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无声流淌,嘎吱一声响,打破了静默的空气,如惊雷般把唐萧从梦中惊醒。
唐萧慌张地回头张望,卫瑀身着深蓝色大氅推门而入,带着满面风霜,带着殷殷思念。
一股羞耻从唐萧的心头漫起,她快步疾奔冲到卫瑀的怀里,满眼的泪顺着眼睑滑下,她害怕自己受不住尧君素的蛊惑,受不住内心对过去的牵绊,也害怕自己又落入尧君素的手心里,永远挣脱不出来。
卫瑀一把将唐萧拥在怀里,唐萧穿过他的双臂揽住他的腰。温暖的身躯即刻驱走了卫瑀这一路疾奔而来的辛苦,漫天的风雪都被唐萧这一抱融化了。
尧君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春风瞬间化作寒冰。
他收回自己的手,藏在袖里,拳头握紧,恨不得马上将这房子拆了,将这桌子都打翻了,将卫瑀立刻斩于身下。
可是如今,只能忍,尧君素冷眼瞧着这一切,背手站在原地,心却在滴血。
一种从未有过的虚脱感和无能为力笼罩着尧君素全身,似要抽走他的灵魂。
卫瑀眼中自然也不会有善意。
探子第一时间将“尧君素悄悄离开京城,往北去了”的消息告诉自己的时候,卫瑀的心里马上燃起了无尽的怒火。
自开战以来,尧君素就一直未有动静,大小战役均不见他的身影。藏在京城里,做一个富贵闲散人。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风。定是在谋划什么。
如今听到探子的汇报,卫瑀的神经瞬间紧绷,目的不言而喻。又要耍什么手段,来哄骗唐萧,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唐萧那个傻姑娘,人一哄骗就上当,稍有事情,就会心软。
现在,卫瑀非常庆幸自己的选择。连夜做了战略部署,星夜赶路,终是在紧要关头赶了回来。
刚才的一幕,卫瑀看得真切。尧君素打的什么牌,他心里也清楚的很。
两人相视,如刀光剑影,似电闪雷鸣,凌厉如秋霜,冰冷似寒潭。可不过一瞬间,两人俱很有风度的微笑,不约而同地道:“还未请教过,不如明日一战。”
尧君素唇间含笑,眼中含刀,推门而出。
唐萧吓得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凌厉的让人害怕,可是她还是喊出了声:“你的大氅在书房,请你带走。”
卫瑀莫名地笑了。
月色溶溶下,反射着雪的冷光,尧君素回头微笑地瞧着唐萧依偎在卫瑀的怀里,身体竟微微有些发抖,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他调转身子自取了大氅,慢慢踱步走出了这所宅院。
卫瑀把唐萧拥在怀里,搂得更紧了。
雪下得极深,尧君素沿着月色,几乎是一步一步踱回旅舍的。
许酉瞧见尧君素回来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子佝偻,整个人灰蒙蒙地如同蒙着一层暮色,眼神涣散,似乎连走路都有些不稳。
许酉忍不住上前扶了尧君素一把,他的手冰凉的如同寒冰。
尧君素慢慢侧脸看了他一眼,眼底是无尽的哀痛,笑得勉强,且毫无防备。
幸亏路上无人行刺,不然,此刻怕是已经殒命。
许酉心里暗叹,无坚不摧冷若寒潭的尧三公子有了弱点,而且是致命的弱点。这让许酉觉得心痛,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有弱点。可同时,也有些庆幸,这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以后有机会见了唐萧这个小妮子,得和她说道说道。可转念一想,公子今天这样的状态,怕是以后想见一面,是难上加难。
听说,唐萧嫁给了卫瑀。想到此处,许酉心里不免又喟叹起来,世事弄人,如今怎么就走到今天这副田地。
在西北的时候,自己就瞧出了不同,奈何当事人却蒙在鼓里。到今天清醒了,却已是到了难以挽回的局面。
冷清的冬夜,有的人衾暖人伴,有的人和衣一夜,未曾合眼,还有一个人心里八卦了一晚上。
凛冽的寒风吹了一夜,推开窗看这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更加的冷了。
城外的林子里,雪足有一尺厚,压得树都低下了头。
卫瑀和尧君素间隔五米,面对面站着。两人用的都是剑,承影和纯钧。
挥剑而起,只看见人影翻飞,却瞧不见真实的剑,只看见树上的积雪簌簌地下落。
剑影飞舞,凝结成一片光华,一片虚无的光幕,两人翻飞仰身,足尖斜踢,再回过身来,凌空中两剑相碰,发出冷兵器相撞的霹雳声,名剑相搏,如龙嘶鸣,剑气袭人,冰天雪地中,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卫瑀与尧君素同时落地,名剑入鞘,光华内敛。脸色不变,冷冷地瞧着对方,此刻眼中多了几分敬意。
两人慢慢走近对方,互相拱手还礼,轻声聊起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卫瑀策马回到府里,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再回过前线,只给李药师和欧阳去了一封书信,陪着唐萧平静地渡过了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