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邻近红杉县的一条官道上,两匹马,一白一红,三个人,两大一小。
收握缰绳,白马于雪地上缓缓行走,陈月生悠然自得地轻声歌唱。
“大觉四七七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平常更晚一些~”
是前世一个名为刀郎的歌手的歌,叫什么不知道,他也只会这一句。
一旁的红马上,周亚男缩在陆白身前,好奇的等待着陈月生的下一句。
“就这一句?”陆白疑惑道。
“就这一句。”陈月生点头肯定道。
陆白有些意犹未尽,音乐对他来说,是一种大雅之堂的东西,他还未听过如此简单而又舒服的旋律。
“还有不?”
“啧……有的。”陈月生平常没事时也会唱两段,不过都是在没人的时候,今天顺嘴就唱出来了。
有人爱听,还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请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给你唱两段。
“听好啊——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然后呢?”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就出手啊。”
“还有不?”
“风风火火闯九州呐。”
“九州是哪?”
“闭嘴行不行?烦死了。”
……
红杉县,如其名,县内种有许多红杉树,此外还有一条两侧种满红杉树的街道,名为三丈红杉街。
叫这个名字,首先是因为街宽三丈,还有是因为这里的红杉长势很好,都有三丈多高。
此时,红杉街上正在举办庙会,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年关将至,庙会里的游货郎与流商都拿出了自己的保底本事,这是难得的商机,当然也伴随着激烈的竞争。
在客栈里把马安置好,将长刀放到房间内,三人往三丈红杉街走去。
“倒是真巧,正好赶上办庙会了。”
陈月生运气一周,震散身上积雪,而后活动了一下胳膊,没有兵器傍身,浑身不自在。
若是背着那长刀,身上有几分重量,也能威慑一下行人,不背着,虽然感官上并无不适,也没有二傻子来找他麻烦,但路过的女子总盯着他看,心理上不舒服。
唉,太帅的烦恼啊。
他的感叹并没有得到回应,陆白此时忙着呢,正如数家珍般对着周亚男说道着他以前在庙会里都看过什么。
给周亚男听得一愣一愣的。
陈月生在一旁直咂舌,这小子,是要玩养成啊。
不过以陆白的心智,是很难想出幼养成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更像是把周亚男当成一个近龄人看待。
与陆白相处的这几天里,陈月生几次对自己的年龄产生了模糊感。
是他太幼稚,还是我太老了?问题是我十七岁时也没这么傻啊?
陆白的十七岁,是按他被白鹿叼来那天开始算的,陈月生的十八岁,是按入宫那天开始算的。
两人都不知自己生辰究竟是何日,指不定陆白还比陈月生大呢。
陆白对陈月生来说,与其说是朋友,更像是隔壁老王托给他照顾的傻儿子。
周亚男更不用说,一个身世凄惨的小女孩。
他与二人之间,实在很难有什么共同语言。
是成长的痛苦啊。
于三丈红杉街的街口,三人分头,陆白带着周亚男去找卖糖人的摊子,陈月生对人挤人没兴趣,自己找乐子。
在街口转悠了一会儿,买了个糖饼吃,便回头走出街道了。
街口行人还不算太多,就这都有几个姑娘家要与他擦肩而过一下,若是到了里面挤的地方,不得给她们活吞了啊?
左拐角处有个老人独坐于一张石凳上,身边放着一叠纸。
陈月生走进,那老人哈了口气暖手,笑呵呵道:“小哥,轶事报,新的,买叠看看?”
陈月生嚼着糖饼道:“来一份吧,多少钱?”
不得不说,味道不错。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文。”
陈月生拿出一文钱递给老人,接过报纸坐在他身边看了起来。
这报纸的质感与他前世的那些老式报纸相差无几,不过是用板印的,一刊有两张,两张合起来一共有四面。
四面一共四个板块,一个是新闻板块,占半页,一个是小故事板块,占一页,还有本地政府与朝廷的一些宣告,占半页。
剩下两页,便是连载小说。
共七篇,有霸道王爷爱上我、豪门弃女此类的女频文,也有诸如儒家学子穿越异界,大剑仙转世重生此类的男频文。
穿越、重生、小世界种田,应有尽有。
其中更有一篇《至尊剑神》已经连载到了一万六千章。
草草扫了几眼,没看进去什么,这几篇小说都是半白话的,脱离了他对小说的印象。
而且也不知前面如何,根本看不进去。
他翻页,选择去看小故事。
第一篇是一个渔翁,钓了一只鲤鱼,回家准备杀了吃,切开一看,鲤鱼肚子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姑娘,他把那姑娘慢慢养大,最后姑娘把他变年轻,两人结婚生子了。
有点鬼畜的小故事。
第二篇是一个大宗小师妹与一个穷酸儒生的故事,想来应该是一个穷酸儒生写的。
大宗小师妹带儒生进仙家邸城,见世面,消费一波,然后住了很贵的客栈,又去了拍卖行……
怎么这么熟悉呢?
于此同时,陆白与周亚男终于找到了卖糖人的摊子。
陆白低头对周亚男道:“你要什么?我想要梦将军。”
站在摊位内的老板说道:“梦将军啊?这个有点难度的,要七文钱哦。”
梦将军是一个颇有人气的童话人物,骑着马在梦中穿梭,打杀噩梦。
不仅要捏人,还要捏马,是个细活。
陆白答应道:“七文就七文,亚男,你说你要啥?”
周亚男两双小手搓来搓去,难下结论。
她之前从未买过糖人,不知能买些什么。
老板如数家珍道:“林花神、梦将军、鱼真人、隍仙子、地藏菩萨、路上先生、武甲士,都能捏,你自个说个出来,我指不定也能捏。”
他不说还好,说了,周亚男就更麻爪了。
见她迟迟下不了结论,陆白替她说道:“要林花神吧。”
“好嘞,一共十二文。”
陆白从背囊里摸出十二文递给他,拍了拍周亚男的头。
老板接过钱,便开工了,第一个做的是周亚男的林花神,花神比较简单,就是一个女子托一朵花,女子的裙子比甲胄长衫什么的要好捏的多。
把手里的花扯下来,安一对耳朵一个大尾巴,便是隍仙子了。
林花神很快就捏好了,老板将糖人递给周亚男,笑眯眯道:“见到林花神,明年都会走好运的。”
周亚男小心翼翼的接过糖人,亮着眼睛捧在手中欣赏。
这哪是吃的呀,怎么舍得吃呢。
陆白的梦将军花了不少时间,这老板的捏马功夫十分到家,真有种撒丫子要跑走的感觉。
接过梦将军,陆白欣赏了一会儿,老板在一旁笑呵呵的擦手,卖糖人不就是图这个吗?或许这手艺在大人眼里上不得台面,但小孩子总归是喜欢的。
随后陆白就张开嘴,在老板的目瞪口呆下,将梦将军的头咬下来了。
终究还是错付了。
嚼着糖人,陆白点了点头,含糊不清道:“好糖,老板做生意真良心。”
老板眼神幽怨的看着他,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开心的。
陆白低头对周亚男问道:“给楼哥也买一个吧,你觉得买啥好嘞?”
周亚男想了想,认真道:“买菩萨吧。”
“菩萨?”陆白想了想,地藏菩萨好像是个男的。
他咧嘴笑了起来,说道:“老板,地藏菩萨,背一个大刀,可以捏吗?”
老板想了想,没好气道:“可以,得加钱,要八文钱。”
地藏菩萨的禅杖不太好捏,刀就好捏多了,加钱不过是发泄一下,这小子不懂的欣赏他的作品。
陆白递给他八文钱,老板便开始捏地藏菩萨。
这么多人物里面,地藏菩萨是最好捏的,光头,僧袍禅杖也被改成了大刀,几下就捏好了。
接过糖人,陆白与周亚男开始原路返回,准备将这定制的背大刀地藏菩萨交给陈月生。
陆白很期待,因为这样就可以说陈月生是个光头,令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
“陆大哥,楼大哥是你哥哥吗?”周亚男小声问道。
“不是啊,他是我朋友。”
“啊,哦……”周亚男抿嘴想了想,总觉得有些奇怪。
在她眼里,陆白是个大朋友,而陈月生是一个让她尊敬的大人。
这两人之间,也是朋友,真奇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