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丫头,怎么了?妳哭过了,谁惹着妳哭了?」
梅梅心情不好,特意让小桃子离她远点,却没想到遇到了康熙。被康熙问到哭泣落泪的缘由,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晶莹的泪水,险些儿又要滑落,又眨了回去。呆愣愣的表情,傻看着康熙,面上明明白白表示着:
‘我能说吗?我真能全说出来吗?’
康熙虽说心里正有事,但也被包子似憋着的脸给逗乐了。示意李德全把跟在后头的小桃子引开,领了梅梅到一旁亭子内。
梅梅见这附近虽再没其他人,可这眼前的人是皇帝啊。额娘千交代万交代,要尊敬的贵人。心里只顾着纠结考虑,浑然忘了,这位皇帝贵人还在等着她的回话呢。
「ㄚ头,胤祚说什么了?」
「他说不许我讨四哥的字帖。」
康熙多少猜到了点,便套起了梅梅的话。待听到梅梅这么直来直往地告状,还是略吃一惊。特意装出严肃的表情,表现出些许怒意。
「为什么不许?」
梅梅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吓着了,脸色苍白,双眼不时地偷偷看向康熙的脸色。康熙见梅梅吓成这样,心里顿时觉得不舍。这ㄚ头,向来是个爱哭的小姑娘,从小就胆小羞怯。现在都这么大年纪了,其实骨子里一点也没变呢。念头一转开,康熙想到小时候柔弱的梅梅,对眼前的小丫头,更添了一分少有的耐心和呵护。
「不用怕,妳实说,朕不罚妳。」
梅梅闭紧了嘴,只摇头不说话。康熙哭笑不得,这么样不回话,只摇头,其实才是真正的大不敬。
「妳不肯说话,真这么害怕朕罚妳?」
「不是,是怕你罚胤祚。」
梅梅开口了,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位中年人对自己的亲近。她知道这位是姑爸爸的丈夫,虽然姑爸爸只是他的女人之一。但这几年入宫时,偶而会见上一面。每次见到面时,虽然匆忙,但他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和蔼可亲。她打心里相信,这人不会罚她。但却觉得他会罚胤祚,甚至胤禛。
小姑娘怯生生的回答,让康熙的心又软了一分。
「妳就这么护着老六?他不是惹妳哭了吗?朕罚他,也是为你出气啊。」
康熙这辈子,估计没这么哄过小姑娘。当初父代母职,挑起养育照顾胤礽的担子时,也不需要这么轻声细语的。但看着梅梅苍白的小脸,心不知不觉陷了一块。他只以为,这是当年对七公主的愧疚感发作。
「六哥哥对我向来很好的,皇上,您别罚他。」
「不行,堂堂皇子阿哥,欺负一个小姑娘,成何体统!」
梅梅当真了,她没想到堂堂一国之主会跟她开玩笑。其实康熙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
梅梅极度的纠结,双手的手指缠在一起,简直都要打结了。一双眼睛看了看康熙、看看地、看看康熙、再看看地上。四周看看,没看到能求情的人。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豁出去了,缓缓地走上前。身高偏矮的梅梅,双臂刚好抱上康熙的腰。小脸蛋贴上去,磳了磳康熙身上的常服,糯糯地喊了声:
「皇上~」
抬头,孺慕地看向十分震惊的康熙。
「皇上,别罚人,六哥哥向来最疼我的,别罚他。」
康熙这辈子,除了没有轻声哄孩子过,更没有被孩子这么贴身撒娇过。几个受宠的女儿,也没这样对他亲近过。梅梅靠上来的剎那间,他想厉声斥责、也想把她推开。轻而易举的行为,但他却做不出来。只是略显僵硬的让小姑娘靠近,然后直觉反应地,用手轻抚小姑娘头上顺滑的发丝。
「妳说说,让朕怎么不罚他?他有什么好的,让妳替他求情?」
这语气酸的,就像是老丈人针对回门女婿的口气一般。
「六哥哥虽然自恋了一点儿,可是他除了浪费点照镜子的时间,也没什么不好啊,反而让他更勤于练武,更会让他自个儿身子保持洁净。虽然他还总爱夸自己,还喜欢收别人送的礼物,但他也不是个小气的,他都会回礼的。他不让我讨四阿哥的字帖,肯定是因为他觉得他自己写地是最好的。虽然…虽然…自恋自夸就像个孔雀男一样,不过,不过,皇上您别生他的气。孔雀还是挺漂亮的,又不凶狠,没啥坏处的。」
康熙确确实实的愣住了,这是夸他儿子呢,还是贬他儿子呢?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个儿的六儿子还有这么一面?千古一帝的脑子飞快的运转,揪出刚刚梅梅那段话中的要点。
「老六练武,是因为自恋?」
自恋是个能从字面上看懂意思的词,康熙先问了。老六自从病愈后,就听从太医的指示,开始习武强身。后来竟是渐入佳境,学出点成就来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理由。
「是啊,他要是觉得自己腰身粗了,穿起劲装就显胖了,他肯定马上去练武。」
康熙嘴角微抽,是这样吗?真是这样吗?
「老六常向人开口讨要礼物?」
「我的手绢儿、荷包、鞋袜、手套,都送过几十回啦。有时候还不够,他还要讨大哥和二哥用的。不过他不小气的,都会回礼的,皇上您别罚他。」
梅梅板起手指,一样一样地数下来。她真不是在装傻,她是被胤祚骗了太多年,骗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康熙嘴角抽蓄加大了点力度,他其实也挺想向小姑娘要几件这样的礼物。他能说吗?能说吗?
「那么,孔雀男,什么意思?」
「孔雀男,就是指那些比女人更爱打扮,更爱美的男人,他们时时刻刻不忘夸耀自己,好像全天下他最渊博、最能干、最多金、最英勇、最帅气。男人们钟情外表一如爱护自已羽毛的孔雀。」
‘因此大哥取名为——孔雀男’
原本说的有点兴起的梅梅,敏感的发现,康熙身上的怨气有点加深了。于是后面那句,她自动吞下了,不敢说出口。
胤祚其实冤枉了,真的冤枉了。他从来就只在梅梅面前,是这么个态度。就怕未来福晋,哪天被妹控兄长给搧没了。却不知背地里,被格特布阴险地黑了,还被梅梅拿来在自家阿玛面前显摆。
自此以后,胤祚自出宫开府,每每接到的差事,不是去西北打仗,就是去江南视察河工。无一不是那种劳心劳身的活儿。缘由其实就是他汗阿玛,想拔掉他身上的七彩羽毛。
康熙好不容易抹去心中那股违和的感觉,继续和梅梅聊天。梅梅心里还是担心皇上,转头就去罚胤祚,开口闭口都是六哥哥的好话。说出口的句子段子,甜蜜得腻人。她越说,康熙越怀疑自己原先的决定。
梅梅临走前,康熙问道:
「梅丫头,老六这么好,妳愿意一直陪着他吗?」
九岁的女孩子,不小了。九岁的清代女子,快要选秀了。她听得明白康熙的意思,她随着自己的真实心意去回答。
「皇上,若是六哥哥一直都这么对我好,我自然愿意一直陪着他。」
康熙摆摆手,望着离去的ㄚ头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老四也许求得太慢了。’
随着一件麻烦的解决,另一件烦心的事也很快就被解决掉。玫琳的婚事,德妃没有烦太久,胤祚的话很快就实现了。赫舍里嘉铨来不及将心上人迎娶回府冲喜,就已病重身亡。太医回报无救时,嘉铨的老母亲当场昏了过去。寡居养大的独子,又在他未留有后的情况下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连太医都感到心戚戚然。
索额图对这一家子,倒是真尽了族长的责任。他派人好好照料赫舍里夫人,还答应了养她的老,把她送到城外清静的庄子上去,好好静养。然后备了一份厚厚的礼,亲自送上乌雅家的门,代赫舍里嘉铨赔罪。
以他的身分做到这样子,威武等一家子真是受宠若惊。局面瞬间由索额图掌控住不说,朝野内外还传出一片赞扬声。都说索相不记人恶行,与人为善,真不愧是一朝文官之首。
原本闹的几乎不可收拾的事情,一下子就被索额图拉拢了起来,快刀斩乱麻。他有一位门生即将要外放,将就任为一府父母官。从四品知府的正式嫡妻,并不算辱没了玫琳,更遑论玫琳如今糟糕至极的名声了。
从索额图开口作媒、到下聘、送妆、出嫁,前前后后,只花了四十多天的时间。出嫁后的玫琳,随夫一起到地方就任,竟是连回门的工夫都没有。
这么一来,博启和宝扎都十分感激索额图,直认他是府中的贵人。而索额图一副热情相待的模样,连威武一位老人家,都感念于心。所有谣言风波,至此为止。
却有一女子在听闻此事后,急怒攻心,斥责道:
「怎么回事?赫舍里嘉铨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死了?」
「小姐,那药的份量,本来就不好掌握。更何况,自从他挨了板子后,就改成由宫里的太医来看诊。咱们的人压根儿就靠近不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伤重而死,还是因为那药的缘故。」
「可恶!索额图这老狐狸,太子这小狐狸,一个一个都精明狡猾。这一局,竟然叫你们给躲了过去。哼!咱们等着瞧。」
「小姐,倒是还有个好消息。有人传出话来,乌雅大格格这次对德妃娘娘和乌雅三格格,都起了嫌隙,怨她们袖手旁观,不肯相助。」
「这傻丫头,我怎么可能让她嫁给四阿哥。选秀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