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感情,现在还是萌芽阶段,可他要亲手将它扼杀,最初的目的,是将青雀诱进相府,然后一步步套出那个幕后的人。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他不能将自己的计划建在别人的痛苦上,这太残忍,所以,他要想办法让彼此都脱身。
时问青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是一起讨论救无双的计划?还是一起讨论如何骗青雀?想起青雀,她那双明亮澄净的眸子,总能让人想到最初的样子。
墙角处站着一个人影,素静的脸上不作任何表示,只是藏在袖中的手相互交织在一起,她该说什么好?也不是很难过,只是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她还以为,这份爱真心的。
可并不是这样。
她放轻了脚步,悄悄隐匿在黑夜中。
今日难得木亦寒闲在府里,听平姑说,他上午去了苏瑾院子,下午又一直南宫菱那里听小曲儿。抬眼望向院门好几次,始终不曾有人影出来,即使他过来,说上几句裹着糖衣的谎话也好,但他没有。
又想起无双,听他们说,无双很可能被关进帝宫,可谁又有那么大的本事,将她长期囚禁在宫中?说起帝宫,除了帝王,便是帝后,就是后宫中,连个妃嫔都没有。
当朝的帝王,竟清心寡欲至此吗?
脑海里幻想着帝王的面容,不知是青年才俊,还是老态龙钟,青雀想到帝后,享受着万千殊荣,却在乾景宫里疯疯癫癫,南宫家当真不知晓么?
平姑从外面进来,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自顾自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青雀见状忙问:“平姑,你怎么了?与人吵架了?”
平姑从鼻里冷哼一声,朝着外面翻了个白眼,愤愤不平道:“小姐,刚才奴才从前堂过来,正好路过瑾夫人的院子,看见小蝶趾高气扬出来,炫耀她家夫人得了丞相赏的一颗夜明珠,那副嘴脸,平姑实是气极。”
眸子微微一暗,青雀勉强笑道:“平姑可还是小孩子吗?竟然跟小蝶怄起气来。”
“小姐,不是这样的。这小蝶胆子也未免忒大了,她竟然当着老奴的面说,小姐不受丞相待见。老奴一听这话怎么忍得了?便当面反驳回去了,谁人不知当初丞相为了求得夫人进府,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他人,与夫人恩爱无比?那小蝶定是受了瑾夫人的指使,挑拨你与丞相的关系。”平姑辩解道。
青雀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恩爱无比?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只听见平姑又絮絮叨叨:“再说了,丞相之前可是夜夜留宿在此的,等到夫人生下大胖小子,我看她们还能说什么。小姐,你说是不是?”
“再说吧,还早呢。”青雀简短答道,她的情绪别人不知道,也不想别人知道,只是,她始终不明白,在那晚,木亦寒他们口中所说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难道是祁染吗?
不,应该不是,祁染与木亦寒素不相识,他们之间,怎么会有交集?
可转念一想,祁乃皇族之姓,说不定他的背后藏着什么大秘密,可她不希望是祁染,虽然他表现出自己一副傲视天下,拒人于外的样子,可人总得看本质,在他的内心,是渴望被关怀与呵护的。
不过,她得先弄清楚祁染的真实身份才行。
走在门口,便听见里面咿呀的小曲儿,院里的下人一见青雀来到,便进去通报,不一会,就看见南宫菱提着裙角小跑而来,青雀微笑道:“青雀不过是来妹妹院子里赏赏景,倒是劳烦妹妹亲自出来迎接。”
眉若新月,步如金铃,她嘻嘻一笑:“哪里的话。我这个人不爱到姐姐们处去玩儿,还请姐姐别嫌弃我无趣才好。”
两人说话间,脚步朝前走去,看见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里面满是碧绿的荷叶,如今已至初夏,待盛夏来时,成片成片的荷花盛开来,倒是美景之极。
进到里屋,青雀眼尖,马上就看见桌上的两杯茶,还留着余温,想必他刚走不久吧。南宫菱热情招呼着,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贵家小姐的傲气。
“自我进府以来,从未来过妹妹这里,妹妹不会生气吧?”青雀故意试探道,南宫菱故意嗔了她一眼,娇声软语道:“姐姐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听夫君说,姐姐是个柔弱绰约的女子,果真这样,不过,菱儿还从未见过如姐姐般漂亮的女子。”
“妹妹说笑了,青雀不过是,从塞北荒凉之地来的女儿家,经不起妹妹的赞美。”青雀不动声色答道,可听到木亦寒在她面前说的话时,心里还是微微一暖。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所以不管什么事都不强求,是她的,便终生是她的,不是她的,苦求也无果。
南宫菱忙道:“姐姐可不要这样贬低自己,虽说人要分个三六九等,可身世确实不是衡量的标准,看姐姐是个伶俐的人儿,既已进了相府,便要好好想法子怎样伺候夫君,万万不能向某些人,整天就想着歪点子。”
知道她说的是苏瑾,青雀轻轻嗯了一声,在心里,却讶于她年纪尚小,竟看的如此透彻。
“苏瑾不过是苏大人的义女,又不是亲生女儿,却时时嚣张跋扈,我实是见她不得。”南宫菱抱怨道,玲珑小脸上尽是不满,青雀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气氛便沉默了下来。
又突然想到什么,南宫菱侧了侧身子,向青雀靠近过来,饶有兴致问道:“听说我姐姐曾经召见过你,快来快来,跟我说说,姐姐她都说了什么,自姐姐入宫以后,爹爹和娘亲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便是音信也没有,可担心死了。”
她问的是南宫云,那日南宫云跟她哭诉的场景,隐约浮现在眼前,世事无常,虽贵为帝后,却尝变清冷百味。
“那日帝后……不过是问了我些,小时在樊城的事,她知道你进了相府,还向我询问你的情况。”青雀笑的很勉强,“妹妹不用担心的,当今帝王后宫除帝后以外,便在无其他妃子,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抽不得身,怕惹帝王发怒。”
“原来是这样,菱儿只是希望,姐姐过的好就行了。”她笑起来嘴角会露出一颗虎牙,模样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青雀尽力忍住想要将真相说出来的欲望,突然间,她想到祁染。
“你知道祁染是谁吗?”
南宫菱点点头:“知道啊,他不就是当今帝王吗?”
一霎那,回忆如潮水般扑涌而来,他任意穿梭在宫中自由来去,木亦寒听到他名字时的反应,还有,在山庄里拜见木氏宁静的灵位,木宁静,木亦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青雀愣愣呆住的模样,南宫菱不解问道:“莫非,姐姐不知道吗?”
僵硬的摇摇头,她不知道,确实不知道,普天之下都知道帝王的名讳,可只有她是从塞北来的,她不知道。
“那……帝王的娘亲是……是哪位妃子?”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帝王的娘亲……嗯,我想想,姐姐曾经告诉过我,好像叫什么,什么良妃。”
祁染的母亲是良妃,那木宁静又如何解释?难道他会闲的去拜别人吗?直觉告诉她,事情很糟糕,与木亦寒初见时,他正好遇刺,身为当朝丞相,谁有胆量伤他?再者,事后,遇刺这件事,木亦寒只字不提,可见他心里是明白的,他知道是谁是主使。
脑海里灵光一现,她好像知道了什么,猛地站起来,不顾南宫菱的呼喊,拔腿就向相府祠堂跑去。如果她猜的没错的,木宁静与木亦寒有直接的关系,令她困惑的是,这跟祁染有什么关系?
平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尽量跟上她的步伐,恰巧碰上准备出府的木亦寒,见平姑这样子,微微皱眉道:“在跑什么?”
“夫人……”平姑喘着大气,指着前面断断续续道:“夫人,在前面。”
“吱呀――”陈旧的重重的木门被推开,青雀整个人趴在门上,脸色苍白,微微歇了口气,一只脚缓缓踏了进去,里面光线很暗,从大门进去后,是铺满了灰尘的帘子,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来过。
伸手掀开帘子,一股沉重的木屑味扑鼻而来,进入眼帘的,是一行又一行的,木氏一族的灵牌,她三步并两步上前,一一对应着,想找出木宁静的灵牌。
狭小阴暗的空间,让她有点喘不过来气,内心有种喷涌而出的欲望,可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心里憋了太多,她快承受不了。
身后帘子被人掀开,光线突然亮了起来,她回头,看见木亦寒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后,他的眼里,突然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冷漠与疏离,这是怎么了?短短数月不到,一切变化太快。
“你在找什么?”
他冷冷的开口,平姑从身后跟上来,看见祠堂里的两人,满是疑问,她不知道为何青雀发了疯似的跑来祠堂,不知道木亦寒为何沉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