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手甲扎到手臂上，用力扯了扯固定住。
房间内很是昏暗，木桌上的灯烛火苗微弱，照亮了托卡的侧脸，他静静检查着身上的装备，“渊”静静搁在一边。
红衣的女孩坐在床上，静静看着托卡，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份宁静，只能双手紧紧掐住床单，金色长发披散开来。怜的身影没有出现，房间里只有两人默默相对，各自都没有开口。
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对无言的状态。
托卡晃了晃手，感觉手甲并没有给自己的行动造成障碍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手放到木桌上，举目与艾莉娜对视，漆黑的眼眸与璀璨的金瞳触碰，托卡一愣，突然就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那双凌厉金瞳里面饱含着压迫感，反而显得没有那么可亲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托卡轻声道。
艾莉娜一激灵，下意识道：“明天吧。。。”
“明天。。。是么。”托卡抿了抿嘴，他挠了挠头发：“想好接下来要去哪里了么？”
女孩伸手取过包裹，从中取出一张地图，她从床上站起一步步走到木桌边上，打开地图铺在木桌上，托卡不由得将目光落在那份地图之上，这才发现地图上所描绘的区域并不大，上面已经打了三个“X”，想必那些地方艾莉娜已经去过了。
利比亚平原，比林奥姆斯，流放之地，这三个地方都做上了标记，刚好从下至上的一条直线，托卡这才响起原来自己已经跟这个女孩走过了这么长一段距离，都已经到达了柯里昂公国中心地带来了，虽然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两人有几近半个月的时间都在逃命。
“奥姆斯还真是够缠人的。。。”男人轻轻一笑：“竟然能追那么远。。。就那么想亲手把我再捉一次么，那我可不想奉陪了啊。。。”
艾莉娜低着头，双手按在地图上：“为什么呢？”
“嗯？”
“是说，为什么。”艾莉娜突然看向托卡，金瞳紧紧盯住男人的双眼：“为什么他会追这么远，那么强的实力，至少也是个身经百战的人吧，就算是遇到了多年的宿敌也好，他也没必要独自一人追逐这么长的距离，如果是你会追这么远么？”
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标记着比林奥姆斯的地方，然后向上划——一路划到巨人陨落之森。
“。。。我不会。”托卡愣了愣：“奥姆斯跟我接触过，这条路线是通往神谕圣堂的方向，他肯定知道我想要去哪里，而他应该也明白，想要制住一心逃跑的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他有为数众多的同伴来堵截我，不然的话这样的追逐战中，我逃得越远，我就越有反杀他的可能，毕竟我是不死的，而他的魔力则会不断消耗。”
“是因为恨吧？”艾莉娜低声道：“他有不得不一个人面对你的理由，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是在。。。寻死。”
“原来如此，堂主都告诉你了。”托卡的目光颤动了一下，男人眉头仅仅皱了起来：“你甚至都不是圣堂里的人，那个人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我还以为她会把这一切永远都埋藏住。”
艾莉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托卡。
两人对视了一段时间，托卡只觉得那个女孩的金瞳更加凌厉了些许，甚至带上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光芒来，不由得别开了脸：“你这是想要质问我么？”
“现在怜不在。”女孩轻声说：“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就可以现在都说出来，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
“我刚进圣堂那两年，与缪歌执行的任务很多。”男人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们就跟怜差不多，很少会留在这个小镇里，每次回来都是为了交接委托，那几年的大部分世界都在柯里昂公国的各个城市奔走着，而那时候的奥姆斯就已经是一个圣骑士了，他隶属于法利尔神教驻柯里昂公国教团异端审判所，而且是审判执行骑士，活动范围同样就在柯里昂公国内，相当于治安骑士吧，哪里出现不安定，他就去哪里。”
“我跟缪歌的任务目标很多都是有名人物，而且因为缪歌的开价，有时候也会出现委托人是大人物的情况，所以只要我们两人出现，基本都会掀起一场波及很多人的大范围杀戮，我屠夫的名号也是那几年才开始在神教内传播起来的，而大大小小的任务之中，我们跟奥姆斯的接触次数是最多的，他一直追踪着我们的行动。”
“奥姆斯是堂主放在神教之中的暗子，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而缪歌。。。则因为某些理由，在我进入圣堂之后，与神教的某个高层人物有所联系，奥姆斯之所以会追踪我们，仅仅是因为当时我们的名头最响，他需要保持自己在神教中的活动率，而且也有几分要维护我们的行动的意思，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几年执行的任务中我总感觉很多情况都似乎理所当然，实际上是奥姆斯在暗中配合我们的计划。”
“要不是奥姆斯，大概我们的行动会艰难很多吧。。。就算是任务失败都有可能，法利尔神教里面的强者多不胜数，当时的我实力并不算很强，而缪歌也仅仅是个五级圣骑士，只要神教出动六级以上的骑士，我们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托卡说着，又叹息了一声：“这一点，还是要感谢奥姆斯的。”
“至于后来。。。后来的猎人之夜行动，堂主私底下召唤了我，告诉我缪歌是叛徒，而我不信。”男人低笑一声：“我当然不信，缪歌从来不会有事情瞒我，她的一切她都会跟我说，即使我不愿意，而且缪歌那些年也的确接下过很多影响巨大的委托，那些委托的目标都是神教方面的高层人物，若说她是叛徒，我第一个是不信的，我对神教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现在想来，要是当初相信了堂主的话。。。大概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了。”
“由革命军的雷神亲自付出巨大价钱所下的猎人之夜委托，刺杀达夫比伦聚集的神教圣骑士，当时的情报里只告诉我们达夫比伦里聚集了七名圣骑士，刺杀他们，阻止他们的会议，会议的内容我并不知道，只有那些接下委托的人跟堂主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会议如果通过，神教将会在柯里昂公国执行一次极大的平民清洗，那个会议就跟近段时间的教团征集平民有一些联系。”
“因为堂主的话，我在那个任务中一直处于犹豫的状态，在我看来缪歌的举动没有丝毫问题，而且我已经在她身上投注了更多的注意力，并没有发现她有跟神教方面通信的举动——后来才知道，早在接下这个委托之前，她就将这个委托的内容透露给了达夫比伦里的主教，神教并不知道我们制定了怎样的计划，但是他们临时将原本七人进行的会议，增加到了十四人，十四个圣骑士，其中，奥姆斯也在。”
“。。。真正要开始行动的那晚，缪歌跟其他六个眼首先出了门，那时候的我依旧不认为缪歌就是那个叛徒，如果她是叛徒的话，那么这次的行动将会变得万分危险，我的敌人有很多，而我并不想把缪歌也当作我的敌人，我下定决心，那一晚七个眼如果只有缪歌回来了，我就拒绝执行这次行动，然后将她带走，既然她已经背叛了圣堂，堂主已经有了杀她的意思，那我也不能让她继续待在这个地方，我很少会想要保护什么东西，那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最终我决定我要保护她一次。”
“缪歌出门前给我叫了一壶酒，我喝着那壶酒，磨亮了我的刀，等待她的归来，最后却是谁也没有回来，我们七把刀在旅店里等了一夜，始终没有等来眼的出手信号，第二天缪歌她们的头颅就被吊在了达夫比伦教团神殿外的十字架上，达夫比伦所有的平民都去那里围观，而在那里，我看到了十四个圣骑士，原本在达夫比伦的圣骑士不应该这么多，而且本不应在那里的奥姆斯竟然也在。”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神教背叛了缪歌，而出发前堂主告诉过我，神教那里有圣堂的暗子，暗子会配合我杀死缪歌的行动，是那个暗子通过他自身的影响力，出卖了缪歌，原本缪歌应该在那次针对眼的伏击中生还，然后给我们传达出错误的信息，那么我们七把刀也会因此全军覆没，让缪歌没法传达信息的就是那个暗子，他杀了她，缪歌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而那个暗子则破坏了神殿的计划。”
“而那十四个圣骑士里，在看我来唯一有能力杀死缪歌的，就只有奥姆斯。”托卡的声音微微变冷：“我跟他在那几年中的接触不可谓不少，因此我知道他魔力的可怕之处，他完全有能力杀死缪歌，结合以往任务的不合理性，很快我就判断出暗子是谁，并且也知道了堂主真正要我做的事。”
“缪歌在这个小镇中受很多人的爱戴，她跟我不同，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小镇里，很多这里的强者都呵护着她，所以她变节背叛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泄漏，她在达夫比伦被杀会引起小镇中很多强者的愤怒，他们会重新拿起他们的兵器去为缪歌复仇，而我对这里的人也有几分了解，这群杀人者都有共同的习惯，杀人的时候他们会折磨手下的目标，被折磨的过程中很经常能够听到不少情报。”
“这样的事。。。不可以让她发生。”托卡声音低沉，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桌上的长刀刀柄上：“她先被圣堂抛弃，又被神教背叛了，最后连性命都丢在那里，我绝不允许她死后，还要被圣堂中原本爱戴着她的人质疑，她就算是死去，也必须保持她美好的形象死去，即使她是真的做错了，我也不会让这世上任何人去评论她。”
“所以，那天当晚，我就决定了，那十四名圣骑士，特别是奥姆斯，我绝对要杀了他们。”男人的手突然握住长刀刀柄，甚至于握出了几分厚重血气，艾莉娜被他突然的冰冷语气吓了一跳，却见男人双目猩红，那瞳孔悄然变得竖立起来：
“是这些人让她回不到我身边，那我。。。就要让他们所在的地方，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