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青乔,上车吧。”独孤长信也不客气,直接指着马车说着:“你无需问本殿下是要带你去哪儿,反正你已经跟了出来,继续跟着便是。本殿下声名的确不好,的确分寸不多,但是强迫姑娘家与……诶?你怎么就上车了等等本殿下!”
能打瞧着前面钻进了车厢的殿下和素青乔,即怔忡又无奈,心道殿下终于遇上了能治他的姑娘吧……大概。
这马车是独孤长信平时偷溜出太子府的专用坐驾,厢体外观简朴低调,极不张扬。此刻由能打驾车,他的技术娴熟,马又驯的乖,车子前行一路平稳,想来一定不会让乘车的人感觉不适。
车内,陶灯的光线虽昏黄,却也足够让人辨物,而车里坐着的人,自然是独孤长信与青乔。
青乔坐在软垫上,正静静打量着车内的装饰,在心里暗叹了声果然内有乾坤。与外厢的朴素皆然相反的是,车内饰物华丽精巧,气派非常。太子的马车就是太子的马车,果然不凡。
而与青乔的淡定平静相比,独孤长信此刻正眉头轻皱,一脸费解的注视着青乔。
青乔打量完了马车,便扫了独孤长信一眼,平静的应着:“殿下,有何不妥吗?”
“你怎么这么爽快就跟着本殿下走了?”
“民女若不跟来,殿下会如何?”
“呃……”
“这事情总归是要如了殿下的意,否则民女只怕今后都过不了安生日子。即然如此,民女就跟来了,殿下不必多虑。”
独孤长信怔怔的注视着青乔,沉声说着:“若今晚硬拉你上马车的人不是本殿下呢?”
青乔笑了笑,“除了殿下,还有什么人会如此大胆吗?”
“那晚打晕我,救下你的人,是谁。”独孤长信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青乔平静答了:“是素府的家丁。”
“家丁?什么家丁?”
“普通护院,因怕殿下怪罪,民女已遣他回乡。”青乔平静应答,她早知独孤长信会有此一问,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若殿下也想灭他九族,怕也不易,他跟樱草一样,只有邻居,没有家人。”、
“你明知本殿下在同樱草说玩笑的话。”
“殿下一言九鼎,民女怎敢妄加揣测。”
独孤长信面色一凛,“素青乔,我今晚自会跟你解释清楚那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言毕,正襟危坐,一身清风明月凛然之气,竟显得十分诚恳。
可还没等青乔回应,车子忽地巨烈颠簸了下,像是左轮压到了什么东西,车厢竟倾斜了几分。而青乔刚好是坐在左侧,此刻便被波及到,无法控制身体,直直的倒进了独孤长信怀中。
好在这样的颠簸仅此一瞬,车子恢复了平稳前行,青乔下意识抬头望着独孤长信,而他也低下头,伸出手臂,轻轻将跌进怀中的青乔扶起坐直,并注视着青乔的眼睛,平静的,“或许你认为本殿下顽劣好色,但那只是坊家不实传闻,我虽不敢自诩为正人君子,但占姑娘家便宜的事也绝对不会做!”
青乔望着独孤长信,他眸中神色清澈安宁,一如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了无波无惊。
“是吗?”青乔轻声问着。
“正是。”独孤长信轻声回应。
“哦。”青乔正色,想了想,提高了声音喊着:“能打,殿下夸你最能干了,故意压向石块害得姑娘温香软玉投满怀这招是你想出来的,你用这招帮殿下骗过八位小姐了是吗?”
“什么?”能打难以置信的语气自车辕处传进来:“殿下竟如此谦虚,能打哪会有这头脑,素小姐,这真的是殿下自己的主意,再说何来八位小姐,加上您也才六位!”
“哦,是吗?那没事了,大概是殿下自己记错了。”青乔平静回应,“无妨,殿下说,你只需安安全全把我们送到位置就好,不用再故意压什么阻碍物了。”
“是!”能打忠诚回应。
青乔笑了笑,看向独孤长信,“殿下,没事了。”
独孤长信此刻已坐得能有多远便有多远,面色依旧沉凛,不羞不怯,目视前方,“哦,是吗?好,没事就好,知道了。”
青乔心中叹息一声,不再计较。车窗就在她身畔,她只需轻轻推开,就会看到车后跟着的身影吗?
可究竟有没有身影跟着,她并不确定。就算确定了又如何?她已是被他放弃之人,不是吗……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放缓了速度。一路上独孤长信没有再做出什么故意的举动,而像霜打的茄子一般,颇有些灰溜溜又受了挫却又无奈的样子。青乔并不理会,也不说话,直到听到能打在对谁说着:“开门,殿下回来了。”
紧接着,便有人应了声“是”,又响起厚重的开门声。能打便继续驾车想必是朝里面走。
青乔有些怔忡,想了想,终于开口:“殿下,究竟是去哪儿?”
独孤长信望了她一眼,语气竟带了几分委屈,“你终于怕了吗?”
青乔怔怔看着他,实在无奈,叹息一声:“殿下,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民女,您这神情……倒像是民女下了药把您给污辱了。”
独孤长信眼睛一亮,瞬间恢复了往日神采,“我把那药给你,你再下给我,让我也受受罪你就不生气了可好?”
青乔瞪着独孤长信,竟无言以对……
正说着,车子终于停稳。能打将车门打开,青乔不再耽搁,下了车,朝四周打量着。
入眼之处也像是个后院,但规模已照着素府大出不知有多少倍了。且亭台长廊楼阁树木无一不有,又建的精美华丽,看得青乔眼花燎乱。
“殿下,难道这是皇宫?”青乔怔怔的看向独孤长信。
独孤长信摇了摇头,“不,这是太子府。”
其实独孤长信在成年后便不再宫里居住,承宣帝也觉得眼不见为净。而季昭仪“疼惜”太子,专门请了大笔款项替独孤长信建了极其华丽的太子府。独孤长信也不推辞,安心享受。此刻带青乔来的,便是太子府。
不过,他顽劣归顽劣,却的的确确不想毁了青乔名声,所以方才能打驾车通过的仅是太子府的后门,且青乔一直不曾下车,直到进了后院,确定府外没有人能看到青乔之后才停。这些安排青乔自然不知晓,能打却心知肚明,只能感慨自家殿下竟也有会有如此心细的一面。
“好吧,然后呢?殿下非要把民女带来,然后呢?”青乔问着。
独孤长信回了自己的“地盘”,便舒畅了许多,走近青乔,极认真的问着:“若我替自己洗清了那晚的过错,你可不再生气?”
“殿下,民女并未……”青乔本能的想说“并未生气”,说谎嘛,她擅长啊,明明很生气,可她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假装不生气把这事赶紧解决了就好吗?可独孤长信的注视,竟让“并未生气”四个字哽在青乔喉间,只因她不曾见过如独孤长信这般简单的眸子。又或者说,她曾经以为自己见过,比如遥星。可如今……
“别又哀声叹气了。这不像你,也不是你。”独孤长信忽地抬手,轻轻抚了下青乔的嘴角,竟引得青乔的嘴唇下意识随着他的动作上扬了几分。
可独孤长信的这个举动,是连他自己都没料到的大胆,却又发生的如此自然。而“自然”之后,是他和青乔不约而同的怔忡。他承认,方才的马车事件是他早有预谋,早跟能打商量好的路径和办法。这招管用,被他带上车的小姐无不即刻有意无意的靠在他怀中,又羞又怯的谢他。而他却永远在怀中丽人展现出羞怯的同时便烦了,厌了,心中永远想的只有四个字:不过如此。
唯独不同的,是素青乔。
方才素青乔也倒进了他的怀里,也只有一瞬,可她的温度、清甜甘冽的气息、瘦削若无骨的身子、倔强的眼神,所有复杂的样子竟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只一瞬,且并非受惊或厌恶的推开,而是如同他只是个孩童又或者儿时玩伴一样……
“殿下,您回来啦!”阿宝自长廊处跑近了,一脸的如释重负。
阿宝当然如释重负,太子殿下每次夜不归宿他都担心的无法成眠。关心太子殿下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太子殿下万一在外面有个闪失,他这个贴身小太监小命难保啊!
嗯,今晚不错,回来的算早。阿宝跑近了独孤长信,刚想再开口,便一眼瞧见了太子身后竟还站着个小姐,彻底惊怔。
“殿下,这这这这……”
也难怪阿宝惊怔,独孤长信虽顽劣,可起码从不曾往太子府三更半夜的领姑娘啊!尤其这姑娘衣着及神态,一看就不可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一看就是贵族小姐啊。
殿下三更半夜拐了个贵族小姐回来!
阿宝心里一哆嗦,“殿下,您可……您可……您这是……”
阿宝的突然出现,竟意外解了独孤长信的怔忡和尴尬,他重重咳了一声,也不理阿宝,直视着青乔:“带你来这儿,是要你明白那晚的真相,能打,带路!”
“是,殿下!”能打一脸凝重,真诚,用力点头,脚步却不动。
独孤长信扭头看向他,眉头渐渐收紧,“还不走?”
“是,殿下!”能打持续真诚,良久,终于小声问了句:“去哪儿?”
独孤长信注视着能打,沉默。身为一个太子他第一次,哦不,其实是第无数次的考虑,是不是换个贴身侍卫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