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光却不着急,他悠悠道:“若我想说的只有这些,顾道友大可鄙夷我。”
“纵然先前拂云界只建成了四道破界门,却也有另外四扇正在修建。即便是拂云界这第一等大千世界,八道破界门也将其八千余年积攒的材料消耗一空。所以你我只要将那些材料直接销毁,就能从根源上解决拂云界的麻烦。”
“到了那时,九峦界也算侥幸度过一劫。至于八千年后的事情,就全看你我后辈是否争气。”
白衣魔修听了这话之后,略微点了点头并不说话。那混元法修所说是真是假,他自己也并不知道分毫。前世他虽是大乘仙君,却对天地大劫出力不多。只冷眼旁观天命之子陆重光奔走忙碌,并未有半点挂心。
且上辈子九峦界撞上的是贯泉界,一个三等大千世界自比拂云界好对付不少,从始至终陆重光也未被逼到今生的狼狈境地。前世顾夕歌从未料到,有朝一日陆重光会向自己这死敌服软,亦要兵行险招到拂云界中亲自走过一遭,着实有些狼狈。
这一切变更与前世不同,究竟因为自己改变天命注定有此一劫,抑或早就有至高无上的存在默默将这一些尽收眼底,更轻描淡写注定了结局?
刹那间,顾夕歌好似触到了至为高远又极为虚无的存在。他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纵然动作极小却也让陆重光敏锐觉察到了。
那混元法修倒也并不在意,一字一句道:“若是有可能,我也不愿意将顾道友牵扯进这件麻烦事中。若是我未能从拂云界顺利返回身陨道消,我还想将九峦界所有事情托付给顾道友。纵然你我是敌非友,整个九峦界中我却独独相信你一人。”
这席话听来极为熨帖,不动声色就将顾夕歌捧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上。白衣魔修依旧面色如常,淡淡道:“我以为陆道友更相信林仙君,毕竟是他退位让贤,将整个九峦界托付给你。”
“顾道友也不必装傻,林云霭心性如何你我自能看得清楚明白。你我二人离开九峦界,就属他最开心。”陆重光面色沉静如冰。
混元法修说得含糊,白衣魔修却轻轻点了点头。自有一种非比寻常的默契,在他们二人之间激荡滋生。
得到顾夕歌的肯定,陆重光也好似终于放松了。他又从袖中摸出一枚玉简递给顾夕歌:“这是拂云界的地图,那剩余四处破界门所在地也标于其上。混元派俘获的拂云界修士,都是练虚真君。我竭尽所能拼凑出这张地图,却并不知道其是否属实。”
白衣魔修伸手接过那枚玉简,仔细查看了一会。随后他嗤笑道:“若让我说,现今你我只能确定一扇破界门的位置。在拂云界首府白玉京中,定有一道破界门存在。那原本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拂云界主将这扇门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当真是放心极了。”
那混元法修也极坦荡地点了点头:“好在你我皆是大乘修士,沟通天道化而为一,自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拂云界中。我们俩的神识庞大更是远超众人,只需到灵气充沛之地远远望上一望,自能觉察出破界门是否存在。”
顾夕歌听完了陆重光的话后,直接了当道:“你我兵分两路,三月之后在白玉京汇合。”
还未等陆重光答话,那白衣魔修就运起剑光径自离去。陆重光在地面遥遥望着那一线红芒荡开层层云雾,轻声细语道:“惟愿三月之后,你我皆安好。”
三月之后,白玉京城门。
这拂云界的首府当真是巍峨又精美,所有建筑自有一种不动声色的沉稳底蕴,壮美无比气势非凡。更有各类大能修士与其族亲居住在这华美城池之中,就连白玉京天空之上的各色云霞,也比拂云界其余各处绚丽了许多。
此时正值清晨,等待入城的修士们全都早早从云光上降落。他们按照修为高低身份尊贵,隐隐排成两列。最右边队伍最长,向外蜿蜒了好久依旧不见面积。他们都是需要交纳三千枚灵石方能进城的普通修士,只这笔费用就让不少偏远之地的修士望而却步。
这些普通修士全都焦心而急迫地等待看门修士逐一查验他们的灵石数目,屏气静声既不敢催促亦不敢多言半句。尽管白玉京的两位看门修士并不懈怠,但这行最长的队列依旧行进得最慢。
正中央的一列修士修为却颇为与众不同,其周身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铺陈而来,越发挤压得那些普通修士颤抖了一瞬。亦有不少修为低下的普通修士,艳羡而憧憬地遥遥望着这些大能。
这些修士的入城速度却格外快些,那位看门修士只用一件玄器查看片刻,就直接将那些大能修士放入城内。唯有化神修士到了白玉京中才不用缴纳入城费,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成了化神修士,也合该有此等威风。
最左侧那扇门中,却无一人排队等候,更没有看门修士维持秩序。自那门内进入白玉京的,全是一些年纪不大衣饰华美的修士,个个神气无比俾睨众生。他们到了到达城门时,竟不按下云端步行进入,而是直截了当驾驭着云光优哉游哉悬浮在城门之上。
有普通修士诧异地望了这些年轻人一眼,就被他的同伴暗自扯了扯衣袖。只几句神识传音后,那修士便悄无声息地垂下了眼睛,并不敢再看第二眼。这些天之骄子仿佛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谁叫他们有个好父辈有个好祖宗,生而不同就是如此。
那绮丽华美的各色云光,并不敢在中间大门上空停留片刻。却全都稀稀疏疏堆在最右边的普通修士上方,竟虚虚遮蔽了日光与层云,让普通修士越发不敢多言半句。
“我瞧白玉京的入城费着实太低了些,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到这里走上一遭。你瞧那小子身上还带着云州特有的海腥味,着实不堪。”有位面容俊美的年轻人漫不经心道,“自不荒之地中来的乡巴佬,即便进了白玉京三五载,那股海腥味依旧抹不去消不掉。白玉京中并无那么多海兽让其捕捉,倒是可惜他练就得一身好本领。”
这席话着实文雅又刻薄,立时有人扑哧一声笑道:“黎锐,我就是服气你这张嘴。凡事总该有个依旧,若我们直接将那小子扔出城外,着实仗势欺人太过蛮横。若是你真看他不顺眼,便让看门修士将那小子的入城费提高一倍,如此就算有理有据。”
那些纨绔子弟谈笑起来当真是毫不顾忌,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言每一语都直接落入所有人的耳朵。
着实不像话,白玉京难道就是这么个地方?立时有普通修士微微皱眉,但他们依旧敢怒而不敢言。
早在进城之前,他们就将所有注意事项打听得一清二楚。固然大能修士值得敬畏,却并不是最可怕的。那些大能之辈并不屑与普通修士计较分毫,唯有这些纨绔子弟才是最麻烦的。他们无聊之时或到酒楼中消磨时间,亦有可能出现在城门之前,就好比今日一般。
这白衣的年轻人平白无故惹上这几个纨绔子弟,着实太过倒霉。立时有人将怜悯的目光投诸于那白衣修士身上,但那人只恍若未闻般依旧脊背挺直,就连睫毛也未颤抖一下。
要么这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此人胸有成竹淡然无比。黎锐怎么瞧,都觉得那云州来的年轻人是个二愣子。只那身看不出材质的普通白衣,着实和周遭修士的低劣法器并无区别,寒酸又可笑。
且他面容普通虽算清秀,也无任何特别之处,只在人群中一晃眼都未必记得住他的面貌。修仙者仙窍开通之后,其面容气质自会出色不少。想来此人未修仙之前着实面貌一般,因而才普普通通并不出众。
黎锐观起骨骼年岁,却发现那年轻人已有五百寿元,于是他越发对其嗤之以鼻了。修行五百载,还只是一个元婴修士,资质也着实一般,甚至称得上低劣。
纵然在这些需要交纳灵石的普通修士中,此人已算得上大能。但在已经化神的黎锐面前,这点修为着实不够看。
他倒不知这修士的哪一点触动了他,竟让黎锐一时间怔怔望着那人好一会。他眼睁睁看着那白衣修士终于到了城门前,从袖中小心谨慎地摸出三千枚灵石递给守门修士,着实寒酸又可笑。
尽管只有一瞬,黎锐却瞧见那修士的一双手比之白玉更动人。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匀称,即便挑剔如自己,竟也找不到半点瑕疵之处。一时之间,他满心满眼都是那双手,竟心神恍惚好似中了魔。
黎锐身边的同伴立时瞧出了他的想法,只拉着他自城门前直接离开,不紧不慢缀在那白衣修士身后,明目张胆地跟踪。
那修士也不是太过笨拙,他走到一条僻静小巷,沉声静气道:“诸位有何指教,直言便是。”
“我瞧阁下好风度,不知阁下可否赏脸同我到春意楼中一聚?”黎锐答得温文尔雅,简直有些许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总有人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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