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
时间一晃到了五点半,陈太太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近床榻,拍拍小人儿:“小宝贝~醒了吗?”
西蒙浑身一抖,紧闭眸子装睡。
“怎么这么抖?冷吗?”陈太太摸了摸薄薄的空调被,不禁埋怨起来:“真是……儿子就是没带孩子的经验。小孩哪能跟大人比,这么薄的被子还开这么低的空调,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西蒙:不是被冷的,是被称呼肉麻的好不好!
安静一会,锲而不舍的呼唤声又冒了出来:“小宝贝,醒醒,该吃饭咯。”
在陈太太魔音摧残下,西蒙终于装不下去了,翻身爬起来,心虚得不敢直视陈太太:“是……”
小天帝怎么还不回来!?留他一个魔要怎么办才好?
陈太太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西蒙捞了过来,笑眯眯的说:“菜已经热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没有一点点防备,西蒙已经脚不沾地。奥次!他一只成年魔的初拥居然被个凡间女人夺走了!
魔王西蒙生无可恋的望着天花板:“好。”
吾忍。
安静的客厅,只有西蒙一个人(魔?)吧唧吧唧的扒饭,陈太太满脸痴汉笑支着下巴看它。西蒙被盯得发毛,一个劲的埋头苦吃。
“小宝贝吃相真可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呢。”陈太太笑眯眯的说,西蒙一下炸毛了:“才!才没有可爱!”
。。。。。。
四目相对,西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心虚的低头,推开碗:“吾、吾吃饱了!”看来蹭吃蹭喝也是需要强大心脏支撑才能进展的高危行业。
傲娇萌啊~这一切在盲目溺爱的陈太太眼里都很可爱,笑意不减的询问:“还有很多,要不要再来一碗?”
然而。在对凡间阴影不小的西蒙同学眼里,陈太太“深意”的笑容可谓不怀好意,顿时摇头,语无伦次的解释:“不用了!吾食量小!多谢款待!吾要回家了!”
人类不会在饭里下毒了吧?居然“怂恿”吾多吃,吾才不上当!
“回哪去?”陈太太以为“桑葚”到了陌生环境,开始排斥了,顿时怜爱的摸摸头:“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别这么紧张。”
她她她!这个人类居然随意摸吾的头!
西蒙吓得瞳孔地震,麻利的滑下椅子,连跑带爬的一溜烟跑了:“没有紧张吾很平静!吾先回房了!”
“哎、哎……”陈太太傻眼的坐在原地,回过神之后无奈的站起来:“这孩子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不会真感冒了吧?”
“妈,我回来了。”接近八点穆斯年才得以回家,不禁深深舒了口气,缓解压力。
陈太太若有所思的盯着八点档家庭伦理剧,敷衍的吐出一句:“哦。”
穆斯年一边换鞋一边询问:“怎么了?谁欺负我妈了?”
一提起这事,陈太太脸扒拉下来,滔滔不绝的说:“儿子我跟你讲,小宝贝今天睡了好久,而且饭就吃了一点又跑回房,我去敲门她也说困了不愿意露脸,你说是不是感冒了?”
“小桑葚?”穆斯年挂外套的动作顿了顿,不禁蹙起眉:“有可能,今天出门的时候就觉得她脸色怪怪的。”
总不能是怕生吧?从找他求助的一系列行为和镇定的表现来看,应该不会对陌生环境这么排斥才对。
“我上楼看看。”终究是不放心。
陈太太见状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等等等等!”
“把体温计带上,顺便帮她量个体温。要是发热就不好了,孩子一点小问题都轻视不得。”陈太太跑到电视柜旁,翻箱倒柜:“药箱哪去了?”
穆斯年叹了口气,自己动手,精准的打开抽屉:“在这――”自家老妈一着急就混乱如何解?在线等。
“我跟你一块儿去,这孩子,给她弄个厚点的被子――对,我那还有一床,我去搬过来。”
“好了好了,我去搬,你别把腰给闪了。”穆斯年拉住忙前忙后的陈太太,无奈的摇头。这么说陈太太就不开心了,插着腰质问:“说什么呢,你妈还不至于连床被子都搬不得!”
穆斯年噗嗤笑出来,把她推到楼梯口:“跟你开玩笑,你先去给小桑葚量体温,我去搬。”
“等会再找你小子算账。”陈太太白了他一眼,扭身上楼去了。
“小宝贝儿?”陈太太贴在门口呼唤,里面却没人回应。又试着敲了敲门:“奶奶给你量个体温好不好?我进来咯。”
推开门。
“儿子!儿子!”
楼上忽然传来急促的喊声,穆斯年刚从陈太太房间出来,抱着被子上楼:“就来了,怎么了?”
陈太太站在桑葚房间门口,焦急的指着空无一人的床:“小宝贝她不在房间里,我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她,她去哪了?”
“会不会在厕所?”穆斯年话音刚落,就督见陈太太几乎要哭出来的脸,心中跟着揪紧起来,:一边把被子堆到床上一边安慰:“先别急,我去找找,肯定就在家里。”
“小桑葚、小桑葚?”
“小宝贝儿你在哪?出个声,可别吓奶奶!”
“小桑葚,你在玩捉迷藏吗?别调皮,出来我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两人几乎要把房子都掀过来了,愣是没见着一个人影,陈太太的心理防线渐渐崩塌:“怎么办啊?连个声儿都没有,这是去哪了?”
穆斯年比她更急,嘴上宽慰她:“一个孩子能去哪,肯定在家里的,别急。”
“报警吧儿子,万一小宝贝儿又跑出去了怎么办?”陈太太苦着脸:“都怪我没看好她……”:“““:““““”””””””
此时,失踪人口西蒙同志正扑棱着翅膀飞在夜色中,欲哭无泪的捂着脸。
对不起小天帝,我方已阵亡,求本尊出现力挽狂澜!
“嘀嗒、嘀嗒……”
桑葚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输液滴落的声音清晰入耳,朦胧间督见床边一个模糊的身影:“小天帝,再不醒俺老孙约的游戏就来不及了。”
耳边嗒嗒敲击键盘的声音让桑葚瞬间清醒,一睁眼,床头柜边背弓着的人影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电脑上,屏幕里令人眼花缭乱的技能交织在一起。
桑葚有些迟疑:“猴哥?”
那人似乎才注意到她,一边看她,一边数次回去看屏幕上令人应接不暇的画面:“昂,是俺老孙。”
话音刚落,窗口显示出VICTORY(胜利)的字样,孙悟空终于放下心,摘下耳机:“赤脚大仙那男人婆不放心你,恰巧俺老孙在凡间传经,就叫俺老孙注意着。”
“传经?”桑葚忍不住复述。确定不是为了寻找网游上的好基友而不肯回去?
“这种小事不需要在意。”
桑葚悄悄翻了个白眼,咳了两声,询问正经事要紧:“对了,蜘蛛精……”
“没丢,猴儿们跟着呢。”悟空表示自己老靠谱了,除了在小天帝殊死搏斗时开了盘排位赛,除了在小天帝晕倒时恰好在跟人PK抽不开身。
眼珠子一转,他扯开话题:“话说你不该先在意自己的身体吗?”
“嘛……多少知道一点。”桑葚顿了顿,语气肯定的说:“我受天罚了。”
悟空哼笑着摇头晃脑,调侃道:“神明与佛不得食荤、不得杀生,以你变态的记忆力,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桑葚回答得很果断:“因为想试试。”
“知法犯法,少女,你很强大。”
“呼……已经结束了,我该回去了。”桑葚打量着漆黑的天空,翻身下床。
“随你吧。”话是这么说的,桑葚走到门口时,悟空又忍不住补充两句:“别怪俺老孙没提醒,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处罚可就不止这种程度了。”
桑葚脚步一顿,目不斜视的离开:“我有分寸。多谢猴哥。”
“嗯……”
尿意来袭,陪王熙住在亲属休息室的林诺挣扎了两下,终于是忍不住爬了起来。
“去哪?”王熙有所察觉,问道。
林诺揉了揉眼睛,伸脚去够拖鞋,哼哼唧唧的说:“上厕所……”王熙翻了个身,小声问道:“需不需要妈妈陪?”
“我自己可以……”
上完厕所,林诺依旧睡意浓浓,在走廊上东倒西歪的挪动。忽然,拐角处冒出个人,他定睛一看,睡意一下子醒了:“小妹妹,你去哪?”
准备溜回穆家的桑葚不幸被逮了个正着。正想着如何应对呢,林诺忽然惊恐的瞪大眼睛,指着她的身后:“鸟、鸟、鸟!?”
桑葚回头一看,自己身后的影子竟然是本体的模样!或许是深夜气重,她又刚恢复,没收住?
或者这个人类有阴阳眼?
她再一抬头,林诺吓得连退几步,掉头就跑:“不要过来!妈、妈妈!”
桑葚眯起眸子,终究没追上去。
没人会信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这点她深有体会。
“妈妈妈妈!”林诺飞奔进门,王熙睡眼惺忪的啧了下嘴,紧皱着眉头,眼睛却没睁开:“嘘,小声点,大家都在睡觉呢。”
休息室不大,要不是王熙带着孩子连床都没有,横七竖八睡了不少守夜的病人家属。
四周一阵翻身的噪音,林诺立马捂住嘴,眼睛滴溜溜的转,最终还是忍不住倾诉:“妈妈……小、小妹妹是只鸟……”
王熙没听清他说什么,随口敷衍道:“妹妹很快就好了,别担心。”
“早点睡吧,明天醒来警察叔叔就能带妹妹找爸爸妈妈了。”
“可、可是小妹妹是只鸟!”林诺急了,手足无措的指着门口。王熙翻了个身,把他抱起按进被窝里:“傻孩子,妹妹不是鸟,早点睡。”
深夜1:00。
“中午您报案提到与父母走失的儿童在您家里失踪了,穆先生,我这样说没错吧?”刘警官整理了下笔录,挑起眉头。
穆斯年还穿着上午的、有些褶皱的西装,面色禀然:“是的,当时只有我母亲在家看护孩子。”
翻遍整座小区也没找到桑葚,穆斯年怎么也沉不住气,大半夜跑来警局备案。
刘警官看了看身边的同行,疑惑的问:“既然有人在家里,孩子怎么会说没就没?”今天上午才收到走失儿童报警,晚上人就没了……这么想来穆斯年一家真的很可疑。
“孩子才三岁,她没法一个人走远。”穆斯年眉头皱成川字形,憔悴焦急尽在不言中:“我怀疑有人趁我母亲不注意带走了孩子,希望警方尽快立案找到她。”
如果桑葚再走丢了……他甚至不敢往这方面想!
“好,我们非常理解您的焦急心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搜寻孩子。”刘警官劝慰道,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警察,交待道:“小张,你去把鑫明小区附近的监控调出来,看看有没有线索。”
“得嘞。”
见状,穆斯年忍不住捏了捏鼻梁,缓解疲倦。刘警官看看时间,推开椅子起身,劝道:“您啊,先回去等消息,我们马上申请调度人员。”
“嗯,拜托警官了,有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穆斯年跟着起身,朝几位警官礼节性的点头。
“嘭!”忽然响起的喧哗声吸引了几人的视线,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胖男人正凶神恶煞的瞪着审讯的女警官,旁边纸张、文具散落一地,大力拍着桌子:“我说了我不是人贩子!我就在东皇喝点酒,怎么就成人贩子了?”
女警官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蹭的起身,手足无措的说:“先生你先冷静点……”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污蔑我,是哪个不要命的报的警?”那男人显然听不进任何话,一个劲的大声嚷嚷,末了不忘冷哼一句:“他奶奶的,说我拐卖……”
穆斯年不禁皱起了眉头,问刘警官:“怎么回事?”
面对眼前一幕刘警官也头疼不已,感同身受的叹气:“别提了,下午有个女人报警,说是这胖子涉嫌拐卖儿童。”说着与小张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随后不住摇头:“完了酒醒后一个劲的大吵大闹,说我们没证据乱抓人,可人小孩都没醒,我们得跟孩子对完口供才能放人。叫他打电话找人保释吧又不肯……”
“儿童?”穆斯年一个激灵。
胖男人还在叫嗓,小张哭笑不得的摊开手:“对啊,是个小姑娘,三四岁的样子,被120接走了。明天还得带过来问问具体情况呢。”
穆斯年心中浮起疑虑,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今天为了来警局备案而拍的、桑葚的照片:“是不是长这样?”
“哎?有点像……”小张瞅了两眼后,不确定的招招手,把缩角落喝茶的警官叫了过来:“老李,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下午那个小妹妹?”
老李仔细端详了下:“这么说起来……是,就是她!”
是他?
穆斯年怒从心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胖男人面前,拽起他的衣领:“胆子不小,连我家孩子都敢拐。”
一拳落下,生生将胖男人揍得浑身肥肉一抖。全场目瞪口呆――
什么仇什么怨?
胖男人一下被打懵了,半天才回过神,奋力挣扎起来:“操!你他妈谁啊?无缘无故就打我,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冤枉的一天。没有之一。
“……”穆斯年过人的身高和长期锻炼的体魄发挥了关键性作用,拎起胖男人,任凭他怎么挣扎也动不了。
眼见自己挣不开,胖男人开始满嘴跑火车:“操!哔了狗了,老子给你点脸你还杠上了是吧?我打死你个小白脸!”
回过神的人民公仆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不该袖手旁观,一窝蜂冲上来拉开两人:“穆先生、穆先生!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住手!放开他!”
“操你大爷我!”被拉开后,胖男人还不肯罢休,张牙舞爪的想冲上去。
“先别激动、别激动。”率先明白过来的刘警官反问道:“意思是今天送去医院的就是你家失踪的孩子?”
“是。”此刻穆斯年显得格外冷静,胖男人却不淡定了,狰狞着嘴脸发难:“跟老子什么关系?老子见都没见过什么小姑娘!一群傻逼!”
刘警官被他吵得脑仁痛,皱着脸掏了掏耳朵,交待道:“这个人有重大嫌疑,向上级申请先拘留吧。”
“是。”
“穆先生,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的。”小张急忙表态,穆斯年却管不了那么多,问道:“哪家医院?”
“第二人民医院……”
幽静的医院长廊,桑葚赤着脚走来,一身病号服在夜风中十分单薄。呵呵呵~真不想承认自己在医院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成功绕出来。
晚上又没人,她真的不能使用日行千里符回去吗?
人类真是麻烦。
“小桑葚?”台阶下忽然响起轻柔的呼唤,她看过去。从医院窗户隐隐透出的灯光撒在那人脸上,似乎能看见表面细小的绒毛,一双带着血丝的眸子隔那么远,却只装着她一个人。
“……”她第一次觉得人的眼睛那么好看。
穆斯年款款走来,到她面前的一瞬间,身子瘫软般蹲了下来,把她紧紧拥进怀里:“终于找到你了,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她看不到他的脸,却听见了他嗓音里的颤抖。
他在害怕什么?
桑葚拍拍他的头,小大人似的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