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坎坷经历早已让她学会察言观色,她笃信这位清洁工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毕竟谁会花功夫调查一个公司里不起眼的女秘书,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至于临别前那句话不过是故意放出的烟幕弹用来试探王平的,可惜的是,她小瞧了这个反应滴水不漏的清洁工,以她多年对男人的观察,竟看不出个所以然,这让她有些意外。
但也仅仅只是意外,这五年下来,她是越发觉得看不透男人了。
已然与王平达成了和解,就没必要多做些纠葛,所以她径直转身回办公室,干净利落的将这页翻篇。
但在许晴和关小彤眼里,事件绝不能这么完了,公司里那么多人不就等着看自己这伙女人下不来台嘛。
关小彤憋了一肚子气,跟着于佩佩来到办公室连连责难道:“姐,那小子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就这么放过他了?你没看到公司里那些人恶心嘴脸,就像做了多大好事一样。”
倒是许晴恍然大悟,说:“姐,不会真像小彤说的,你准备收他当小白脸吧?”
“许姐,话可不能乱说,你不看看这是哪,嘴上能好好把把门吗?”关小彤平素与于佩佩亲,此时不乐意道,在她心里,这些话她可以说,许晴却不可以,哪怕三人看似和睦,却亲疏有别。
“小彤,我错了,你别往心里去。”许晴毫不介意,假模假样轻拍了自己一巴掌。
“行了,你俩都别闹了。”于佩佩制止两人的胡闹,在这间人与人隔阂严重的公司里,被人视为妖艳贱货的于佩佩本就朋友不多,自然格外珍惜这两个朋友。
于佩佩稍微解释,原来王平是她远方表亲舅舅家的侄子,说到底还和她沾亲带故,所以事才不追究了。
关小彤半张着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道道,气嘟嘟道:“姐,不追究可以,王平这顿请客吃饭肯定跑不了!”
于佩佩连连点头,松了口气,关于王平的话题总算忽悠过去了。
许晴有些眼力,觉得恐怕不是这么回事,却没点出,顺着话随意聊了几句,不知想些什么。
于佩佩与许晴二人年纪相仿,一个二十七,一个二十六,在公司里同病相怜各有各的苦衷;关小彤年纪最小,十九,职校毕业后应聘到这家单位成了秘书,说话向来心直口快,思维还经常跳跃,一般人不一定跟上她的话题,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就是85后。
此时三人聚在赵忠来的办公室内闲聊。
关小彤狠狠拍了下桌子,义愤填膺道:“姐,赵忠良名字起的人模狗样的,却不是个男人,他这么故意吊着你你也能忍?姐,他究竟离不离婚?给没给准信?”
于佩佩没想到这丫头思维一下子跳到这里,被问到了痛楚。
让她怎么说?
小三上位?逼宫正妻?
名不正言不顺。
她摇了摇头,难堪道:“一言难尽,这种事随缘吧。”
“别啊,姐,怎么能随缘呢!这都五年了,别人早修成正果,你们还在万里长征。姐,你可千万别犯傻,这人不值得,实在不行就分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反正天下男人这么多,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幺妹关小彤顺手拿起桌上的笔纸,一阵涂抹乱画,觉得画的不好揉碎扔进垃圾桶。
于佩佩强颜欢笑:“你还小,感情的事你不懂。”
“得,就你们俩懂。姐,我不劝了,你就在一棵树上吊死吧,到时候别喊我收尸。”关小彤懊恼地挥起手中的废纸团,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可惜没有命中垃圾桶。
“姐,小彤说的没错。我们女人能有几年青春,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万一赵忠良没安好心,抱着玩的心态怎么办?要不,姐,我给你出个主意?”许晴言犹未尽,话中有话。
“我的个二姐,我的个神啊,有什么就直说呗。”关小彤不乐意了,敲着桌子催道。
“行,那我就说了啊。”许晴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别迷人,此时泛出光芒,“姐,我们三都不是外人,你和我老实说,你和赵忠良多久那么一次?”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这手势看得于佩佩脸红,毕竟这年头谁会这样问,即便再好的姐妹也不会开口,这种房事实在太隐晦了,上一次有人这样问还是五年前的阴暗记忆。
倒是涉世未深的关小彤不解道:“许姐,说什么呀?和猜谜似的。”
于佩佩打了个马虎眼:“你许姐在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关小彤恍然大悟道:“喔,我懂了。”随即好奇道,“姐,赵忠来究竟有什么本事俘获你芳心啊,快和我说说呗。”显然话题又要被她岔开了。
“行了,小彤,你别打岔,你还关不关心于姐以后的幸福生活了。”许晴瞪了眼关小彤,打断道。
关小彤吐舌头表示自己错了。
话题重新回到正轨,于佩佩红着脸轻声说:“一个月一两次,以前要频繁些。”
“这么少啊?赵忠良原来真不是男人!”关小彤没心没肺掐着指头感慨道。
“行了,你滚蛋去。”许晴轻敲关小彤脑壳嗔道,然后扭头看向于佩佩,“于姐,你没和我说实话吧。”她两只大眼睛扑腾扑腾闪,像看透了一切。
“这半年……只有一次……”于佩佩知道糊弄不下去了,红着脸吞吞吐吐道。
说起来挺无奈的,她跟了赵忠良这么久,女人那点性事她早已不在乎,说句不好听的,男人没了女人可以活,女人没了男人也一样活下去,但,精神世界里女人不能不在乎男人的关怀,终日忙碌的赵忠良不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又或者这份知冷知热始终不曾面对过自己,他们的地下恋情终究比正常人的爱恋少了一份关怀,而这份最重要的关怀曾经她愿意用全部生命去交换,现在却成了奢求,或者五年前的那次选择后就注定成了奢求。
关小彤怎能明白于佩佩的心事,却自以为是的明白了,恨铁不成钢道:“姐,你这是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啊,赵忠良这男人何德何能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
许晴是个过来人,抓住于佩佩的手叹了口气:“哎,哪个男人不喜新厌旧,没追求到时把你当个宝,追到手后图一时新鲜。姐,听妹妹一句劝,你也老大不小了,真的等不起了啊。”
于佩佩叹了口气,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大概人就是这样子,与生活达成了妥协后,慢慢便会依赖这种熟悉的感觉,哪怕明知这是饮鸩止渴的毒药。
有时候于佩佩想过,将赵忠良的心窝子掏出来看看里面究竟能不能容得下她,可是每当看到那张疲惫而削瘦的面庞时,所有下定的决心都被她抛诸脑后。
她心里想: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吧,糊里糊涂过下去吧。
关小彤暗自叹了口气,她耗费了全部脑细胞也想不明白许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要跳河呢,义愤填膺道:“赵忠良不是个东西,我们不能看于姐被欺负,许姐,你不是有办法吗,快说呀。”
许晴眨了眨眼睛,目光阴霾地盯向办公桌上赵忠良的家庭合影,轻轻说道:“姐,该下决心了,不如,先斩后奏,怀孕逼宫!”
好毒的计,难怪眼神闪烁的许晴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于佩佩和关小彤一时惊住。
但。
这不失为最好的办法,一劳永逸解决眼前的所有麻烦。
于佩佩的目光不禁落在办公桌上的合照上,那张名为幸福的合影里有三个面带微笑的身影,夫与妻,子与女,多么神圣的词汇,那里永远不可能有她的位置,她无数次看到坐在办公椅上浮出笑容的赵忠良轻轻擦拭这张照片,那抹笑容与她相处时她从未见过,让她发自内心的嫉妒。
这办法她不是没想过,有件事她准备永远带进坟墓,和那个埋在树下的无辜小生命。
在四年前她就偷偷尝试过,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偷偷坏了赵的孩子,可是在某一天环绕在幸福中的她在街头远远看到那个相敬如宾的一家人,泪流成河,哭的像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一想到自己的自私和占有会破坏一个无辜的家庭,她最终又放弃了,独自去医院放弃一条尚未成长起来的生命。
她有时候想,赵忠良或许知道吧,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自己以生病的理由请了一个月的假,他带着老婆孩子来探望,或许那次街头不经意的一瞥正是赵有意的安排。
谁知道呢?
有时她真的恨赵忠良,爱之深,恨之切,作孽的都是她,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此时被许晴这么一说,那颗不安分的心思似乎又动了起来,她年纪真的不小了,再过几年就成了三十岁的老姑娘了。
但马上她又想到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月黑风高,恶人当道。
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愿意用后背保护她,带她离开魔窟,她与他的关系在那一刻早已超过情人那么简单了。
半晌后,于佩佩的目光重新恢复清明,将不该奢望的东西一扫而光,平淡如水道:“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
地下恋也好,婚外情也好,至少这是属于两人约定的世界,如果不能公开,那就带进坟墓吧,至少那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和那个孩子一起带进坟墓。
“啊!?”关小彤和许晴彻底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