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庄曾派人四处搜查,有人说看到过木槿,往东河镇去了。但等云庄的人赶到那儿去的时候,却连一个影儿都没看到。云书老爷子这才急了,忙派云贺堇来跟凤四娘说这事儿。
云庄近来也没什么大事发生,更没有得罪哪门哪派,因而木槿这事儿,他们是无从下手。木槿又为何要去东河镇,更是扑朔迷离。
东河镇是木槿最后出现的地方,若要寻人,还得去那儿找找线索。凤四娘回去关了酒馆,收拾好东西,带着云贺堇、叶尽欢去东河镇。
凤四娘怒归怒,但也不好过多责备云贺堇,木槿莫名失踪这事儿也是他料不到的,他恐怕也是急了,这胡子垃渣的,眼圈也是青黑的。
三个人日夜兼程,连歇也没有歇一下,五日后赶到了东河镇。
这石庙村就是有人看见过木槿的地方,看起来只是个寻常的错落,没什么奇怪的。三人分头行动,凤四娘挨家挨户地上门去问,而叶尽欢与云贺堇,则是一人在村子周边查看,一人在村子里搜寻。
大半日过去,凤四娘把这个小村子的人都给问了个遍,叶尽欢与云贺堇也把村里村外都给翻完了,仍是一无所获。已快要天黑了,三人只得先停下来,寻了一户人家,说是要去镇上探亲的,路过这儿,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要借宿一晚。主人家挺热情好客的,立马就同意了,不过家里床不够,只能让凤四娘跟女主人一床,叶尽欢与云贺堇一床。
巧得很,这家正是宁西凉他家。宁西凉又上镇上说书去了,他爹宁天下也去了,俩父子今夜要去办点儿事,就不回来了,只留苗衣守在家里。
苗衣心里清楚得很,当然能看出这几人不是普通人,她也不拆穿,只把自己当作寻常妇人,把他们仨儿视为普通的借宿路人,将人迎进去,等明早一到,他们自然会走。
苗衣进厨房弄了几样菜,端出来,招呼着几人吃饭,这小小的农家院子里,饭桌上两位婴境大能对坐着。苗衣心里有了底儿,对面这个妇人头发全盘在脑后,包一块蓝色头巾,身上也是同色的粗布衣。鹅蛋脸,眉间总挂着忧愁,看着倒有有几分姿态,想必年轻时定是个名动一方的美人儿,如今嘛,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举止利索,说话有力,看来是个性子烈的。
这妇人修为应该比自己更高,不过自己有辟行印在身,隐去了修为,可没人能看得出。
“我这真是的!忘了问了,几位客人打哪儿来的?可是去哪家探亲?明儿赶集,咱正好一起去。”苗衣夹了一筷子菜,问道。
凤四娘也在暗暗观察着苗衣,见她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一寻常农妇,才放下了戒备。她放下筷子,回道:“从邺城南镇来,本是要去明福酒馆的。也好,我们三个这人生地不熟的,就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这不是顺路吗。那这两位公子,都是……”苗衣又问。
“这个是我女婿,旁边那个是小儿。”凤四娘先指着云贺堇,再指着叶尽欢。恩师如母,此时说是叶尽欢的母亲倒也合理。
叶尽欢对苗衣笑笑,吃着菜。长辈的说话,小辈听着就好,再者言多必失,还是少说话为好。
“你倒是好福气,这儿子女婿都俊得很!”也不管凤四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叶尽欢与云贺堇确实生得好,苗衣这话倒不是胡乱恭维的。“多大了?可娶亲了?”
叶尽欢忽然被她问话,有些愣,忙放下筷子,虽羞赧,却也如实答道:“二十四了,还未娶亲。”
苗衣做惋惜状,连连说:“不长眼不长眼!那些个姑娘不长眼!”
叶尽欢好笑,跟她又说:“尽欢无能,不想拖累了人姑娘。”
苗衣不同意。“苦尽甘来!都是这么过来的,得找个实诚的过日子!”
叶尽欢点头,以示认同。若再说下去,她怕是就要跟自己说亲了!
你问我答的,这顿饭便就过了。
云贺堇奄奄的,勉强撑着,自他懂事以来,木槿就一直跟在他身旁,人就这么不见了,他显然乱了,全然不知所措。这十几日,他一刻也不敢松懈,都在寻人,可是连蛛丝马迹都没有。饭桌上,他也只答了苗衣几句,也没多说什么,竭力压制着那疲惫不堪的感觉,好在苗衣也没多问他些什么,基本上都在问叶尽欢。
他与木槿体内都种了蛊,这蛊名为双生,也没啥害处,更没甚大的作用,只是能感受到对方而已。一直以来,他都能通过双生蛊知晓木槿在何处,可十几日前,双生蛊之间的牵制便断了,不论他怎么催动体内的蛊,就是得不到半点回应。就是说,木槿很有可能已经……
云贺堇坐在院儿里,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叶尽欢也还没睡,水水横躺在枕头上,占了大半个枕头走,他见门敞开着,起身来到门口,看见院子里的云贺堇,便走了过去。
“担心?”
云贺堇嘴唇蠕动了一下,半晌才回:“十四天了。”
叶尽欢坐下来,拍拍他肩膀。“还没那么糟。”
他能理解云贺堇,木槿不见了,所有人都急,但急也没用。
“我怕她……”云贺堇却不敢往下说了。
叶尽欢安慰他:“别乱想!这丫头机灵得很,若是有什么,她会自保。”
话是这么说,可叶尽欢自己心里都打鼓,木槿到底如何了,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也只是拿来安慰一下云贺堇而已。大家都不好受,自己跟凤婶表面上还算冷静,可云贺堇,恐怕都要疯了。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云贺堇自责,若是那天他不出庄,或是带着木槿一起出庄,也不会这般。
叶尽欢也不好再劝他什么,木槿之于云贺堇,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换作是他,人就这么不见了,自责只会更甚。
翌日天还没亮,黢黑一片,几人就起了,一起到东河镇上去。石庙村赶集的人也多,大伙儿都是走路去的,叶尽欢他们跟在后面。前面的人也会问他们一些话,无非就是哪里人、干甚去,凤四娘全给答了,叶尽欢偶尔也会回一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镇上。凤四娘同苗衣告别,带着叶尽欢和云贺堇朝明福酒馆去了。
苗衣在街上走走停停的,买点日常需要的,不多时篮子里就满了,手里也提了不少。
宁西凉跟他爹办完了事就找了一家客栈来歇一晚,昨夜里也传音给了他娘,说今早在迎客来汇合。想必这会儿他娘也把该买的东西都给买了,父子两个吃了饭出了客栈,在迎客来旁站着,一个像块儿石头,纹丝不动,一个似蚂蚁,不停地张望,走来走去的。
苗衣眼力好,老远就看见了父子俩,这宁天下转来转去的也不嫌头晕。
宁西凉生得高大,自然一眼就看见了他娘,但也不跟他爹说,由他转去。
“你瞎转什么?”苗衣把提的东西往宁天下手里一塞。
宁天下一见到苗衣,立马就迎了上去,接下东西,要再去提篮子。苗衣没给他,把篮子给宁西凉提着。
“都等了一刻钟了,也不见你来。”宁天下原是给急的。可这才等多久?就是再等一刻钟也不算久。
“亏你还是个秀才,次次都这么急!我可是买了东西就赶来的。”苗衣佯作抱怨他。
宁天下也觉得不好,只“哎哎”几声应她,任由她说着。
宁西凉也不插话,与他爹一个左边一个右边的跟着他娘走,快到晌午了,要快些赶回去才是。
而凤四娘三人,进了明福酒馆,酒馆老板与凤四娘这几年都有生意往来,两家也算是合作关系,人来了他自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凤四娘同酒馆老板说着话,也问了有关木槿的,但也是什么也没有问到。三个人在酒馆里也没呆多久,他们还有事儿要办,喝了杯茶水就同酒馆老板告别了。酒馆老板见他们有事,也不多做挽留,只让他们有空再来。
东河镇有个布庄,是一白姓的寡妇开的,凤四娘上东河镇正是来找她的。这白寡妇,丈夫死得早,膝下无儿无女,虽开了一个布庄,但也是深居简出的,不怎么与人往来。
布庄里没什么人,凤四娘跟门口的伙计说了一声,他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说老板娘正在后院湖边等着他们。
今儿天色好,后院挂着许多新染的布,红的黄的紫的,这些布做工精细,定是上好的。
三人从其中穿过,踏上一回廊,沿着回廊走到尽头,再绕过一座小假山,便看到了一澄澈的湖,湖里养了不少的鱼,正游得欢,似是感到有人来了,湖边那几条红色的尾巴一甩,倏地冲进了湖心。
这不起眼的布庄里,倒是让人眼前一新,竟还有个湖,那湖里的鱼,莫说叶尽欢,就是云贺堇也没见过。
湖对面的女子一身白衣,正在织布,梭子在她手里就像活物一般,飞快地穿来穿去,可她不急不躁的,优雅得很,倒不像是在织布。
“白前辈。”凤四娘喊道。
那女子似是没听见一样,头也不抬一下,照旧织布,还差一点就要完工了。
叶尽欢打量着那女子,她正背对着他们,看这背影,也没多大年纪,可凤婶竟称她前辈,又是个深藏不露的。也没多久,白寡妇放下梭子,一瞬便从对面移了过来,叶尽欢心惊,自己可是一直盯着她,完全就没看清她的动作。
“小子无礼!”白寡妇斥叶尽欢,这小子一进来就盯着自己看,让她微微不喜。
叶尽欢与云贺堇都暗自吸了一口气,这白寡妇,分明就是十七八岁的女儿样!加之先前见过的李姑娘、无尤道人,这是第三个了。
叶尽欢不说话,讪讪的,低头以示歉意。白寡妇也不与他多做计较,只问:“大老远来找我,有何事?”
这话问的是凤四娘。凤四娘也不多说什么,跟她讲明来意,等着她发话。
白寡妇跟她说:“你跟我来。”
她俩往里走去,叶尽欢与云贺堇被留在这儿。
没过多久,凤四娘便回来了。
云贺堇问:“师叔,她是……”
这白寡妇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其他的不说,她方才使的那招风痕,可是云庄的绝学之一。
凤四娘虽已嫁给了木青,但她名义上是云庄云善的弟子,按辈分来,云贺堇是得叫她师叔。
凤四娘也不知怎么跟他说,好一会儿才开口:“这是云琼师祖。”
云贺堇半晌没反应过来,云琼师祖!他也只是听云老爷子说起过一次,这云琼师祖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离庄了,再未回来过,说是云游四海去了。可谁又能想到,她竟已嫁为人妇,还开了布庄!
“可……”云贺堇想要再说什么,凤四娘却不打算再回答了,摇摇头制止了他。
叶尽欢听着,倒是听出了点东西来。这云琼原是云庄的人,如今改姓白,看来是要隐姓埋名求安稳日子了。而云庄除了凤婶,似乎都还不知道她在这儿,这倒是怪了,凤婶也没在云庄呆多少年,又怎会认得她?这怕又是另一番渊源了,也不是该他去深究的。
凤四娘带着他俩出了布庄,上街去买点东西,只等晚上再来。她此行就是来找云琼的,只要她出手,定能知晓木槿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