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震动惊醒了媚雪,这是一间深入地下的房间,若不是地面有大动静是不会这般晃动的,莫不是敌人来犯了?
“君上,君上。”媚雪在月无殇的怀中轻唤,只见对方呼吸调匀,睡得正沉。
石室再次震动,有细小砂石坠落的响声,媚雪又唤了月无殇几声,可他仍旧没醒过来。外面定是出事了,得去看看究竟,不安中,媚雪鼓足勇气吻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化作一只雪白的小狼,跳出被褥,朝外头奔蹿。
山体塌了半截,媚雪探出脑袋,便震惊了。
狼洞外相当惨烈,每一个方向都躺着尸体,地面千沟万壑、坑坑洼洼。她发现狗尾蹲在附近处理受伤的腿,急忙奔过去,“狗尾!狗尾!是他们杀进来了吗?我该怎么办?大王呢?”
狗尾拎起媚雪的后脖梗,一瘸一拐走到安全的角落,“大王在和敌人打架,魔王呢?快叫魔王帮把手啊。”
战斗太激烈,大家都把醉酒的魔王这个帮手给忘了,狗尾看到了媚雪,才想起他来。
媚雪塌下两只耳朵,“君上他……他还睡着,我唤不醒他,如何是好?”
头顶一个阴影罩下,狗尾、媚雪连忙退后一步,化作人形的破军降落他们面前,肩膀上还带着一道新伤,“那个靠不住的家伙!人不帮我干掉几个,还要我分心照顾他。”
狗尾说:“现在正天教的人将我们包围,小狼们死伤不少,大王,要战要退,我们都听你的。”
破军观望一眼战场,道:“没想到为了消灭我,连正天教的老大都亲自出马,狗尾啊,虽然我们眷恋这块家园,可也不能眼巴巴看着小狼们牺牲性命了,照第二种方案,撤吧。”
狗尾转身传令,媚雪跳到破军面前摇了摇尾巴,“大王,君上怎样安排?”
两百年前,新为魔王的月无殇凭一己之力将进犯太阴山的两万人类同盟屠得一干二净,从此便与人类结了大梁子,是人类头号仇敌,若毫无抵抗能力的他被正天教发现,还不发狠地追杀?他与破军有两百年交情,正因为绝对的信任,才会在破军面前肆意饮酒,醉倒酣睡。破军是重义气的妖王,嘴上埋怨他饮酒误事,心里却在担心他的安危。
指着垮了大半的狼洞,说:“把他拖出来,带走。”
媚雪刚钻入石缝的捷径返回,破军身边又跑来一个手下,将一串红色的珊瑚链子递到面前,“大王,照您的吩咐,从井里取出来了。”
红珊瑚是一个叫珊瑚的人类女子留给破军唯一的物件,守护存放红珊瑚的那口井,是破军对珊瑚的承诺,如今,为了狼族,他要食言了。
……
月无殇感觉耳边的风很大,床铺挠得鼻子奇痒难耐,本想再赖床睡会儿,无奈身不由己的一个喷嚏把自己喷醒了。
咦?满视野深灰色的毛,展开双臂往前一搂,毛茸茸、热乎乎的好舒服好有手感,好像还有两个会出气的孔。
“喂,把手拿开,老子喘不了气了。”
毛茸茸的大家伙居然会说话,听声音还颇为耳熟,月无殇左看看右看看,有趣了,他骑在一只体型比野马还要硕大的狼身上,正飞于崇山峻岭间。
抱着狼脖子,蹭了蹭,“想不到毒狼你这真身讨喜的很哪,以后就当我的坐骑吧,一定拿好吃好喝的饲养你。”顺着狼毛,“小灰灰乖……”
破军顿时炸毛,“你!给我下去!”
“不要。”月无殇勒住他的脖子。
“体谅我辛苦了一宿好不?”破军没好气的。
月无殇依旧勒住狼脖子,“昨晚,我喝了那么多,现在头还晕着呢,没劲,一点劲也提不上来。”
破军怒了,“我叫你晕!”提速,旋转三周半,脑袋朝下飞行,再归位,连贯动作一气呵成。
他自己晕乎了,而身上驮着的累赘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的稳当当的。
月无殇兴致被激活,拍拍狼肩,“来,再转一次。”
破军恼火得两鼻孔喷出黑烟来。
发现掌中蹭到一点血迹,月无殇收起嬉笑表情,关切问道:“怎么,受伤了?”手贴在灰狼额头,施展治疗法术,“昨晚和别人大干了一场?”
得到魔王法力的灌注,破军顿觉力气充沛,精神抖擞,答道:“还好意思说,正天教的人差点灭我全族,你呢?不讲信用,睡得倒香,你知道吗?我是拼了老命才把你安全背出重重包围的,睁开眼就戏耍我,好没良心。”
“那些什么教的家伙这么厉害?”月无殇替他疗伤完毕,翻了个身,大喇喇仰面躺在狼背上,双手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才看见身后还跟着一群飞行的小狼,再扭头瞄了一眼,身下崇山峻岭中有狼群奔跑身影,一个二个疲惫不堪,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逃难的,天可怜见,难怪破军飞的缓慢,为的照顾修为较低的小狼。
没帮上忙,暗暗有些自责,“如果还没找到安全的地方,去太阴山吧,我保你平安。”
太阴山是人间魔域,东南西北四境加上魔宫所在的无上境,共有魔族好几万,同是占据一片区域的王,与破军不同,魔王月无殇的地盘更像魔界的延伸,一个遗世独立的世界。
破军无法想象几千头狼进入太阴山在魔族夹缝中生活的情景,就算他自在,他的小狼们也未必会自在,寄人篱下终归不妥。兄弟的好意心领了,做大王的始终要有王者的风骨。
“谢了,我早觅得新地盘,这不赶着去嘛,喂!你到底下不下来?!”
“你身上的伤我都给治好了,当会儿坐骑都不行?”
破军居然没有驳斥,不过月无殇越发感觉不对劲,怎么后背**辣的?还有黑烟从坐骑身上蒸腾而出?
“哎哟!”月无殇弹起,飘在空中,指着一脸得意的破军叱道:“好你个毒狼!竟然敢毒我?!信不信我把你的新地盘给拆喽!”
“背着你赶了几百里,仁至义尽了吧,老子连自己的女人都没去背。”破军白了他一眼,提了提速度前行。
月无殇没再纠缠骑狼,飞到能与他并肩的速度,叉手作半躺姿势倒退着飞行,“你姬妾太多,背的过来吗?他们要在你背上吵架拌嘴还不烦死你,背我就好,安安静静的也不成负担。”
破军面容哀伤,“昨晚死了七个,还剩五个了。”
月无殇感觉失言了,满怀歉意道:“狼兄请节哀。”
相识两百年,破军身边从不乏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想当年月无殇还是个无知少年,还是多得他这位花丛老手的提点,才开的那情窍。
故而表达哀伤后又补充一句:“等安顿好了,又要举行全族选美充实姬妾队伍了?”
破军坏坏一笑,“那个自然,狼群里的女子哪个不争先恐后的给老子暖床。”
唯独第一美人媚雪为了心上人守身如玉。
二人沉默,片刻后,破军再次拾起话题:“那你咧?整日游手好闲、放荡不羁,就算再也不立王后,就不考虑放几个姬妾在身边说说体己的话?”
“你不知道,魔族的女子……没意思。”魔族均出自四境,哪一境的女子做了王后或者魔王身边的人,必令那一境的势力膨胀,阴阳怪气的南境首领弗灭就曾经献给魔王一位魔女,号称魔族第一美人,结果美人雪嫩的脊背被魔王写了一个“丑”字后给扔了回去,从此再没人敢给魔王献美。
月无殇厌恶被算计,更讨厌枕边人心思复杂。魔族受月无殇淫威震慑两百年,无人不对他心存畏惧,那之后更是再没有魔女敢有非分之想。
破军轻笑一声,把话点破,“那媚雪呢?也没意思?”
月无殇暗自叹息,无言半晌后转而问道:“媚雪安好吧?现在在哪?我怎么没见到她?”。
破军道:“脚程慢的由狗尾带着跟在后头,临走时,她把你托付给我了。”
……
狼群在一条清澈的溪流边落下,破军巡视了一圈,嘱咐大伙就地休息,月无殇主动替受伤较重的小狼们治疗,算是在这一行中发挥了点用处。
再之后,月无殇同破军率领的狼群一路前行,白天黑夜变换了七次。
旭日东升,破军走到伸着懒腰的月无殇身旁,正言道:“我们快到目的地,你也不必跟随,想去哪就去哪吧。”他知道月无殇赖着不走,是有心要护送他一程。
月无殇问:“你的新窝是什么地方?下次找你我好认得路。”
破军指着远处一座高耸山峰,“那座山叫临仙山,我打算把窝安在临仙山西北约摸五十里的地方。”
月无殇见那山高耸入云、烟雾缭绕,晨光下,散发着淡淡光辉,颇有传说中仙界景致,“仙山,仙人住的?”
“嘿嘿,哪里来的仙人?”数万年前,仙人魔三界有过一次大变动,那之后,各界受禁制阻隔互不相通,人间的魔族是那次变动之前遗留下来的一支,所以现在的人间,可以遇到魔族,却遇不到仙人。
而月无殇的出现是一个迷,两百年前,不知在何种力量的驱使下,人魔两界的通道重生窟长出一朵艳红霸气的魔花,酝酿十五年的花苞一开,便开出了一个魔气强盛的少年。
破军指了指临仙山的右侧,“看到没,那山的后面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座山。”
临仙山后边的山由于距离太远,一般人只瞧见个朦胧的轮廓,不过月无殇天生视力绝佳,他能看出,破军示意的第二座山通体银白,更加高耸陡峭,有一种俯览众生的雄浑气势。
“那个,又叫什么名堂?”
“亏你喜好游历四方,连这两座名山都不晓得?”
月无殇撇撇嘴,“我好出远门,很远的远门,这地方离人类居住地太近了,我才不来。”
“这是人间的好地方。”破军肃穆道:“后面的那座叫归鸾山,传说是远古留下的一座人间仙山,不少人类、妖族曾上山寻找仙迹,不过它太险峻了,又有仙气屏蔽,就算费尽千辛万苦进得了山,也容易迷失方向,仙迹终究可望不可及。”
月无殇心道,他是不感兴趣,他若想去,即刻便上了山顶,捉个仙人耍耍。
“哦?我看去临仙山难度小点,所以他们都改去隔壁了,莫非,你也打仙山主意?”
“咳咳,我定的新窝,完全就看上那的风水。”破军语气一转又一本正经道:“临仙山没有仙人,只有一群修仙之人,他们是人类中最接近仙人的人,玄英,这人你有印象吗?”
月无殇搓搓下巴,冥思苦想半天,“我认识他?他认识我?人类呀,那多半是他认识我了。”
今年刚满八百岁的破军晃晃手指,“你太年轻,他不认识你,不过你那四个手下都认得他,说不定拼过命、交过手的。”
月无殇算上虚龄才两百一十五岁,他的四大手下都比他长好几十岁呢,不过道理是,谁也干不过他,所以他是王。
“第一次人魔大战,三个极厉害的人类和魔族先王龙弑同归于尽,玄英就是三个人中的一个,他便来自临仙山。”
龙弑殒命后一个月,月无殇才从魔花诞生接替他做了魔王,他俩并无交集,打打杀杀的陈年旧事也提不起月无殇的兴趣,反正人魔之间仇深似海就是了。
眼看破军一行就快到达,月无殇同他道了句后会有期,便准备离去。脚还没离地,天上落下一黄一白两只小狼来。
“君上,大王。”
媚雪央求狗尾带她赶上破军队伍,只为了再见月无殇一面。
“狗尾,你不好好护着后头的弟兄,私自离开怎么行。”破军指着他叱道。
“大王,弟兄们正在山涧中休息,那一带偏僻的很,暂时没有危险,我便特意赶上大王,向大王汇报情况,也好听大王指令,媚雪她关心魔王要跟着来,我便捎上她了。”事先想好的理由早被狗尾记熟。
破军听他句句说得在理,便不再计较。
“你们商量事,我告辞。”月无殇走到媚雪面前,顿住,“媚雪,让你挂心了,我没事,你也要保重。”
“君上。”媚雪眸中水光闪动,依依不舍,她多希望月无殇带她一起走。
昨夜的事月无殇记不太清晰,似乎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聊天,期间自己还替媚雪治疗了肩背上的陈年旧伤。
是有些不应该的亲密,月无殇迷惘,疼惜地看着她,“好好照顾自己,下次来看你。”
他又一次,独自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