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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一脸懵怔的相爷(1 / 1)

<>此为防盗章那天,锦绣和这个男人第一次洞房,浮翠流丹,花烛之夜,锦绣闷声顶着个大红盖头坐在床畔边嗑瓜子,她磕着磕着,一时闷热难受,身子往后轻轻一仰,锦绣就睡着了。

“娘子——”

有男人叫她。迷迷糊糊中,锦绣翻了个身,爱理不理,男人的声音淡淡沉沉,冷冷的,没有一丝可人的温暖与热气。锦绣感到非常不耐烦,正要叫男人别再叫她了,她要睡,好好地睡,这又是拜堂,又是磕头,嫁到他们卢家她就像在受活罪,然而,还未说什么呢——

“贱妇,本相叫你快起来了,你听见没有?!”

锦绣哗啦一下,猛地翻身直坐起来。

她额上青筋根根暴跳,撸起袖管,正要破口大骂:“卢信良!你胆敢再叫我一声贱妇试试,你试试——”

忽然,锦绣瞪大着眼睛,她把那双桃花般水蒙蒙的黑亮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卢信良这个死变态,原来,他坐于自己床边,闷不吭声地,手举着一块铜铁打造的什么玩意物件儿。

好像……好像是专门用来对付那种水性杨花、不守妇道无耻放□□人用的“贞操带”?

是的,那玩意,好像……是叫“贞操带”?!

锦绣气得要发疯。“你,你——”她镬髻尽散,几乎要从床榻上跳踊起来。

锦绣以前名声不太好,“纵马声色”,“浪遍草丛”,有人说她是“淫0娃□□”,见了个男人就开撩;有人说,她是欲壑难天,刚刚入洞房她的第一任相公就被她那无休无尽的**给活活“折腾致死”,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马上风”……当然,这事说来太长,暂且不提。

就那样,新婚洞房,两对儿新人就那么互相撕扯折腾起来。卢信良逼着锦绣这个传说中的“淫0娃□□”要她穿他给她亲手打造的“女人贞操带”。锦绣不穿,卢信良便死劲儿抓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扯,“碰碰碰”,对着身后墙壁,一下又一下,就把锦绣的头给碰得咚咚直作响。锦绣满嘴满口都是血,她骂:“卢信良!你是个疯子!你个老腐朽!老古董!你个臭忘八!你是死变态!——不穿!老娘不穿!我叶锦绣就是给你戴一百顶一千顶绿帽子,让你周身绿得像片绿的大草原——我也不穿!不穿!不穿!不穿!”

“贱妇!贱妇!……”

卢信良越发目眦崩裂,把锦绣的头磕碰得更加响了。

是的,那是个梦……锦绣最后吓得醒了。

然而,饶是一个梦,可对于锦绣来说,这样的梦——这样可怕的梦里的死变态卢信良,锦绣饶是胆子再大个性再无拘无束,但一想起这个梦,锦绣每每都忍不住背心冒汗,唏嘘不已了!

卢信良其实前后也说和过三门亲事。

那是在锦绣被皇帝指婚给这个男人之前。

第一个,许尚书府的三姑娘许贵珠小姐,生得柔止端方,貌美娴雅。只是,隐隐约约传来,这三姑娘哪哪都好,既能熟读《女则》、《女训》,又一脸的忠贞操守,处处识得大体,甚至百里挑不出一二,可以说,是卢氏一门未来准儿媳妇的标准之一,若能让她和卢信良配在一起,当真是天造一对,地上一双。

“——不过,她是个大脚!”

说媒的官员摇头连连叹声。那眼神措辞,大概是希望卢相大人莫于这点小事上斤斤计较。是的,当世事,女人裹脚之风甚行,三寸金莲的审美成为当世主流——卢相不吭声,也不出气,手玩着两颗文玩核桃。核桃于他手中咔擦咔擦翻转碰响,终于,响了好一会儿,卢相才淡淡地整整袍子衣襟,端然开口说道:“大脚不大脚倒还其次,这关键是——”

这关键是,从这女人裹不裹脚的态度来看,那女人,就绝没有这官员说得那么完美……

“卢信良,你个大死板!老古董!”

官员心里暗骂。迂腐!太迂腐!

卢信良的第二门亲事,那是兵部侍郎家的一个千金,也是温柔,娴静,漂亮,姓孟,叫孟淑仪。

这个女人,下场不要太惨。后来又是浸猪笼,又是传说骑木驴……很多流言蜚语中,都说这就是和那个大名鼎鼎的死变态死迂腐卢信良有关。

女人在说亲给卢信良之前,她与一位寺庙中邂逅的书生发生了一夜苟且——想书生跳墙,小姐幽会,这在卢信良为官当政时代和风俗世态可算是天大的大事儿!而且,大概是怕卢信良,又深谙这宰相的脾气与性格,加之,又偏偏地,那女人的祖父,又是直属于卢信良的卑职下臣,于是,为了讨好,那名官员决定,将自己府里让他们丢尽脸面出尽风头的亲亲孙女儿给活活浸了猪笼,并且,浸了猪笼还不说,还十分残忍变态非常地让人骑了木驴……

叶锦绣想起就背皮惊悚,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若非卢信良这个变态死板的一味腐朽迂儒——到处整该什么肮脏淫0浪世下风气,要存什么“天理”,灭什么“人欲”——那么,那位小姐的下场,也就不会如此之凄惨了。

真的,实在是想起就背皮发麻,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卢相爷的第三门亲事,那位小姐是上吊自缢的。

不过,这一次,卢相于这件事上,多多少少有点无辜。

除了听闻许家小姐没有裹脚的种种被卢相所嫌弃,除了亲眼目睹那个孟家小姐的凄惨下场——

那位小姐,有一次还听说——

“对了嬷嬷!”那小姐问她的贴身乳母:“就你上次所说的,因为这卢相的一句什么话,有个官员的小妾最后舌头被割了,听起来好可怕好骇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嬷嬷,您能跟我讲一吗?”

原来,卢信良刚刚二十七岁那一年,也就是入主内阁四大辅臣之首没多久——有一次,他阁内朝部的某位下属官吏邀请于府邸作客。他们府上有一个小妾,叫做陈娆娘。那娆娘,生得艳丽娇美,性子热情活泼。出来轮流给众位官员贵胄掺酒说话的时候,娆娘走到了卢信良的位置,也就是宴席首位。

当时的卢信良,就那么绯衣官袍端端静静做着,脸上冷若冰霜,不苟言笑。

娆娘笑:“哟!原来这就是我家老爷时常提起的卢相卢大人啊!恕奴家肤浅,只道是官居那般高位,一般坐到这种位置,都是些年上几十的老人了!再不济也是我家老爷那般岁数,啧啧,没曾想,卢相如此年轻,真是令奴家今日好生开眼——”说着,还把卢信良从头打量到脚,飞起一双直勾勾眼睛。

又约莫,是被那名官员宠溺坏了的,胆子有些大,再加上倒霉,竟就着打量功夫,不小心手一松,雪白的丝帕被风吹落,且堪堪,吹到卢信良卢大相爷的官服袍摆之下,“哎哟!”她又一惊一乍,“瞧瞧,瞧瞧,这才叫做秀色可餐呐!奴家只光顾着去看‘美人’,却忘记这其他大人的酒还没有敬!”其实是想讨好,想衬托这场上的主要贵客是卢信良,又加之笨嘴拙舌不太会说话,一时卖弄了风骚,丢尽了洋相,竟调笑着弯腰去捡卢相爷脚上的丝帕,并且,“哎哟”一声,眼儿一晕,又往卢信良身侧挨了一挨。

而且,那神态动作,三分中,竟有两分,像是装出来的。

卢信良当时的脸,一下就黑了。

事实上,不光是卢信良,其他的在座官吏也个个没敢吱声,都在为这小妾捏冷汗。

小妾其实是真的晕了一晕,女人不慎酒力,也实乃正常。

那官员吓得身子哆哆嗦嗦,脚一软,连滚带爬,从席间就直滚到卢信良跟前儿,跪道:“卑职治家无德!管理府中女眷无方!请首相大人恕罪!请首相大人千万千万恕了卑职这一回!”

“张大人,你们的家规家风看起来很是不错啊?”

卢信良慢慢啜着酒,一小口一小口,看起来表情并没多少怒意。

气氛越发紧张,众人越发不敢吭声。

终于,待啜得差不多了,卢信良的嘴角这才冷冷翘了一翘,很是轻蔑嘲讽地,并一边掏出袖中的帕子,慢悠悠擦拭着方才那小妾所拉扯过的地方。淡淡瞥了那儿一眼,一边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又说:“区区一个内宅孺妇,这都治理不好,想朝部如今那么多如山大事,你更是治理不好了?”

然后,就走了。倒背着两手,一点面子也不给地,众目睽睽的各官员胆颤心惊中,叫了一声:“来人,起轿!”直出了那官员下属的宅子。

小妾一直愣在那里动也不动。

因为她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究竟哪句话没有说话,哪个地方得罪了这位年轻内阁首先?

后来,那官员小属,想是讨好,又想是怕卢信良——害怕因这丢了官职,回房之后,闭着眼睛,忍痛割爱,一激之下,就命人生生割了那娇滴宠妾的漂亮舌头,并鲜血淋淋地,用一块托盘盛着,就像要表决心似地,就那么呈现在卢信良跟前……呈现在那个死变态老迂腐眼里……

而卢信良的第三门亲事,就是这样没的。

后来的那位小姐,想是耳闻目睹好些个类似传闻——可能自家的身子也不太干净,又或许早在私底下有了什么人儿,怕自己落个浸猪笼、骑木驴或者舌头被割的下场——

一根绳子,脖子狠狠往里一套,闭眼,脚一蹬,她就死了。

死了……

死了啊!

锦绣四五岁幼年之时,是的,她也被迫缠过足。

那是她的祖母,还未过逝的陈国公母亲一品诰命太夫人。

一天,锦绣被她的祖母偷偷摸摸抱到她暖阁屋里。“霏霏啊……”锦绣还有个乳名,叫霏霏。那是她出生在细雨霏霏的暮春时节,天,正下着雨,她母亲陈国公夫人偷懒,便随口起了个这小名儿。“霏霏啊……”老祖母又说,并温柔把小孙女儿搂进在怀里,拍着,哄着,劝着:“像咱们这样的大家族,这样的出生,哪还有个女孩子家家不缠小脚的?——呵,别听你娘的,你看看祖母我,就这三寸金莲,配上这样的弓鞋,这样的裙子,走起路来,这腰才显得细,体态才轻盈优美,行动间,一举手一投足,才有气质是不是?——你不裹脚?你怕疼?呵呵,当心啊,以后长大了可嫁不出去咯!”

女人的终极目标是嫁人。锦绣也不例外。

只不过,除了这终极目标以外,还有可以拿命和她抵换的,便是,锦绣爱美!

甭说是脸上的一颗小小雀斑,就是一颗针孔大的小痘粒,都会让她对着镜子,疑神疑鬼大惊失色好半天。

当然,那时的锦绣也就……仅仅四五岁。

锦绣自然不想嫁不出去的,更不想,就因自己的不裹小脚不缠足而变成世人眼中的怪物一个。眼泪流了一大缸子,“那……那……那能不能我再大一点来裹?”她矛盾挣扎,开始在祖母的腿上扭来扭去耍起赖来。“不行!”祖母和边上的老嬷嬷们异口同声——而锦绣,也就在那时,第一次眼见,到底,什么是缠足。

她疼。

那种无以言说的疼……

拜过小脚娘娘,一切工作准备就绪。然后,老祖母便让几个嬷嬷把小小的、仅仅五岁的锦绣按压在一张矮凳子上坐着。脚下,放的是一盆热水。像洗嫩姜块似的,把她的脚细细地擦洗干净,然后,一个年老力大的嬷嬷握着锦绣的脚手一用力,“咯吱咯吱”,便要将她大拇指外的其他四趾尽量朝脚心拗扭,并且,一边坳,一边在脚趾缝撒些类似明矾药物等粉末……

是的,那也是锦绣一生、从未体验过的真实而巨大的强烈“恶梦”。

锦绣,已记不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哭天抢地、呼爹喊娘、在那矮凳子上左右挣扎抗拒说她不要裹了,不要裹了,就算以后嫁不嫁得出去也没关系,变丑也没关系……而眼瞅着那些嬷嬷们越发手上使力,有板有眼,再要将她那几根小小的脚趾头再往里一掰——终于,大概是锦绣的哭喊和求救,立时唤起她母亲陈国公夫人的所有泼辣与洪荒之内——

“谁?谁敢再动我霏霏一下,试试?!你们试试?!”

一副要吃人的母老虎样。

陈国公夫人黑风扫脸,就那样,走上前,一把抱起并夺了她女儿小锦绣,开始了她和她婆婆一场轰动整个京城的巅峰大对决……

锦绣的老祖母自然气得不行:“反了!简直是反了!”她手拿着拐杖,拐杖另的一端恶狠狠指向锦绣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儿媳陈国公夫人:“以后!以后你给我记住了!”她说,声音加重,并一字一顿:“——以后,你女儿长大要是嫁不出去、或者她丈夫嫌弃她,羞辱她——到时候,都是你这个做娘的责任,你听懂了吗?都是你的责任!都是你!!咳咳咳,咳咳咳……”众人的劝说,那天的老祖母,真的显是没怒火攻心,气倒下去。

锦绣的母亲挑挑眉,却只是笑了。

很是满不在乎地,朱口细牙,她笑,悠悠地:“嫁不出去是吗?——好!嫁不出去也正好!死嗅着一个裹脚臭布拉扯着不放的死变态、死恶心男人——我们家霏霏,还真不如不嫁!”

就那样,一场巅峰对决,芝麻大的一个家事,最后竟告到皇帝老儿跟前。

具体详情过程以及结果暂且不谈——只是,就着这一事上,锦绣从幼年的时光与记忆伊始——她的童年,就常常不由自主地、耳濡目染地、甚至是潜移默化地、灌输了她母亲给予她太很多震骇于世俗、也不容于世上多数女子的种种想法和观念。

她母亲说,男人与女人,打一出生,就应该是对等的、平权的、没有谁能压过谁……裹脚?裹个屁的小脚?——这东西,不过是一个畸形男权社会下的畸形审美,这脚,自然打死也是不能裹的……而至于男人与女人呢,生而为人,何来狗屁贵重轻贱之说?……除此,她的母亲陈国公夫人还告诉过锦绣,常说,孔孟夫子那一套——对,也就是卢信良拜为圣尊的那一套,是绝对绝对不能相信迷信的!他们要把世人变成一个个没有灵魂、只剩躯壳的提线木偶——不让他们有权利知道,一个人,生而为人,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价值、意义、以及尊严和自由……如此然后,她又开始叹,可惜啊,可惜锦绣生错了地方——如果,是生活在她所出生的家乡,那个遥远地、再也无法回去的家乡——那么——

“那么又怎么样呢?……”

锦绣问。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不得不说,锦绣母亲在许多人眼里,包括锦绣她这个女儿眼里,也有太多太多偏激、几乎谜一样的东西。

她解不开她。

正如一直不明白母亲口里常常挂着的那个家乡究竟在什么位置,哪个地方一样。

锦绣母亲便不再说话了。

有些忧郁,也有些伤感。

她摇头长叹一气。

捏捏女儿那水水的、嫩嫩的、犹如刚出笼的水晶似的包子脸,颇有些自嘲地,一笑:“不管怎么样,霏霏,母亲到了这儿没别的愿望,就只希望,你的将来,能活得自由,活得幸福,活得随心所欲一些……别那么苦哈哈,成天一小受气包子……”

锦绣自然不可能成为“小受气包子”。

她的骨子里面,没有那个血液。

母亲的言传身教。注定她会活得比别的女孩离经叛道一些。所以,她说,当然是对边上一直默默听她讲述的杜二姐:“——那么,你现在应该懂了吧?”檀板声声,拉回现实。也不知杜二姐究竟有没有真的听进去,锦绣继续喝着茶,茶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顿住,续道:“卢信良那家伙——我之于他,不是说我知不知好歹的问题。”当然,她觉得她一直都是知好歹的,“绿帽子”事件,她心里有愧,而且,这愧也不少。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除此,她还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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