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晨光微曦,窗子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可谓是: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你疯了。”少年人甩开墨一升的手,他压低声音,带着怒意,没想到眼前的小屁孩年纪不大,威胁吓唬人的本领不小。
“我说了他们未必信,但你肯定会被换走,这票绑架的钱你估计一分都捞不到。”墨一升依旧声低音沉,“再退一步,他们并不敢真的要我的命,只是要钱罢了,我出去了,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也要逮到你们这些人,警方破案了,你不但得不到钱,还要跟着他们坐牢。”
他说道最后,眸中竟闪出一抹厉色的暗芒,少年人被他的眼神惊住了,这是他从没见过的眼神,很像他们老大发狠时的样子,甚至更狠。
“哥,你再想想你的父母。”墨一升看到他心里防线在逐步瓦解,继续说:“哥,你还年轻,我是墨家的少爷,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可以带着你家人、喜欢的姑娘,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吱呀”一声,门板开了,矮个子打着哈欠朝里看了一眼,“小屁孩屎尿屁的事儿怎么那么多。”
“哦。”少年人挡住了身后的人,应声道:“毕竟是少爷的身子,娇贵。”
“不用尽心伺候,饿不死、渴不死就行。”矮个子说:“他爷爷今天就能交赎金。”
“那好,赶紧把他送走得了。”少年人说着向外走去。
“送走?是要转移个地方了。”矮个子说的含糊,没有说要转移到哪里。
“我饿了。”墨一升见少年人要走,又喊了声。
“饿死鬼转的。”矮个子丢了句话就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人带着两个馒头回来,细看馒头皮上依旧有黑指印,这一次,墨一升囫囵吞枣地吞食了两个馒头后,手腕脚踝的绳子被少年人割开,墨一升简单的和他说了逃跑计划。
少年人引开了大高个,门口只留了矮胖子一人,墨一升从屋角拎了块砖头,趁其不备,直接拍在那人后脑勺。
然后,他开始发疯的朝着一个方向跑,一直跑,直到跑的大汗淋漓了、双腿发酸了,他依旧没敢停下脚步。
直到遇到一条小河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才停了脚步,毫不犹豫地“噗通”一下跳进冰凉的水里,游到了河对岸,又走了一阵,才发现了一个村庄。
他没敢进去,怕被人发现了,绕道走在荒原野地里。
日头已经正午,他已经连续奔走了四个多小时,一点力气都没了,望了望周围,确信真的不会被人追上,才朝大路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路边,坐在路旁观察着车辆,一辆黑色的奔驰开了过来,他一个大跨步已经站在马路中央,幸亏那车子的速度不快,司机的反应游及时,才没有撞上他。
司机下车,看到一个叫花子模样的少年趴在前车厢盖前,开口就骂,“神经病啊,不要命了。”
一个女人也从车子上下来,“算了,就是一个孩子。”
墨一升赖着他们夫妇,将他送回了西京城西郊明山别墅,别的一概没说,不过,至此他记住了那对夫妇的恩情,那个女人丈夫死后,她独自一人过火困难,墨一升便自助她开了一家名叫‘桂’的茶餐厅,至今也是那里的常客。
整整两天两夜,他失踪后,又回来了。
墨老爷子准备了整整1个亿赎金,却,没有派上用场。
墨一升愣是凭借过人的勇气、智慧、胆识,逃了。
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是如何逃出魔掌的,现在,他居然又想了起来,甚至连细节都不曾漏掉。
花月白现在是否也像他一样受苦,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喝不上水,吃不了饭,她是否也遭人毒打。
越想,他的心越焦。
“叮铃”一声响打断了他的焦虑。
梁一宽、楚词、涛子三人站在门外。
“升哥,找到那辆面包车了。”这是涛子刚进酒店时接到的信息,既然来了拉萨,那便亲自跟墨一升说。
“走。”墨一升没有半刻停留。
四人匆匆下楼,驱车前往面包车所在的小巷。
“这里是民宅,且车子停在私人地下车库,所以找的时候费了点事儿,耽误了些时间。”涛子身后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带一副金边眼睛,任职区刑警大队队长,他父亲在西京任职期间和涛子的爸律属上下级的同事关系。
“谢谢,刘队。”墨一升知道能在几个时辰内就找到肇事车辆,已属不易。
“绑架人的应该是名惯犯,他有反侦察的能力,在离开出事地点不远处,便已想好中途换车,躲避路上监控。”刘队分析,“当然也不排除人就在附近。”
可,现在已是凌晨,大部分居民都已睡了,即便是警察办案,也不能敲开所有住户的房门搜查,所以,只能等到明日,这些话刘队没有明说,但墨一升已猜到。
送走刘队,他出了巷子,站在巷子口,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两口又丢在地上碾碎,“走,我们去找个人。”
梁一宽几人面面相觑,没听说过这里还有熟人,否者也不会用涛子的关系啊。
一行人驱车来到了城郊的一栋别墅。
此刻,别墅内依旧灯火通明,这里的主人好像在等着客人的到来。
墨一升的车子直接开了进去。
花月白出事后,他有过一闪的念头可能是‘祁爷’派人做的,但,当即就被他否了,‘祁爷’想要什么,绑架他要比花月白更好使。
且,‘祁爷’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是条汉子,这点墨一升比谁都清楚。
他是实在没了办法了,才找来这里,也不清楚‘祁爷’到底会不会帮他。
“墨少爷来了。”祁爷在客厅门口迎接着他们,穿着随意的居家服。
“祁爷。”墨一升看他架势,就知道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不敢当。”
进了屋子,四人坐在茶桌前,只有梁一宽喝了杯茶,其他人都没心情。
“你要什么?”墨一升直奔主题,毕竟让祁爷找人是有条件的,尤其是和他有过节的人,想让他帮忙,非得出的起足够报酬才行。
祁爷也是爽快人,条件谈妥后,他们一行就离开了。
回到酒店,墨一升坐在沙发上,抽闷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在这里他像一只折了翅膀的苍鹰,纵有冲天的本领也飞不起来,他能做到、能找的人全找了,现在就期盼这城里的神灵保佑他的小丫头平安。
隔壁,梁一宽回到套房后,还有些不敢置信,“一升,为了那个丫头,真就直接将西部所有业务全都给了祁爷。”
“我真怀疑,这就是姓祁的老头子自演自导的一场戏。”他端起水杯直接咕咚了几大口水,依旧意难平,西部业务占整个墨氏商业帝国的四分之一啊,祁老头子也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墨家老爷子还不知道。”梁一宽躺在床上啧啧叹息,“如果他知道一升一怒为红颜,丢了半壁江山的业务,不知道该怎么想。”
“如果,是我遇到了今天这样的状况,你会怎么做?”楚词坐在一旁,心里还在担心着花月白。
一听这话,梁一宽登时从床上弹了起来,“别说半壁家产,就是我梁一宽的全部家财散尽,也要换你平安啊。”
“那不就得了。”楚词蹬了鞋子,躺在床上睡觉。
此刻,拉萨城夜空的白云已披上一层玄装,乌乌压压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花月白被带到距离拉萨城100公里外的一处偏僻村落。
夜深露更重,除了刚进村落时听到几声狗吠,凌乱的脚步以及几个男人的低沉交谈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响,花月白只穿着一身正红碎花薄纱裙,风顺着她的脚踝往上钻,吹皱了她的肌肤,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唰’一下子长满了全身。
此刻,她的头套已被摘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土屋子,墙壁上还有粘着泥巴的秸秆,地面散发着潮湿的土味儿。
她的手腕、脚踝处扎着束札带,她用力的挣了挣,除了疼痛,别的一无用处。
今天她逛了一天的街,晚饭都没吃,此刻是饥寒交迫、困乏交加,可,她不敢睡,不知道还有什么更糟的境遇等着她。
她想喊,可,嘴巴里还塞着破布,就这么强打精神一直撑着,不知何时,她就一眨眼的空档,眼皮没再抬起,便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一直在奔跑,可无论怎么跑,身后总有人拿着刀枪棍棒紧追不舍、步步紧逼,当她跑进了一处死胡同后,便绝望了,后有追匪,前无去路,怎么办?她跑累了,恐惧到崩溃大哭,不停的喊一个名字:“一升,一升,救我,救我……”
当她声嘶力竭,再没多一分力气时,那个人出现了,他站在墙头,向她伸出了手,她笑了,手刚要碰到他的指尖,一声“吱呀”声,吵醒了她。
她睁开眼睛,还在土胚房里,门口的光线有些刺眼,她胳膊一抬,挡住了半边脸,眯着眼看清了门口的人,一个膀宽腰圆、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他满脸横肉没什么表情,抬脚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女人,脚上一双细跟靴子,一条黑色皮裤,再往上看,她居然穿着皮草,深秋就穿上了皮草,不过,雪区早晚温差大,这样的装扮也没什么。
花月白眼皮一掀,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虽然有两个月没有看到了,可,怎么会忘记。
“小花,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白欣怡尖锐的声音中透着莫名的亢奋,高跟鞋踩在泥地上,一步一坑走到花月白身旁位置,拽掉了她口中的破布。
“哼,原来是你。”花月白至此还不相信她能做出绑架人这样的事儿。
白欣怡蹲下,“小花,你害得我丢了事业、失了朋友,家也散了,你拿什么来赔我?”
花月白与她对视,冷笑一声,“白欣怡,那些东西是你没有守住,咎由自取,怎么能怪别人。”
“你这样说也对。”白欣怡捏了捏她脸蛋,站起身,“可,我偏就认定这些事儿跟你有关,就想报复你。”
“疯子。”
“是,我是疯了,被你、被你们逼疯了。”白欣怡的声音突然飙高,面部表情狰狞,苹果肌里肉毒杆菌都快藏不住了,“墨一升本该是我白欣怡的,墨家的一切本该属于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能横插一棍子。”
“我白欣怡如果败给白翘楚、律老孙女、言家大小姐也就罢了,怎么会是你这么个不入流的臭丫头,我怎么会甘心。”
“我从小就以墨家准儿媳的身份活着,按着墨一升的喜欢而活,连这张脸都是按着他那个死去的前女友面孔整的。”
“你又为他做过什么,什么都没有,都是他为你。你有什么配的上他的东西,哦对了,你身价清白,不过,放心,这点过了今天也没了。”
她说完独自咯咯地笑了。
花月白始终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确实疯了,她活在自己吹起的气球里,现在这枚气球被现实扎破了,她却不肯出来。
白欣怡一步一笑地说:“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就算你和墨一升谈恋爱,你也不可能真的入他的心,他的前女友,那个叫廖婷婷的女人,是他找了十多年,念了十多年的女人,没有人能代替她的位置。”
“他只爱那个女人。”她吼着,“他只爱那个女人。”
花月白笑了。
“你笑什么?”
“我也刚好有个小秘密,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说吧,尽情的说,过了今天,我看墨一升还会不会要你。”白欣怡打定主意要毁了她清白。墨一升是一个有轻度洁癖的人,别人碰过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再要的。
就算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花月白这样的人得到。
“我就是墨一升找了十几年、念了十几年的人。”花月白口气平淡,尽管她也认为和墨一升间有这样的缘分有些不可思议,但,她知道墨一升既然用心找了,找到了自己,那便没有错了。
她有时候也会做一个奇怪的梦,一个小女孩站在医院的甬道,看着一个小男孩被推进手术室,这场景一次次的出现在梦里,以至于她不得不怀疑是真实记忆映衬的影像,只不过那时候她太小,很多事情记不得了。
“什么?”白欣怡几乎是脱口而出,本能的质疑,“怎么可能?”
花月白挪了挪身子,大腿都有些麻木了,“怎么不可能,他以前找错了人,他真正要找的人就是我,否者他为什么和我谈恋爱,看上我什么了?”
白欣怡的脑袋瞬间出现一道空白,花月白是墨一升要找的人,这简直太荒唐了,小时候有羁绊的人,长大了还能碰到一起,还相爱了,生活又不是戏本子。
可,她忘了后面的另一句话:生活远比戏本子还能扯。
白欣怡先是沉默,而后发疯的笑了,“好啊,这样你就更该死。”
“死前也让你尝尝人间男欢女爱的滋味。”白欣怡用脚踢了踢花月白的小腿肚子,又将破布塞入她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