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下了一夜,卯时的时候停了,听见门口有动静,本以为是雪思流春或是绿芜,结果没想到,是他来了。
他微微启口:“说吧,到底有何事?”
“不过是闲来写一封信罢了,陛下怎了?”
他转身,正是要走,我轻微说道:“皇上可是信了这事?”
他转过头,看向我:“我若是不信你,你就不会住在这儿了!”
“可是皇上忌惮国相?”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他反问着我,倒是使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是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他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声音冷冷的:“禁足本是保护你,你若是不愿意,便是自由出入吧。”
他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瘫坐在床上,他说禁我的足本是保护我,什么意思?为何我依旧是云里雾里。卯时,也不知睡在耳房的流春是否将醒,也不知她是否和我一样一夜未眠。
一天天亮的早了,雪思替我换上了柳荷柏花的羽衣,披上了一条绣着牡丹的赤金褂子,依旧是没佩戴繁杂的发饰,绿芜便是跑进来道着贺喜。何喜之有,不过是解了禁足,将事情都推到了黎笙的身上。
用过早餐,贤妃带着众嫔妃在宫门外等着我传召,我轻抿着茶水,微微点头示意着流春去传。
贤妃是一改了往日穿着,如今也是穿了一身紫粉宫服,眉头画的极细,但是也极为精致,戴着的四翅宝凤两旁佩戴着的流苏是不同于一身的大红。那是正室才能用的颜色。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礼貌万分规矩行礼,我瞧向后面的妃嫔,也是齐行着礼只道“皇后千岁”。
贤妃开口,久违的声音,也不算是久违,不过几日未见。
她说着:“皇后娘娘怀着皇嗣,幸好此事乃裕王之子觊觎皇嫂,顾及着多少情意,发配了边疆也是好事,娘娘可不得吓着了,这许多日真当是委屈了。”贤妃福礼,优雅坐到一旁,我笑着:“贤妃姐姐多虑了,本宫好歹位列皇后,国母尊贵之身,怎会为了一介凡夫俗子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正是呢,想着前些日子提醒着陛下选秀,刚才吩咐了下去,臣妾正想着自己无能为陛下选取新人,有了皇后娘娘便也可事半功倍。”贤妃的语气极为平淡,像是诉说着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却是让我大吃一惊。
独孤玥身着一身青色长裙,绣着粉色合欢的花案倒使得极不自然,她的妆容一如既往的艳丽,她开口说着:“本想着陛下膝下没有皇子,咱们待在宫中已有些年头便也是得招些新人来热闹一番呢。”
“瞧独孤贵嫔说的。”沈昭仪在一旁笑着,“虽说莫婕妤又是失了孩儿,可皇后娘娘这不怀着六个月的身孕么,怎的就不知是否是男胎呢?”
听见莫华又小产的消息,我立即在这来请安的嫔妃之中寻找莫华的身影,没有寻到,怕是真的。我回想起我生辰那日她离去时的表情,会不会是在向我求救呢?我又想到陛下晨间儿说的话,是为了保护我,是为了我不像莫华一样被害了孩子吗?
原来陛下是处处为我着想,我却还以为陛下对我毫无情意,成天胡思乱想,却是没有找到关键的缘由。
独孤玥也是附和着笑道:“正是呢,臣妾怀三公主于六个月时已是知晓了腹中是个女婴,娘娘如今也得找太医来瞧瞧了,保不齐是个男胎,也是咱们大天朝的一桩喜事啊!”
我尴尬的笑着:“原是本宫不知晓,可得命太医去好生照料莫婕妤的身子,失了两个孩子,也得宽慰着她去,别叫伤心害了心神。”
贤妃微微点头:“臣妾早已是吩咐了下去,陛下念其不愿伤心过度,本想着晋了位分却是违了礼法便是特赐了‘康’一字作为其封号,希望莫婕妤,不,是望康婕妤早日望去痛苦。”
我轻笑着,失了孩子换个不痛不痒的封号又有什么用,贤妃此举不过是博了个贤良的名声,有了封号也终究是个小小婕妤,怎的如此看重了去。宇文昭仪起身福礼:“想着陛下吩咐臣妾协理贤妃主持选秀一事,如今还是交由皇后娘娘主理为好。”
贤妃也起身说道:“臣妾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点着头,示意她说下去,她缓缓启口:“娘娘怀着身孕,想来也是不好主理选秀大小事宜,不如臣妾代娘娘选取佳人,等陛下赐了位分再带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不知娘娘觉得如何?”
她这明显是想培养自己的人,不让我插手,我就偏要亲自主持选秀的事情,我本就智商不够,连这后宫几个嫔妃都管不过来,若再选些心气高的进来,可不是给自己添堵吗?我笑着说道:“贤妃姐姐此话有理,不过本宫如今身体康健,也是不见得不能主持选秀的事宜,想来一国之母连这事情都无法处理而交由妃妾代劳,那可真是算得上无能至极了。”
她的表情很是尴尬,虽然协理六宫,位至一品贤妃,可终究不过是一妃妾,放在寻常人家中,又哪儿能像如此这般神气。她福礼说道:“娘娘说的正是呢,实在是臣妾考虑不周了,还请娘娘恕罪。”
“贤妃姐姐也是担心着本宫的身子,何罪之有?本宫倒是要感谢贤妃姐姐费心了呢。”我笑着说道,满是毫不在乎的表情,我不会再让大权旁落,爱情,权力,我都要。
绿芜扶着我下了轿子,我缓步走着,董牧笑脸相迎:“皇后娘娘怀着身孕怎来了,有什么事让人来通报一声,陛下挂念娘娘定是会亲自探望娘娘的。”
我咧嘴一笑:“本宫闲来无事,走走无妨,皇上可在?”
他忙推开门迎我进去。陛下正在软踏上小憩,想来我也是没惊动他,我替他捻了轻薄的被子,不曾想惊醒了他,他拉着我安稳坐下:“你来做什么?何时来的?”
“臣妾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皇上。”
他抚着我的肚子,轻轻的贴近仿佛是在听胎动的声音:“以后只有咱俩在时不必皇上臣妾的说着。”
他说的无所谓,倒是使我的内心感到莫名的温暖,我轻声说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是想问问雪思出嫁一事。”他忙起身,语气也变得冷清:“宫中实在无人可嫁。”
“其实大可不必让雪思出嫁。”我看向他,正对着他那双眼睛,“若让靖德公主出嫁,姑侄情意定是舍不得,但若是雪思,我也是不舍得。”
“那你说该如何?此次联姻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自我朝开国以来便有这习俗,又如何改了去?”
我说道:“我倒是有一法子。”
他看向我,我微微一笑:“皇上……你不愿意让先帝公主出嫁,让雪思代嫁必是以皇后义妹之名,其实只要是义妹便可,只要有了身份的象征,也无所谓人到底是谁。”
“可……”陛下很是犹豫,我牵起他的手,是我主动,他应该也意想不到,我轻缓的说道:“二皇子年近四十,虽是不得先帝宠爱,陛下也得赐其一个亲王之位,毕竟是兄弟手足。”
“你的意思是,让二哥的女儿出嫁?”
我点着头:“二皇子人微言轻,也无法为女儿挣一个好归宿,虽说突厥可汗是年纪大了,可能一举当上突厥王妃也是二皇子莫大的荣耀。”
“可是二哥就不会反对吗?”他问着,我笑着说道:“我自有法子。”
天气放晴已有许多天了,传了二皇妃入宫,我便早早的穿戴整齐在宫中等候。进殿的女子身着朝服,自打入了宫我便没见着她,也不知她的样貌变化了多少,她规矩行礼,而后坐到一旁。到底是正妻,举止大方端庄也是上的了台面。
她微微启口:“不知皇后娘娘召妾身进宫可有何事?”
“为人臣子是否要替主子成事?”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她点着头,我继续说道:“听说二皇子有一女儿,刚满了十五,虽乃妾室所生,也养成了一副大家的做派。”
她是个聪明人,也不需要我都说便明白了我的用意,也不知道她是否是心肠太好,有些不忍的说道:“小女年纪尚小,恐怕不得担此大任。”
我看向她,微笑着:“你要知道,如今她不过一妾室之女,是没有资格被封为郡主的,如今替陛下分忧,本宫可认了她做义女,位公主尊位,嫁为突厥王妃,享荣华富贵,有何不可?”
也不知她是否也有所犹豫,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我笑着继续说道:“就算是将贾氏之女过继于你名下,得了郡主的身份也不过嫁给朝中臣子为妻妾,若是想攀附皇恩,想必遮了半边脸的郡主也是……”
我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我知道就算不说下去她也是会回去劝二皇子接旨,我缓缓启口:“陛下已拟了旨意,封二皇子为安王,一个庶出女儿,孰轻孰重,不用本宫多说了吧。”见着她看向我的眼神,我知道她会同意的,也相信安王会同意的,熬了几十年混不上个亲王,这份诱惑可是很大的,并且,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