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亦恒放下茶壶，顿了一会儿才温和的叫了一声“嫣然”。
“……我知道你恨我。”
“啊？我……”
“别急着反驳。”邹亦恒打断她，抬起头定定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恨我总是看着你，不让你跟那个人联系，更不让你去见他，有这回事吧。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其实你去希腊跟他会面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但当时，我没有拆穿，因为相信你，相信你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女孩，不会前一天还在向我告白，第二天就转而投身到别人怀抱里。包括后来得知你们回国后又见面，我都一直在说服自己，一定是盛宇凌耍的手段，让你不得不去见他。”
说完这些话，他声音越来越沉缓，目光也越来越幽深。黎嫣然低着头，不敢看他，更不敢说一句话，事实上，也无话可说。
虽不能承认，但也无法否认。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他口中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如果忘不了盛宇凌，就不该答应他，如果答应了他，就不该回头。她却什么都做了……
一只手按在肩头，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度和力气，黎嫣然才抬头，神色闪烁的看向站在身旁的人。
“我不怪你。”邹亦恒低声说，“你还年轻，会犯错，在感情里会徘徊不定，这些，我都理解。之前那么多天，没有跟你说起这些事，一个是大家都很忙，另一个，也是希望你能借这段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我……”黎嫣然嘴唇动了一下，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邹亦恒弯下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更加温柔：“我希望，你还是那个，伤心和无路可走时，会第一时间想到来找我的黎嫣然……那段时间对你来说也许不忍回首，但对我来说，其实是这半生里最快乐，最不孤单的时间。我的感情，你能明白吗？也许盛宇凌对你来说，确实有不能抵挡的魅力，但我希望你能想起来，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一句话，让黎嫣然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虽然知道邹亦恒找自己，肯定是有话要谈，也必定会和“他”有关，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告白。
确实，想起当初的种种，怎么能够这么忘恩负义的忽略他……包括今天她作为“aie”取得的成功，也少不了邹亦恒在台前幕后的大力推动。
“亦恒哥……”她哽咽着，用手捂住了脸。
两边不能兼顾，哪个人她都无法放下。黎嫣然只恨这样的自己，在感情里含糊不清，无法像苏娅那样毅然决然，不……连她的一半都做不到。想着谁都不伤害，到头来却既伤了盛宇凌，也伤了邹亦恒，既欺骗了他，也欺骗了他。
很多天以来积攒在一起的情绪，似乎要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邹亦恒站起身，低头看着她。她哭得很伤心，肩头不住抖动，风中落叶一般。他知道她需要这样一场发泄，其实很想抱住她，安慰她，甚至亲吻她……但最终也没有那样做，只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面有敲门声，黎嫣然才止住哭。
有人进来上菜，精致的淮扬菜，满满摆了一桌子。
邹亦恒将筷子递给她说：“这些天到处奔波，饭也没好好吃一顿。我知道你很辛苦，才特意请你来这里的。吃点吧。”
虽然没有一点心情，黎嫣然还是接过了筷子。
“这个，你大概会喜欢。”邹亦恒将一只汤盅推到她面前，淡淡笑道，“今天准许你不用考虑身材。”
揭开盖子，清炖狮子头。
她微微睁大了眼，一阵讶异。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自己爱吃这个的。
“亦恒哥，谢谢你……”酝酿了好一会儿，黎嫣然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不用……”邹亦恒话没说完，就被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看了一眼，改口说了句“稍等”，然后拿着电话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一个人，黎嫣然擦干泪，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说今天之前，还满心向着盛宇凌，自觉不自觉的迁怒邹亦恒，那么现在，被邹亦恒几句话点醒之后，她又动摇了。
从情感上说，她只有一个选择，只能是盛宇凌……可所有现实都在告诉她，和他之间，不可能。
“不可能”。清楚的意识到这三个字，她心里，又一阵痛。
门口有响动，应该是邹亦恒回来了，黎嫣然慌忙揉揉眼睛，回过头看去。他站在门口，不知为什么刚才还柔和的眼神变得有点让人猜不透。
“嫣然，有个东西，你可能会有兴趣看看……”
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让黎嫣然有些茫然，接过他递来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是照片。
盛宇凌的照片，不单单是他，还有另一个人。杨真真。
“这是……？”
“往下看。”
黎嫣然下意识的一张张往下翻。不知是什么场合，排场很奢华，盛宇凌一身笔挺合身的黑色西服，应该是她很熟悉的形象，却让人觉得陌生。陌生的是他的眼神，淡漠里藏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眼神，还有姿态，和身旁那个娇俏女孩虽保持着几分分寸，但又亲昵得让人眼热的姿态……
看到他拥着她，带着笑意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的一张照片，黎嫣然只觉得全身都几乎僵住了，无法动弹。
邹亦恒从她手里抽走手机，扣在桌上，静静看着她。
泪从她眼里掉下来，悄无声息。
“这是刚才康祁阳给我发来的，说昨晚是盛老爷子的生日。他一个朋友应邀去参加了盛氏举办的家宴，然后偷拍了这些照片。说昨晚很多家世显赫的名媛都参加了，俨然像是个选秀现场。照片里的这个女孩子，姓杨……”
“我知道。杨真真，秀岛集团千金。”黎嫣然一口气替他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就这么顺嘴的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