘门’的击冤鼓上,摆了十二只蛋壳做的不倒翁…;…;…;…;这都是行当里前辈的一些往事,师哥出事后我去见过师父,事儿是他老人家亲口说的。”

“而且…;…;”他顿了顿:“师父还提过一件事,张家两兄弟,弟弟名叫张阿旦,哥哥嘛…;…;张,阿,生。”

“张阿生?!”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真想不到,带走师父魂魄的人,少年时居然有如此经历。

不过,食人的官老爷固然当诛,可其它人是无辜的,大‘女’小弟枉死也就罢了,为了兑现为弟弟娶亲的玩笑话,张阿生连死人都不放过。

李师叔继续说,九吉拱吉便是从那会儿传下来的。

所谓九吉,原本指的是甲、戊、庚天上三奇,加上文昌文曲、左辅右弼、天魁天钺六星,九吉同宫会照,那是极其祥瑞之兆。

但此婚中的“九吉”仅仅为了讨个口彩,富贵人家不仅生前欺善,死后还想他人做牛做马,他们口中的“九吉”,不过是拘九条生魂做下人。

拱吉则更令人发指,‘阴’婚者无法产子,为求“婚姻”圆满,寻童子命婴孩使其夭折,同样拘了魂扮孩子。

李师叔讲完故事始末,大伙儿默不作声。

半晌,雪梅姐哭了起来,哭得很厉害,她说什么鬼的九吉亲,下毒的人恁厉害,胖子铁定凶多吉少。

李师叔对付‘女’孩子也没辙,忙不迭安慰说,成亲的又不是胖子,他中的毒能治,但得慢慢治,估计能搞上几日咯。

随后,他岔开话题,冲站远远的晓北招手,示意开饭…;…;。

吃罢晌午。

李师叔开了单子让雪梅姐置办,陈‘浪’给他打下手。

而我,则送晓北回学校。

第一次和她单独相处,我走道不敢抬头,只顾低头盯脚尖,晓北也埋下脑袋,凝脂般皙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如霞。

二人就这样沉默,一路直到公共汽车站。

瞧着汽车,不知怎的,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掏‘裤’兜想替她买车票,手伸进‘裤’子,发现只有足以伸进手指的窟窿…;…;我尴尬的笑了笑,当时地上有缝,我肯定立马钻了。

“票我自已买。”晓北故意不瞧我,看着远方轻轻说。

“好,好…;…;那你一路走好。”我说道,讲完觉得不太对劲,连忙补一句:“是一路顺风,以后有时间,欢迎常来玩。”

晓北扭过头:“你希望我常来?”

我低下头,说:“你认识师叔,又同雪梅姐是朋友,他们当然希望你…;…;”

“我不管他们,你想我来吗?”晓北抬头瞧我,漆亮的眸子带几许坚决。

我呆立几秒,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道:“我想。”

“那好,下周我还来,你到学校接我,行么?”晓北伸出小手指,她的手很小,纤细白嫩,阳光透过指尖,竟有粉红半透的错差。

我楞了楞,象征‘性’的举起手,晓北不依不饶,勾上我的指头晃了晃。

“一言为定。”她轻轻说。

那一刻,我整个人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晓北转身上车…;…;我仍举着指头傻傻发呆。

但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甜。

…;…;…;…;…;…;…;…;

回到医馆,院儿里摆满‘药’罐家什,还拴着一头小羊。

李师叔抓把盐塞羊嘴里,举高水瓢,顺着胖子手臂断断续续倒水,羊被盐齁着了,急不可待伸长脖子‘舔’水喝。

不知道羊舌头有何功效,竹片难以刮下的黑斑,竟被它三下五除二‘舔’食干净。

李师叔瞅了瞅伤口,趁着的新的黑斑还未长出来,迅速抓起晾干的荷叶,手法极快的从‘药’罐里挑‘药’,同剁碎的牛‘肉’一起搅匀,随后“啪”的摁在胖子伤口上,两手顺时针用力‘揉’搓。

搓了约‘摸’五分钟,李师叔取下荷叶扔掉,换了张新的,按之前手法继续搓。

我瞧见扔掉的牛‘肉’,原本鲜红变得青黑,上头像发霉似的铺了层细‘毛’。

换完三次‘药’,李师叔用盐水清洗伤口,让雪梅姐包扎好。

他吩咐说:“以后每天寅、巳、申三个时辰上‘药’,换‘药’前‘舔’干净,羊子能活15天,死后尸体必须火化,灰至少埋进地下1米。”

雪梅姐问胖子啥时能醒。

李师叔擦了把手,‘抽’出烟卷点上,若有所思没有作答…;…;

…;…;…;…;

接下来的日子,我住在医馆,不是不想家,我想爹妈、想师父…;…;但我怕一旦回去便舍不得走,更怕瞧着师父会难过。

期间,我去接过一次晓北,晓北‘挺’开心,买了糖水菠萝,领着我到学校附近走走。

转入小街,我瞧见两年前那个KTV,如今已变成汤面铺子,一对夫‘妇’正堂前堂后张罗生意。

我想起了穆森,我问晓北他人呢?

晓北说,自从大殿回来后,穆森再没来过学校,后来他舅替他办了病退,再之后音信全无。

晓北问:“你要找他么?兴许其它同学有联系方式,要不我问问。”

我沉默半晌,叹口气摇摇头说算了,他去的地方,没人能联系上。

…;…;…;…;…;

我回来的消息,家里人最终还是知道了,大姐同姐夫来瞧过一次,背了两大箩筐东西。

一筐是自家产的腊‘肉’‘鸡’蛋,一筐师父店里的玩意儿,作法事用的元宝蜡烛香、符纸朱砂墨斗,还有那支雕刻七星纹的铜笔。

我在筐里找到一封信,爹妈不识字,信是魏爷代写的。

信上说,家里人都好,魏爷也好,师父虽还未清醒,但张家人时常去瞧他,还‘花’钱请了村里人照料。

爹说二姐的坟重新砌过,砌的青砖水泥,全村独一份,有时他喝多了,会拎着瓶子到坟上说话,他希望二姐在天有灵,保佑我在外头平平安安。

爹让我别老念家,男娃子长大了,当去做自已的事。

做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已,对得起良心,对得起所有关心自已的人。

瞧完信我眼圈儿红了,把信揣进怀里,到小院儿透透气。

陈‘浪’在院儿里晒太阳,头枕胳膊背靠树,身边还放着大茶缸子。

这家伙很懒,自来医馆之后,整日吃睡耍没正事儿,人还特别馋,要不是雪梅姐拦着,他差点炖了给胖子‘舔’毒的死羊,遇着活儿也从不搭手,属于油瓶倒了不扶的主儿。

不知道为啥,我总觉着他有话对我讲,有好几次他都想开口,不知为何又忍了,只是意味深长的叹口气。

现在又是如此,我刚走到树下,他睁眼定定瞧我。

我问:“瞅啥呢?”

“不是瞅你,你身上有东西,自已知道吗?”他突然直起身说。

我恍然大悟,合着他能瞧见二姐,背上老背着一个人,任谁见了也会奇怪。

我告诉他那是我二姐,早两年过的世,舍不得我所以附在背上,二姐对我很好,每每危难之际便会出手,若不是她,我恐怕活不到今天。

陈‘浪’长长“哦”了一声,悠悠念道:“难怪害人不自知。”

我一楞听不明白,问他这话啥意思?

陈‘浪’笑了笑:“说教没劲,晚上带你去个地方,瞧过就懂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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