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去一趟北苑,请了贤太妃好生梳洗,等着端午参加合宫宴会。”我说着,雪思有些不明所以:“娘娘真的要去搭理那太妃?”
我轻笑了声:“既然老太妃回宫,虽先前说了传贤淑二位太妃是玩笑话,可我真的想看看三代贤妃共处一室是什么感觉。”
雪思也是轻笑着:“贤妃刚才还在以高祖先帝皇后之事讽刺娘娘,真是不自量力,高祖皇后虽与张家没有干系,但太皇太后为国相姑母,先帝皇后又为国相长女,如今国相小女又为当朝皇后,这福气定然是驻足于张家,怎的是他人能议论的。”
“你倒是能说会道,也不知这口子伶俐劲儿是同谁学的,还记得初见你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简直无法让人相信。”我笑看着她,她却是突然脸红起来,她低头说着:“还不是和娘娘学的!”
我无奈的摆了摆手,现下我挺着大肚子也不好去捉弄她。
推开凤藻宫大殿的门,二姐正坐着喝茶,我微笑着:“二姐怎的来了?怎不陪着太后?”
“只是想着告知你一声,老太妃回宫必是有着原因,你可得小心些,本是遣人来但还是想着亲自来告诉你,还有,父亲要见你,今夜我会悄悄的安排他进宫,子时你在玄武门偏门,那儿的侍卫已被我给买通,你也无需担心什么。”
“见我作何?而且你又是如何知道父亲要见我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抿着嘴,然后起身出门,行云流水,一丝也不拖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却是不知道该不该叫住她。
我坐下,叹着气,绿芜替我换了杯白水,她轻声问着:“娘娘可是累了?可要歇息片刻?”
“什么时辰了?”我问着。
她看了眼窗外:“想来应是午时了。”
“去备膳食吧,午后陪我去趟和凤殿。”
“李昭仪一直称病,娘娘怎的想起去她那儿。”雪思不解的说道,我微笑着:“她不会对我不利,放心吧。”
刚用完午膳,流春便进来说马丽华和霍依兰求见,我点了点头:“传。”
霍依兰的模样很是普通,却是淑女般有着高贵的气场,马丽华则是穿戴华丽,没了金器顶头也是佩戴了满头绢花,也不知她的宫女是如何给她梳妆,竟打扮了这么个乡巴佬。
两人启口,皆道皇后长乐无极,我微笑着让她俩起身,我轻言:“不知你们这时候前来可有何事?”
马丽华福礼:“贱妾闲来无事,本想着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不想碰见了与贱妾有着同样意思的霍姐姐,便是一同来了,娘娘不会嫌咱们叨扰了吧!”
“怎会!”我轻笑着,“正是想来无聊的很,本宫有孕也不便出去与合宫姐妹们玩闹,也自是欢迎妹妹们来本宫宫里坐坐。”
上了茶水,马丽华抿了口不禁赞叹:“皇后娘娘宫里的茶真当是不一般,贱妾还未饮过如此这般的好茶。”
“娘娘宫中所沏的可是碧螺春?”霍依兰说着,我看向她:“你怎知道是这茶?”
她微微笑着:“相传有一尼姑上山游春,顺手摘了几片茶叶,泡茶后奇香扑鼻,便脱口而道‘香得吓煞人’,故当地人称为‘吓煞人香‘。”
马丽华笑看霍依兰,缓缓启口:“姐姐说了这半天,怎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雪思福身说道:“回马更衣,霍更衣所说的‘吓煞人香’正是碧螺春。”
马丽华尴尬的笑了笑:“原是贱妾出身小门小户,不像姐姐们知晓天地谈论今古。”
“瞧马更衣这话说的,既然入选后宫又岂是平庸之辈,各有所长罢了,更衣何故妄自菲薄呢?”我微微一笑,马更衣也笑着说道:“娘娘不知,贱妾乃家中庶女,家父又只是个小小知县,平日哪儿有什么机会见识外面的人物,贱妾不想再过那样的样子,便是想着进宫改变自己的生活。”
一入宫门深似海,却还有人巴巴的往上贴。
我看着马丽华:“也同是苦命的人儿呢。”
她款款一笑,故作了些讨人可怜的表情,霍依兰却是不解风情的说着:“洞庭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万里醉。不知贱妾可有这份福气,不知能否向娘娘讨要些这碧螺春?”
“去包了几袋子分别送给两位更衣。”我侧头笑着对雪思说道,转而又看向底下坐着的两人:“本宫午间儿回来时见着院子里的杂草愈发茂盛了,想着本宫宫里的宫女们也是愈发懒惰,不知二位更衣可否监督着,她们也自是不敢懈怠。”
她俩起身福礼,只能接受着站在庭院中打发这一下午的时光。
一进和凤殿的大门便感觉是进了冬天的领域,雪思推开大殿的门,李淑明正靠在软榻上看书,我微微启口:“怎的一进你的宫殿,也不见着有伺候的宫女?”
“娘娘是被伺候惯了,故也觉得臣妾这儿冷清了吧。”
李淑明说这话却并没有起身,我挺着肚子,被雪思搀扶着做到一旁,李淑明直起身子:“娘娘怀着身孕,怎的来我宫中?也不多带个伺候的人,也不怕臣妾害了你与这腹中未出生的孩子?”
我看着她,面无表情,我轻声说着:“那么你会吗?”
“娘娘说笑了,对于陛下而言,臣妾已没了利用价值,若加害娘娘只会逼得娘家死无葬身之地,臣妾还未愚钝致此。”她冷着声音说道,复又拿起了书,我瞧了眼她手中拿着的书:“你还有闲情逸致读《荀子》?”
她又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我:“娘娘可曾读过?”
“本宫最不爱的便是瞅着这密密麻麻的小子,只是曾听娘家三哥谈论过,略微知道点罢了。”我说着,她将那书扣到一旁的桌子上:“臣妾刚好读到一句觉得说的极是。”
我没有说话,她接着说道:“人之性恶,其善着伪也。”
似乎是见着我依旧没有说话,她便开口说着:“臣妾读到这句也是感受颇多,想来在这深宫之中便是深有体会。”
“《荀子》本是战国末年荀况所著,昭仪借他时言论比当下人心,可否略显不妥?”我说着。
她微笑言道:“妥不妥,也是由人来评定,娘娘觉得可对?”
“君子之言,涉然而精,俛然而类,差差然而齐。”
“娘娘前来可有何事?”她看向我,我轻微摇了摇头,我轻笑说道:“如若无事,昭仪便不欢迎本宫了?”
她也是轻笑了一声:“这合宫之中,有哪儿是娘娘不能去的!”
“别称病了,出来帮本宫一把,如何?”我一本正经的说道,她冷着脸,语气萧森:“臣妾何德何能,又如何能帮衬上娘娘什么忙。”
我依旧是坚定的看着她:“出来帮本宫吧,为了李国公,也是为了你自己。”
“娘娘为何觉得臣妾能帮上娘娘的忙?”
“帮不帮的上忙,本宫心里清楚。”
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但却又显得漫不经心,我说着,语气之中带了份恳求:“你的睿智与胆识,不甘心在这深宫中做一位与世隔绝的妇人。”
她沉默着,雪思便扶着我出了和凤殿,雪思轻声问道:“李昭仪可愿帮咱们?宇文昭仪不是一直在巴结娘娘吗?”
“我也曾以为宇文昭仪会跟随我却不想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李昭仪比她强太多,十个宇文昭仪也比不上有一个李昭仪这样字字诛心的帮手。”
李昭仪确实能帮上我的忙,她的聪明才智和冷静沉着,足以作为我的首席军师。
按算着到了亥时,听闻了陛下在合欢殿歇息我便准备去见我的父亲国相大人。我换了身浅淡的服饰,命人备了轿辇便前去玄武门的偏门。
我有多久未见着父亲了?我竟是连一点点的想念也没有,我轻笑着,我这算不算是不孝呢?
偏门的确如二姐所说被打发走了侍卫,雪思轻声问着我是否还好,我微微点头,我要见着父亲,不知他有何事这么急忙的找我。
偏门微掩着,临近子时,黑衣人穿戴着斗笠出现在宫门口,掀开,是周姨娘。我好奇的问着:“周姨娘为何来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一封信和一个令牌交给我,然后便消失不见,我有些莫名,雪思也是不明所以,她轻声问道:“刚才可不是周姨娘?淑太妃不是说是国相大人要见娘娘么?”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了宫门,算着换班的侍卫也该过来了,我便急忙我宫里抬轿的太监加快了脚步回宫,现在这个模样真是太扎眼了。
关了我里屋的门窗,将信封打开,字迹潦草却是父亲的笔迹:令牌乃西凉将军兵符,如尔所见,姨娘周氏本为尔母亲西凉公主之陪嫁丫鬟,后认他人为父嫁我为妾,保护江南老宅众人的安危,如今江南老宅废弃,若有何事为父会让周姨娘传话于尔,望安心养胎。
我看的稀里糊涂,越发的不明白父亲无缘无故说这番话作何,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终是会有大事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