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你还真把门秀英当成母老虎,会一口吃了我呀……”马到成看见何盼娣吓成那个样子,觉得她是心里真的没底了,就这样来了一句……
“反正,牛先生多加小心吧!”何盼娣没把心里想到的最可怕的情况说出来——看门秀英那见了小鲜肉就想一口吞下去的样子,
“那好,那你就好好在车里等我消息吧……”
马到成把车子开到了湖畔镇政府的院子里,停好车子,然后下车来了个深呼吸,定了定神,才抖擞精神,走进了镇政府大楼……
刚一进门,就被一个年轻的门卫拦下:“去什么部门,找什么人?”
“我到计生办,找门主任……”马到成规规矩矩地说……
“有预约吗?”
“没有……”
“有介绍信吗?”
“没有……”
“有工作证吗?”
“没有……”
“身份证总该有吧……”
“这个有!”马到成边在心里骂:屁大个部门搞得如此壁垒森严的,有必要吗,亲民吗?难怪把何家折磨成那样!
登记之后,门卫马上给计生办打了个内部电话,说有个姓牛的要找门主任,听到可以上去,才对马到成说:“上去吧,二楼右拐最里边的房间……”
“谢谢……”马到成说完,收好牛得宝的身份证,就上了二楼,到了右拐最里边看见了计划生育办公室的牌子,才上前敲门……
“进来……”马上就听到了那个中年妇女的特殊声音。
马到成推门进去,看见门秀英正忙不迭地将一件什么好东西放进抽屉里,抬头看见他进来,立即将阴沉的脸绽放出一朵浮夸的大骊花:“是你呀,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给你安排的差事那可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工作呢,你咋会你们轻易放弃呢!快过来,填个表格我这就帮你办入职手续去!”
“对不起门主任,我来找您,不是为了我自己工作的事儿……”马到成却完全对门秀英说的不感兴趣。
“那是为啥来的?啊——我明白了,来来来,这是二百元,正好是你帮我夺回手包的时候多出的二百块,因为你没说出具体的工作单位,锦旗啥的我也就不给你做了,这二百块钱算是给你的奖励吧,你快拿着……”门秀英还真的拿出了二百块钱硬往马到成的手里塞。
“我更不是冲着奖励来的,我不缺钱……”马到成果断回绝。
“你看你这个人,好工作你不要,给你奖励你也不要,那你来我这里干啥?”门秀英当然要嗔怪这个年轻人了,咋这么不识抬举呢,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进油盐的年轻人呢!
“我想为一家人讨回公道!”
“年轻人,这话咋说的,怪吓人的!”马到成的话,还真把对方吓了一跳,愣了几秒钟,就这样说道。
“我是专门为何家屯的那个超生户来的,他家到现在还有六个孩子没户口,所以不能上学不能出门不能坐火车汽车,不能融入社会……”马到成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年轻人,你不了解情况,道听途说了什么,就跑这里来伸张正义?我理解你,你能在有贼抢我手包的时候,见义勇为帮我抢回来,说明你有正义感,你听了何家的事儿,表示同情我也理解你,可是这个闲事儿我劝你不要管,这个浑水我劝你不要趟!”门秀英一听,原来这个家伙是为何家跑这里来跟自己理论的,马上拉开了女干部的架势,坐回到了她的办公椅上,很是严肃地这样说道。
“我不能见死不救,我不能看见他们现在还住在山洞里,过着还不通电的原始生活,更不能看那些没户口的孩子就这样荒废了一辈子!”马到成越是看对方那副官僚主义的德行就越是来气,也就越发义正词严起来。
“年轻人,你以为你是谁?是,我承认,你帮我抢回了有各种证件银行卡的手包我很感激你,也很器重你,甚至想把你推荐到镇政府来跟我一起工作,可是谈及到何家的问题,你可有点过分了,我们湖畔镇的计生办,开出的所有罚单都是有国家和省市文件为依托的,从来都不是我个人说了算的……”门秀英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可是,像何家那样的情况,本来就挣扎在贫困线下,为什么罚款的还是还取上限?弄得像滚雪球一样,滚出一百五六十万的天文数字,让他们家根本就交不起罚款,只能房子倒了没钱修,衣食堪忧没人管,最后只能躲到山里住山洞,跟野生动物一样地苦苦挣扎,这不是我们新社会应该有的社会现象吧,无论如何他们都有最起码的人权吧!”马到成越来越讨厌这个女干部的嘴脸了,将浑身的正能量都调动起来,慷慨陈词地说道。
“年轻人,别拿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来压我,我早就受够了,何家之所以能有今天,全是他们家封建思想在作怪,严重超生,自作自受的结果,我们给了他家很多次机会,比如结扎绝育等机会,可是他们家的表现是像游击队一样与政府周旋对抗,越罚越生,一连生了八个孩子,倒是生出儿子了,可是生孩子的机器却突然报销了……”门秀英叙述何盼娣母亲之死的时候,居然是那么的鄙视和轻蔑!
“可是我听说,假如计生部门能稍微有点人性化的处理,何家的母亲也不会在荒野的大树下,冒着狂风暴雨生产,也不会因为完全没有医疗保护而惨死在树下……”马到成立即予以无情地揭穿真相!
“年轻人,难道你今天来是向我兴师问罪的?难道你认定何家所有的悲惨境地都是我姓门的一手造成的?”门秀英坐不住了,从办公椅上腾地站起来,这样质问道。
“至少在罚款这一项上,做得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吧!”马到成一看对方急眼了,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就这样来了一句。
“可是,我都是按照国家和省市县的各种文件为依据来给他们家开罚单的呀,这有什么错呢?”门秀英摊开两手,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给对方看。
“假如您当时开的罚单走的下限,头一个超生的孩子是当时年收入的三倍而不是五倍,那情况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了……”马到成却从这样的一个小小细节来抓住重点,击中要害。
“那会怎样?”
“如果第一个超生的孩子发了一万五,那么按照翻倍的说法第二个就是三万,第三个就是六万,第四个就是十二万,第五个就是二十四万,第六个就是四十八万……”马到成不厌其烦地算了这样一笔细账。
“这跟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现在将罚款已经滚雪球到了一百五六十万,但如果一直是下限的话,那就变成了不到九十五万,相差五六十万,别说对何家那样的家庭,即便是您这样的政府官员,多出五六十万的罚款也是难以承受的吧……”马到成提出了这样的质问。
“好,即便是我按下限给何家开罚单,那这九十五万他们家就能交得起吗?”门秀英觉得她依旧站在理上。
“当然也交不起……”马到成只有承认这一点。
“那你还在这儿跟我扯什么哩根儿楞呢!”门秀英一下子抓住了对方的话柄,立即嗤之以鼻地嘲笑起来。
“我的意思是,其实后边超生的孩子不该按照前一个孩子的倍数来定罚单数目,我觉得国家不会制定这样的完全不符合实际的政策的……”马到成对具体的计划生育政策中,关于超生处罚社会抚养费的具体条例并不很清楚,但根据何家直观的感受,觉得国家不至于制定出这么没有人情味儿的政策吧,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让人活,逼人走上绝路吧!
“那依你该咋制定呢?”门秀英居然玩儿起了请君入瓮的把戏,逗引马到成步入她的全套。
“应该都按照第一个超生的罚单加倍才对!”马到成给出了他的假想。
“你以为,国家政策是你定的呀,你以为,你来我这里这样胡说八道一通就能改变镇政府给何家开出的罚单,凭你一时兴起,就能改变这桩悬了快二十年的案子给了结了?太异想天开了吧!”门秀英连珠炮般地对马到成进行了疯狂的反驳。
“但至少,在我到县计生办去讨公道的时候,您不会挑理说我没来跟您打招呼!”马到成算是一种威胁吧,你这里不给我个合情合理的说法,那我就到上级政府去找公道了。
“你说啥?你还要到县计生办去瞎胡闹?”一听这个年轻人要到上级去找这件事儿,门秀英的猪肝儿脸立即煞白了一下。
“是啊,县里解决不了,我还要去市里省里甚至国家计生委去讨个说法,问问他们,六个活生生的孩子,该不该上学,该不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么好的国家里,允不允许还有跟野生动物一样生存的人存在!”马到成越说越激动的样子了……
听对方这样说,门秀英的眼底顿时布满了血丝,仿佛一只被激怒的母老虎一样,对马到成来了个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