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敲门呢?”身后响起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
要离回过身去,只见台阶下面站着一个女子身着杨飞色长衫,身上皆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牡丹盛开,绑着粉色的腰带,上面绣着好几只蝴蝶,双手叉腰,下颚微抬,那圆圆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俏皮,眼珠子转来转去,在打量着眼前人。
“婉兮。”
“要离。”
虽然许久未见,两人皆已经长开了一些,面容上有些许的变化,但是在打了一个照面以后,一下子就将彼此认了出来。
要离仍旧是一身黑衣身形偏瘦,绑着马尾,皮肤晒黑了些,眼睛漆黑,抿了抿嘴唇,三步并作两步跳了下台阶。
婉兮拉着她的手满是惊喜,一个劲儿的嚷嚷:“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总算知道来看看我了,怎么就你自己来了,逍遥哥哥呢?”
要离心里咯噔一下,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和他分开了,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婉兮有些失望,但也习惯了逍遥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追究,拉着她的手,边走边道:“那个房子已经废弃了,幸亏我今儿个回来瞧一瞧。照顾我的老伯去年突发心梗,没法子我就只能回了我叔父家,婶婶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到着年纪大了,该嫁人了……我耳根子都要起茧子了。”
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婉兮就已经及笄,如今也已经十七岁,着实是算不得小。
“你还想嫁给逍遥?”要离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婉兮怔了一下,很显然这个念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她百无聊赖的说:“也行呀,反正我也没喜欢的人。”
婚姻大事在催促之下,已经成了一件让人厌烦的事儿,尤其像婉兮这种逆反心特别强的,如今恨不得将婚姻两个字拿剪子绞碎了,再扔到火盆里,烧个干干净净才痛快。
“别想那么多了,我来陪你呆两天,咱们出去痛痛快快的玩一玩。”要离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谁知道她更加的难过了,唉声叹气。
“你是不知道,自从我搬回叔父,婶婶对我的看管可严呢。也是之前有一家小姐爆出来未婚先育,闹得人尽皆知,婶婶见我生性跳脱也是害怕。”婉兮摇了摇脑袋,相比起几年前的任意妄为,如今倒是成熟了许多,拉着要离的手往家里走,一个劲儿的说:“不说这些烦心事儿。”
二人回到韩相府中,婉兮的房间还是过去的那一个,很宽敞明亮,占地面积也极大,屋子里面点缀的皆是华丽的装潢,一个个花瓶点缀在无数方格子的檀木书架上,有把玩的物件,还有珍贵的玉器,以及无数的书籍。
也甭管婉兮喜不喜欢看书,总而是面面俱到。
里屋和外屋的小门挂着珠帘作为遮挡,那么长的珍珠链子穿成一条条挂在那,在阳光下闪烁着流光。
里屋仍旧布置的奢华,沉香阔木床的两边勾着镂空花纹银钩,床上铺着上好的蚕丝棉被,被子绣着无数的牡丹花,看上去姹紫嫣红宛若花海。
婉兮指了指床,将幔帐放下:“我待会儿叫人打水来给你洗脸,你好好睡一觉,看你风尘朴朴,脸晒黑了,眼睛下面也有青痕,肯定又是连夜赶路。”
要离倒真是有些困倦,索性倒不推辞,待婢女打来洗脸水,她洗漱一番以后,便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婉兮闲来无事便坐在桌边,自己把玩着一个骰子,正因为无聊生出几分困倦,就听外边风风火火,似乎有人赶了进来。
“婉娘。”
那声音分明是韩相的夫人,就在单单一声足以让人脑袋大,底下的婢女根本就不敢拦着,任由韩夫人走了进来。
这位夫人年过四十,但仍旧有年轻时候的美貌,眼角虽然有皱纹,面容虽然不再白皙,但周身自有一股气度。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衣裳,长衫拖地,缓缓走来。
婉兮刚刚好被堵在门口,只得无奈的请人坐下:“婶婶怎么过来了?”
婢女上茶,韩夫人抿了一口,便匆匆撂下,对着自己身边的亲信使了使眼神,立刻就有一沓子的资料放在了桌上。
韩夫人自己指了指上面的字,介绍道:“这是所有韩国试婚男子的资料。你看看,这是前御史大夫的独子,据媒人描述,是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就是年纪稍大,今年二十有八,但是绝对没成过婚,就是因为父亲母亲相继去世,因为守孝给耽搁了。”
婉兮掐指一算:“大了我十一岁,比我哥哥还大。”
韩夫人沉默了一下,默默的将这个人的资料拿到了一边去,又指了第二个人:“这孩子跟你年纪相仿,人称公子极,今年只有十八岁,长相也不错,他母亲当初也是闺中的大美女,嫁给了韩王的兄弟,身份也够高贵。”
婉兮双手托着下巴,双眼无神:“是哦,个性也不错,还很开朗,当初我跟他一起逛青楼的时候,他跟青楼里面的姐姐妹妹那叫一个热闹,结果被他爹那个老古板敲断了腿,如今走起路来还有些跛。”
韩夫人的脸瞬间就通红,毫无疑问是气的,一个小姑娘居然跟着男人一起去逛青楼!这要是传出去名声要不要?嘴巴张了合,合了张,眼看着就要炸了。
婉兮也是知趣,见好就收,自己主动的却把公子极的资料弄到一边,拿起其他男子的资料观察,这刚一打眼看见名字,顿时没忍住就笑了:“赵至隼?!这身份倒是不错,他爹死了以后,他就继承了襄阳候的位置,品貌家世样样拿得出手,可问题这人是叔父的政敌呀。”
这襄阳候就是韩国一霸,当初要杀魏昌君以及韩相,结果被逍遥和要离阻止。襄阳候当时遭受到了刺杀,手上的一军被裁,不久之后病逝,由其子继承位置。
其子赵至隼在继承位置以后,不改其父作风,仍旧在政见上和两位丞相不合,做法着实糙,可谓是横冲直撞,近些天也给韩相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韩夫人让媒婆整理了一下适合的青年,没想到居然把这人给插了进去,她也有几分尴尬,揉了揉眉心:“现在的媒婆介绍起人来越来越不用心了,罢了,我再重新挑选一番吧。”说罢便站起身来,抽身而去。
婉兮站起身来将人送出门口,再回来也算是松了口气,在一瞧床上,要离已经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坐在那,明显是被方才说话给吵醒了,或者压根没睡着。
要离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显得没精神:“你婶婶给你挑的都是什么男人呀?”
婉兮揉了揉自己的脸,也有几分无奈,却要帮着自家婶婶说话:“其实真就不怪她,我是个孤女,虽然有个做丞相的叔父,但是叔父有三个亲生女儿,我这个侄女在外人看来就没那般重。想要找一个和叔父这样人家门当户对的,也就越发的难,能够看上我的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缺陷,就像我有缺陷一样。”
要离挠了挠脸:“门当户对那么重要吗?”
“我不看重这个,婶婶估计也不看重,可问题是别人会说呀,他们会说叔叔婶婶苛待我这个孤女,随随便便找了个普通人家就嫁出去了。婶婶有三个女儿,也都快到了要嫁人的年纪,要是传出去恶女子的样子,谁敢娶她的女儿呀?”婉兮说着还咋了咋舌,不断摇头,就像是可怜自己的婶婶一般:“婶婶这些年也不容易,待着好一点说是溺爱,带着不好就说是苛待,明明不是继母,却过得像继母一样憋屈。”
要离想了想,那也的确是挺可怜的,在那里闷头坐了会儿,忽然想起了方才婉兮发笑,有些迷的说:“我怎么听着赵至隼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提起这人婉兮就忍不住发笑,“你记不记得咱们之前去鹿鸣馆和长草赌酒,有个男子在那贱兮兮的说话,后来还跑去通知逍遥哥哥咱们跟人喝酒?”
要离仔细想了想,稍微有些印象。
“当时看他不顺眼,后来知道是襄阳侯的儿子,我就心想这不顺眼果然是家里祖传的。”婉兮在那咯咯直笑,末了又有些感叹:“你们走以后我常常去鹿鸣馆玩,偶尔也能见到赵至隼,不过自从他爹死了以后就再也没露面过。果然这爹死了,孩子就得撑起这个家,看着他我到有点想起我哥哥了。”
“连城应该过得很好。”要离也不确定,毕竟也没到连成那去瞧瞧,不过之前还领兵作战,获得了凯旋,应该还不错。所以做了个总结:“他过的再差,也比咱们两个好。”
婉兮一听,苦笑连连,虽说有些灭了自己的志气,但好像还真是实话。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奋的说:“至少他有一点不如咱们好,他不如咱们潇洒。你先睡一觉,明个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在去鹿鸣馆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