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然看着邵寒一副随时可能晕过去的样子,心中愈发焦急,但思绪却反而愈发冷静。虽然从没有过实践,但却像真正的训练有素的医生一样,表情和声音都冷漠得近乎冷酷:“配一支新的抑制剂,我需要四十五分钟,你能坚持吗?”
听到鞠然的话,邵寒骤然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置信,撑了快一夜,他已经快到极限了,只不过是倔强地能撑一秒是一秒,但是如果有抑制剂的话,他应该可以……他看着鞠然,猛地狠狠咬住下唇,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希冀的光芒。
“希望如此。”鞠然不为所动地随意点了点头,声音还是很冷静:“要是你晕过去了,我只能把你丢出去给你找个alpha了——不过,就目前的地理位置来说,到时候你估计会有一群alpha!”
邵寒闻言瞳孔倏然一缩,然后,瞬间又散发出坚定的光,他艰难地抬起自己放在被子外的手,将虎口放到嘴边,然后用尽全力咬出两排鲜血淋漓的牙印。
剧烈的痛楚袭来,理智稍稍归拢,他看着鞠然,郑重地重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语气却无比坚定:“放心,我可以。”
这一次,鞠然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他弯下腰,摸了摸邵寒滚烫的脸,又给他换了快毛巾,才小声安抚道:“嗯,乖,相信我,只要四十五分钟就好,嗯?”
“嗯。”
他答的坚定,眼中仿佛盛着无限力量,让人忍不住相信他。可是,最后却还是没有坚持到四十五分钟,尽管他已经尽力了,但是有时候人类客观的本能还是不会以理智为转移的。
而鞠然最后也并没有将他扔出去或者给他找回来一个alpha——当初莫妮卡老师怕他突然发情,硬逼着他必须带着配置抑制剂的药水才能离开春之星,他无奈之下虽然应了,后来却一直没理会过那个冷藏药箱;现在突然用到,才发现莫妮卡怕他“手抖”之下浪费药水,竟然给了他配置三支药剂的量。而他今天人品颇好,三支药剂竟然都配置成功了!
当然,他并没有做出把三支都打给邵寒这种二事——事实上,对于已经昏迷的Omega来说,别说是三针普通抑制剂,他就是打十针也缓解不了症状。
但是,量大的话,就可以提纯,再加上刚刚配药时剩下的几种原料,便可以重新配出一支强效抑制剂来——虽然会多少有点后遗症,但是好歹也比莫名其妙被alpha标记了的好。
邵寒的身体很虚弱,是那种刚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般的虚弱。
可是,即使几乎起不来床,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身上汗湿后又重新躺干的睡衣,所以执意要起来洗澡。鞠然说了几句阻止不了,最后只能一操手打横抱起他。
“喂!你……”
“闭嘴!不然就不让你洗了!”鞠然心中嫌他矫情,语气有些不好。
“……”邵寒清冷的容颜瞬间有些僵硬,一向淡然的眼中划过错愕与不甘,但最后也只能默默“闭嘴”任由他抱着自己。
星际时代的家电都很方便,鞠然在卧室里遥控放了水,进入浴室后浴缸便已经满了;水的温度是四十八度,对鞠然来说有点偏高,不过邵寒“大病未愈”,刚刚好。
鞠然将邵寒小心地放到浴缸里,然后才发现他身上还穿着衣服,于是默默鄙视了一下自己不会照顾人,便随手伸过去扒了他的上衣。
邵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脱了睡衣,等他再伸手准备脱裤子的时候,赶紧伸手拦住:“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浴室温暖的晕黄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红,眼睛也完全不敢看对方。
“……”鞠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吐槽:“就你那抬都抬不起的手?你行吗你?”说完他又再次不客气地伸出手,一边近乎粗鲁地抓住邵寒企图阻挡的手,一边小声的抱怨:“害羞啊?你有的老子都有,你害羞个毛线!”
邵寒:“……”虽然,他从知道鞠然有Omega信息素抑制剂的时候,就猜到对方可能是个Omega了,但是……他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般袒露过,即使是“同性”也终究还是感觉别扭。
只是,鉴于他现在实在“行动不便”,人家又说到了那份上,他也不好再矫情,只能僵着脸收回手。
鞠然面无表情地褪下他的裤子,然后随手掏出瓶混合了清新柠檬味的药水,声音冷淡得和平时的邵寒有一拼:“Omega生理期专用的药浴药剂,据说可以放松心情、舒缓身体的疲惫,不过到底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便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见他点头才打开放了进去——整个过程竟然神奇地目不斜视:其实,鞠然也还是尴尬的,究竟就算大家都有,可这遛鸟也到底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只是,他是“医生”,而对方是“病人”嘛,有着这层关系在,他就不觉得有多难接受了:想想以前,多少妇科大夫都是男的,也没见人接生的时候心猿意马不是?何况,他和邵寒之间,严格来说还算不上是泾渭分明的“男女关系”——呸!尽瞎扯淡!特么接生跟现在能一样吗?人不管顺产剖腹产,好歹旁边都有一帮小护士的好吗?这要是让个男大夫孤男寡女地跟个姑娘在浴室,还得亲手帮姑娘洗澡,那不管哪个科的大夫除非不能人/道的否则都得把持不住好吗!至于男女关系什么的,就更瞎扯了——丫ABO的世界是能用男女分的吗?!他和邵寒,在世人眼里虽然都是同性,但是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特么给邵寒配药的时候他家小然然都是站起来的,这会都脱光了他还能做到心无杂念?
因为比方没打好,被心里的另一个声音一竿子打翻“理论支持”,鞠然的心理建设终于进行不下去了——他默默抹了把脸,然后……一抬手把邵寒露在水面的肩膀按了下去。
邵寒:“……”这么突然地犯病真的好吗?
“你先泡着,我去吃早餐。”
鞠然站起身,随口找了个借口就想出去。
而邵寒看他刚刚那“坦然”的样子,没看出他的窘迫,还以为是自己太孤陋寡闻——邵寒从没有去过Omega学院,也不了解其他Omega的情况,听到鞠然那样说,便以为Omega之间其实也和Alpha一样大家一个澡堂子里比谁鸟大都是正常的事情,所以反倒放松了心情。
这会看到鞠然要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住了对方:“艾伦。”
以往都是鞠然先说话他回答,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正式地叫鞠然的名字。鞠然听了感觉有些新奇,忍不住又回过头来,不想正好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瞳。
他怔了怔,嘴角缓缓挑起一抹微笑,然后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鞠然,我的真名。”
“?”邵寒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些意味不明的光芒,然后他又看了鞠然一眼,轻声问道:“鞠然,你也是野生的Omega吗?”
“我?”鞠然指了指自己,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是黑户,但是不是野生的。”
“不是?”邵寒有些惊讶,微微垂眸想了想,又抬头看向鞠然,疑惑:“不是说Omega学院管理很严格吗?你怎么可以出来?”而且,还是到兰雅这种地方来。
“呵呵。”想到自家学院的“严格”,鞠然忍不住又笑了:“别人当然不能出来了,不过我和别人情况不同——我还没有过生理期,现在在休年假,但是老师不让我回家,所以我就在帝星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旅行咯。”
“……”旅行?邵寒看着他的眼神很是怪异,似乎在怀疑“这人是不是傻”。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事,他不习惯随意置喙,只是终于把话题绕到了他开口的初衷上:“那个……昨晚,谢谢你……”他道谢跟道歉差不多,都是板着脸,眼神有些不自然地左右漂移着,却就是不看说话对象。
鞠然看着他,无语半晌,然后若无其事地摇头:“没事,反正也是废物利用。”
“……哦”因为不善言辞,邵寒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接话,便回了个单音节,又惹来鞠然一阵无语。
鞠然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两两相对无言的气氛实在有些怪,便想再次“告辞”,但一抬眼却无意中扫到了邵寒脖子上的项链。
黑色的皮绳,挂着银色的坠子,衬着白皙的胸膛格外显眼,于是鞠然便足足盯了人家胸口十秒——鞠然关注的当然不是水面下若隐若现的粉红两点,而是那奇怪的坠子。
但邵寒不知道啊,他被那“灼热”的视线看的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往水里再缩了缩。
这个动作惊醒了鞠然,他突然忘记了尴尬似的走过去:“你脖子上带的是什么啊?”说着便好奇地伸手拿起了那坠子。
“这个……”邵寒眼中有着瞬间的慌乱,下意识想躲,无奈却身上无力,只好很快镇定下来,用眼神示意鞠然放手:“是我‘朋友’留给我的礼物。”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唯一的朋友,留下的……遗物。”
“额……抱歉。”鞠然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放开手,然后生硬地转移话题:“他是华夏族的混血?”嗯,不怪鞠然这么问,实在是……这坠子看起来像某个他熟悉的图腾似的,却又有些不伦不类——丫居然是一条龙!炎黄子孙奉为祖宗的那种龙,但是偏偏背上伸出了两双翅膀,嗯,准确地说是蝙蝠翅膀……
“不是,他就是华夏族。”
闻言,鞠然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僵硬了:他刚刚看这玩意儿有些眼熟,还以为几千年下来老祖宗的文化还在,忍不住还有点小小的激动,然而……
“这个,是你们那的吉祥物?还是……你朋友品味比较特殊?”最好是个别现象,不然他心中能腾云驾雾的神龙形象就从此毁了啊——然后,他估计就再也不想承认自己是“龙”这种怪物的传人了吧?
鞠然问的小心翼翼,他甚至紧张地直直看着邵寒的眼睛,生怕一不留神就听错了得到不想听的答案——于是,他便清楚地看到了邵寒眼中瞬间弥漫的悲伤。
“我不知道。”邵寒很快垂下了眼皮,虽然他语气没有变化,但鞠然还是能想象他心里的忧伤,“或许只是他喜欢吧。”
听了这话,本来应该庆幸老祖宗“还在”的鞠然却莫名地心里一沉,他看了邵寒一会,然后坐到浴缸的边缘,伸出手摸了摸对方柔软的黑发——然后,骤然一按,把低着的脑袋按进了水里……
“啧!本来还以为你跟学院那帮子Omega不一样的,结果倒好,尼玛跟林黛玉似的——唯一的朋友怎么了?你好歹还有个遗物做纪念,老子啥没有不说,唯一的亲人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去帮上坟呢!但那又怎样?还不是得好好活着?亲你这么多愁善感,还上什么兰雅啊,直接去Omega学院学插花倒是比较合适。”
“……”邵寒抬头时,眼中还有些迷茫,但是听着鞠然的数落,却又很快散去,只是瞪着眼,木然地看着对方,眼神几度变换,最终沉寂为漠然——似乎并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