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湖,还是一片烟雨。
山德跃入水中的身影象一条游鱼。
山德水性是极好,前年邬氏镖局押镖过龙门渡,白牡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先一步让山德潜入水中将镖送过了龙门河,让龙门渡的十四娘竹篮打水一场空。
据说当时龙门十四娘的脸都气绿了。
邬桃花坐在河堤上看着山德纵身入湖的身姿,再看烟雨湖中游迭的乌篷船,唉乃一声山水绿,真个是好景。
不过赏好景要有好心情,邬桃花现在没这份闲适。她在想着湖中之尸。
现在谁也不知死在望山湖的无名剑客是谁。
前世,一个月后,白帝城三号人物白帝义子杜鸦九来到青苍城。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死在望山湖的是白帝城城主府世仆白海。
白海,十五岁追随白振山,为白振山牵马,二十五岁,为白振山捧剑,三十五岁为白振山身边的传令官。这二十年间,白海身负大小伤无数,更是数次在鬼门关打转,均是为白振山挡剑。
三年前,北魏盖吴起义,被魏军围困于杏城,盖吴先求救于宋,宋朝庭不作为,最后盖吴求救于白帝城,白帝城城主白振山带着手下大将冯平湖,楼千骑及义子杜鸦九领着义军前去救援,却反中魏军之计,被北魏大军围困于杏城城郊五里坡。
其时,义子杜鸦九率百人敢死队冲锋,撕开了包围圈的缺口,楼千骑于万军之中拼死护着白振山突围,冯平湖带人断后。最终大军才能退回白帝城。
然此战,大将楼千骑九死一生,百人敢死队只余杜鸦九一人生还,生还时,全身如泡在血水里。
而断后的冯平湖更是身受万箭而亡,此战白帝城损失惨重。
回到白帝城,白振山伤上加病,便卧床不起了,江湖传言白帝将亡。
恰逢此时,江湖传出桃花令将现,而此次桃花令下是长生经,于是白海便踏入江湖寻找桃花令,想以长生经为白振山续命。
三年后,白海终寻得桃花令,却被一路追杀,才有这临终一剑让他名动天下。
白海以忠,义,勇名传天下。
这样的人物,便是前世邬桃花有些怨他给邬氏镖局带来祸患,但仍打心眼里佩服。
更何况今世,邬桃花更明白,人在江湖,镖局做的就是押镖的生活,这祸怨不得白海。
想着,乌桃花心情便也有些激荡,抬手折了一枝柳,击打着身侧的楠木棺。
“咚咚”声如鼓如雷。
山德从湖中将尸体捞上来时,就听得大小姐击棺而歌:“……忍看壮士负离恨,莫问青天悬日月,巨人眼里乾坤小,英雄心中天地阔……”
这是丧鼓。
……
宋七这会儿就坐在绿柳居里,。
绿柳居就在望山湖边,是一排紧邻着望山湖的民居,也是青苍有名的暗娼之地。
绿柳居的主人自然就是春花,长的不是绝美,却自有一股勾人的媚态,春到临春花正妩,迟日阑干,蜂蝶飞无数,这说的就是春花,在这一带暗娼也着实有些名头。
不过,今日春花并不在绿柳居里,所以,宋七是一个人在喝酒。
昨日是城南盐商胡大爷母亲的六十大寿,胡大爷花了重金请了春花去给胡老夫人唱曲儿。胡老夫人出身乡间最喜欢听乡间的哩曲儿,而唱哩曲儿是春花的拿手好戏。昨夜因宴客太晚,胡老夫人就留了春花在胡府过夜,所以一早宋七赶到绿柳居就赴了个空。
没有美人,酒水就显得寡淡了,宋七喝的有些百无聊赖。
此时,窗外那有些激昂的丧鼓就引起了他的好奇,端着酒走到窗边。
咦,这不是大小姐和山德?这两人这唱的是哪出啊,宋七不由瞪大了眼睛。
望山湖畔,邬桃花素衣前行,镖手山德扛着棺材随行,路人纷纷侧目,这一幕实在是太冲击人的眼睛了。
“邬家大小姐真是好风采啊,只是她这是要干什么啊?”绿柳居里,春花不在,就只有一个妈妈和一个丫头闲着无聊八卦着。
“镖局的大小姐街面上大家算是熟识,我瞅着这不象是往日大小姐的手笔,该是镖局老夫人的手笔,你不晓得,我年轻时可听说过的,镖局的邬老夫人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妈妈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很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
“那老夫人这手笔是什么意思啊?”小丫头好奇的问。
“那意思可就深远了,还记得望山湖里那死鬼托镖时的话吗?白帝城会为这一趟镖付出任何的代价,白帝城玉京阁十二楼啊,每一楼都有无尽的宝藏,你想想这其中得利有多少?是人都得眼红……”说到这里,那老妈顿了一下,咳了一声,那小丫头连忙倒了水,一脸讨好的端到老妈妈面前:“妈妈,您喝水。”
妈妈得意的抬抬下巴,喝了口茶水,才又咳了一声继续道:“唉,说到底终归是一个利字啊,你想想这些年来,说起邬氏镖局,谁还知道邬老夫人和邬大小姐啊,邬氏镖局在青苍人眼里早就是白牡丹的私产了。当然,这是以前,现如今邬大小姐长大了,老夫人又岂能不为大小姐考虑。宋七爷刚才不是说了嘛,昨天王家人去见了老夫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邬王两家联姻的事情在青苍城传的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一直雷声大雨点儿小,为什么啊?我瞅着啊,还不就是王家有些看不上邬家大小姐,到底江湖人士,缺了礼数啊。可这桃花令一出,王家就上门了,只怕那邬家大小姐想进王家的门还得用桃花令这一趟镖做投名状呢。”
妈妈说着又嘿嘿了一声:“看今日此举,邬老夫人这是要跟白牡丹摊牌了吧,邬家大小姐是以这样的方式宣告入主镖局,咱们平日闲聊的邬氏镖局的夺权大戏只怕这回真要开锣了。”
老妈妈是块说书的料,一通话,把白牡丹,邬氏祖孙,以及王家各种利益及利害关系说得个通透。
“呀,妈妈可真是明白人,把老夫人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小丫头拍着马屁。
“透个屁,依我看哪,老夫人就不是个明白人。”老妈妈这时又呸了一声。
“哟,妈妈,这又怎么说?”小丫头好奇心又被吊起来了。
“老夫人是当局都迷,就我看来,王家人就不是好鸟,不一定靠得住。再说了,昨儿个晚上那几个吃酒的客人说的话你还记得不,说是江湖有个叫水云阁什么来着的,里面有个悬赏榜,说有人五万两黄金悬赏榜桃花令匣,这黄金可烧人眼哪,那三山五岳的好汉还不都得往咱们青苍赶啊,这邬氏镖局还指不定有没有明天呢,老夫人不思量着自家的身家性命要性,还整这些个心思,那能是个明白人?”
“真是个老糊涂!!”小丫头应和着。
宋七本来还在琢磨着大小姐这唱的是哪出,冷不丁听到老妈妈的这一翻话,别说,这在烟花之地斯混了一辈子的老奴,那眼睛还真辣。
只是倒底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桃花令这么一个大坑,凡牵连之人,又岂是想躲就能躲得掉的,他也得为自己的命考虑了。
再想着水云阁悬赏榜上那五万两黄金了,青苍将彻底乱了。
“袁妈妈,春花死了。”门外,一声尖叫。
闲话着的妈妈和小丫头惊的跳脚,惊叫一声朝外冲去,宋七也脸色大变,只一个晃身就到了门口。
门口,胡家的下人抬着一张门板,门板上,春花笔挺笔挺的躺着,已毫无生息。
邬桃花这时带着山德昂扬前行,桃花令是一个大坑,外在这坑里的人要么沉伦,要么一飞冲天,这里不能有半点退缩。
路过绿柳居,绿柳居门口乱轰轰的。
“死人了,死人了……”
“谁死了?”
“春花,绿柳居的春花……”
“她昨晚不是去给胡老夫人唱曲儿了吗?怎么好好的死了?”
“哎哟,这谁晓得啊,听说早上还好好的,胡老夫人还留了春花吃早点呢,吃完早点,春花回屋整理她的东西就一直没出来,等到人再进去看她,她已经没气儿了。”
……
邬桃花不由顿住了脚步,春花?是宋七那个相好吗?怎么突然就死了?
前世,镖局的人和事她并不太关注,倒没注意过这些。
想着,邬桃花拍拍额头,前世,宋七是死在绿柳居的,她一直以为宋七的死跟春花是有关的,可如今春花死了,那宋七后来又怎么会死在绿柳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