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岳峰,笼罩在一片黑压压的密云之中,孤峰笔挺,如同一把直指苍穹的利剑,直入云端。
凛冽的寒冬里,一场暴风雪即将到来,翻滚的云海,形似千万匹脱缰的野马在天空之上纵横,发出阵阵轰鸣的声音。阴沉的天色,漫天飞雪,宣告古岳峰最冷酷的时节,如期而至。
三间稻草色的茅屋,坐落在半山腰的悬崖边上,显得格外单薄。茅草屋背靠着古岳峰,门口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门前,三丈见方的平地上,渐渐落了一层皑皑白雪。竹篱笆围成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门口的草檐下,趴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黄狗。
一条青石小路从门前穿过,一边向左,一边向右,一边通向古岳峰的山顶上,一边直达山脚下。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机灵的小黄狗猛然坐了起来,抖抖身上的雪花,冲着左边的路口,狂吠起来。
没一会,不远处,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上身披着一件凝黑色的金属蓑衣,银灰色的长发飘散着,深邃的眼眸透着冷厉地血光,步履蹒跚地走到了柴门前,怀里还揣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男子眉清目秀,犀利的眼神一怔,小黄狗即刻吓得龟缩起来,夹着尾巴向后退却。这时茅草房的房门打开,一位身穿黑色兽皮的老者,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杆一尺长的烟枪,紫铜色的烟杆布满细密的龟裂,枪口上冒着缕缕白烟,浓烈的味道带着温度。
老先生裹紧身上的兽皮,粗糙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满是皱纹,缕缕白色和空中的飘雪浑然一色,目光柔和,看了看门口站着地陌生男子,询问道:“这位公子,你是?”
古岳峰深藏在卧龙山脉的中心地带,远离人口密集的都城,这里又是古岳峰的腹地,极少有人会路过这。老先生猛抽了几口旱烟,打量着披鳞带甲的男子,心中疑惑不解。
“这里是不是长平和寒绮夫妇居住的地方,我是寒非,寒绮的亲弟弟。”男子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冷厉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柔和许多,满是父爱的悲悯。
寒非,堂堂风之城的一城之主,在整个东方大陆,也是数得上的风云人物。
老先生不会不知道寒非是谁,他吞了一口浓烈的白烟,急切地问道:“寒非,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就是长平,寒绮去红枫镇那边做活计去了,不在家里。”
长平急忙走了过去,站在了寒非的面前。自从寒绮和他一起隐居到这偏远的古岳峰,很少和亲戚故里往来,一晃,四五十年过去了。
地上落满了一层白雪,一股鲜血从寒非的蓑衣中滴落,瞬间染红了一片。寒非强忍着伤口的阵痛,捧着怀里的婴儿,依依不舍地说道:“这是我的孩子,风之城正在被摩苏尔屠戮,我能做的,就是将刚刚出生的孩子送到这里,希望您和我老姐能够将他抚养成人。”
男婴包裹在粉红色的长绒襁褓中,透着奶水的乳臭,安然入睡。小黄狗蹲在长平的脚下,安静了许多。长平将烟枪丢到了一旁,双手接过孩子,神色不安地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风之城怎么会?”
寒非披散着银灰色的长发,仰天长叹,从袖口里取出一块扳指大小的黑色石头,月牙状,将其放在了男婴的襁褓中,淡静地回答说:“那是一块非同寻常的曜石,等风儿长大之后,代我交给他。风之城危在旦夕,我也是自命不保,只希望风儿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
这时,肆虐的暴风雪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要将这孤零零的古岳峰撕碎一般,整片天空昏昏沉沉,一派朦胧。寒非的眼神凝重中带着绝望,灰色的细眉猝然之间凝结了一层冰霜,依依不舍得将怀里安然入睡的婴儿交到了长平手中。
长平轻轻地接过,敞开厚厚的兽皮,揽入怀中。“寒非,你放心好了,我们会将孩子抚养长大。摩苏尔和风之城有什么血海深仇,要将整个风之城赶尽杀绝,连一个弱小的婴儿都不肯放过?”
寒非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寒铁蓑衣外面覆上了一层厚实的白雪,银灰色的长发随风飘飞,他冷厉的神色中透彻着冷冰冰的绝望,一声叹息:“瀚海世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界之外有另一个世界,风之城正在遭遇的这一场浩劫,始于未然……”他的语气变得急促,却欲言又止,抬起有些僵硬的右手,血迹在冷酷的暴风雪中凝结,五只手指抖动着,双膝屈下,在厚厚的雪地里,挥舞着手指,挥洒之间,写下了龙飞凤舞一般五个古墓体的大字,一气呵成。停留了一个呼吸,左手纵然一挥,将那五个古墓体的大字,不留痕迹地抹掉。
长平看到了那一瞬即逝的五个字,却一时失语,凝视着眼前的寒非,整个身体像是瞬间凝固,岿然不动,瑟瑟发紫的唇口凝滞,欲言又止。
寒非也不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襁褓中深度睡眠的儿子,最后的告别:“古岳峰远离瀚海的繁华,远离纷争,希望你能够在这里度过一个纯净的童年。你乘风而来,我和你的母亲给起了‘风儿’的名字,以‘风’之名,希冀不久的将来,你可以重建风之城,光复寒门。”
寒非纵然转身,凌空而起,消失在喧嚣不羁的暴风雪中。
暴风雪肆无忌惮,不知疲倦地喧嚣着,淹没了整个古岳峰,葱葱郁郁的树林银装素裹。这一场暴风雪,开启了一场漫长的冬季,大雪封山,禽鸟猛兽早已归山,躲进巢穴中,开始了漫长的冬眠期。飞流直下的瀑布,无从抵御寒冬的萧杀,凝滞在半空中,依附着悬崖峭壁,化作冰瀑。
冰瀑的正对面,三间茅草房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色,窗棂里透出丝丝明亮的火光,成为古岳峰仅有的暖色调。茅草房的里面,炉火正旺,小黄狗安静地匍匐在壁炉的边上,享受着炭火的温暖。长平坐在兽皮包裹的藤椅上,看着摇篮里静静安睡的寒风,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手里拿着那一柄紫铜色的老烟枪,另一只手拎着装满烟丝的丝绒袋子,枪口已经空了,他却没有填上烟丝,深吸了两口炭火的煤烟,解了解馋。
长平和寒绮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寒风的出现,给他们平静的深山生活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