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生命在魔王面前不过如同蝼蚁一般,生杀予夺全凭他老人家一时的心情。这是太阴山众所周知的道理。
事情败露后,南境首领弗灭跪在魔王面前,等候最终的处置。
月无殇换了一个慵懒的姿势靠着岩石,饶有兴趣言道:“弗灭,把你的小家伙唤出来,让我瞧瞧。”
弗灭眉稍一颤,心被揪紧,抬眼望着神色如常的魔王,哀求说:“圣王,小畜牲不通人性,性子野,怕是难讨圣王欢心,我犯下的罪过我都认,任凭圣王处置。”
“你,当然要受惩罚,不过现在我就想瞧瞧你的魔狐,它既是稀罕物,让我也摸摸抱抱,你怎么就小气了?况且天下众魔都归本王管,魔狐也不例外,是不是这样?”对方越是不肯月无殇越是好奇,大家都知魔狐与弗灭形影不离,可弗灭视其为珍宝,从不让旁人触碰。
月无殇执意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这是太阴山众所周知的另一条道理。
弗灭把手伸进大袖里,心中焦灼无以复加,小家伙对他而言甚比性命。痛苦煎熬着,袖中窜出一个黑影,“吧嗒吧嗒”往对面跑去。
“墨兮!”弗灭挪着膝盖往前一步,所有意念都投射到魔王身旁的黑色毛团上。
“哟!”月无殇惊喜地抱起黑毛团,仔细打量,“墨兮,你很可爱啊,难怪弗灭把你当宝贝不舍得别人碰。”手掌至脑袋而下抚着黑狐的毛,小家伙目光冷峻,脖子硬挺不肯低头。
黑毛团每被月无殇摆弄一下,弗灭的心便抽动一下,他生怕那条生命眨眼间就泯灭在魔王手中。
月无殇托起黑狐一只前爪,转头对身旁狼族美人说:“媚雪,你看,它比你还小巧,这小爪子跟小猫的差不多呢。”
“不!墨兮!”弗灭失声呼喊。
“呀,君上。”媚雪看见玩弄小爪子的掌心多了几道红痕,红痕消退。
月无殇一把捏住没好脸色的黑狐后颈,将它提起,笑道:“脾气倒是倔强,呼我一爪子啊,你难道不怕我一气之下要了你主人的命?”
黑狐“吱吱”两声耷下耳朵。
“圣王,小畜牲野性难驯,不认陌生人,还是……还是让我管教它吧。”弗灭一贯擅长控制情绪,而此时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嗯,它只认你。”月无殇摸了摸黑狐小脑袋,“墨兮呀,怎么说你也吃了我一滴血,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才对哦,好吧,回你主人那里。”黑狐四足一落地即窜回弗灭袖中。
魔王饶过墨兮一命,但这是要挟,死穴被捏住,怎敢不低头?弗灭拢着袖袍,平复心中的波澜。
月无殇端起身子,终于换了个威严的语气:“魔宫地牢荒废两百年了,我入主魔宫以来就没关过谁,弗灭,要么你去地牢里住一住,住到我满意为止,这样,你要的东西还归你。”
想得到梭萝红叶,就必须接受囚禁,他与墨兮将要在那个曾经用来囚禁人类俘虏的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待上不知多少岁月,一境首领在魔王面前也如同蝼蚁一般卑微,可是为了活命为了他的墨兮,别无选择。
“谢圣王恩典。”弗灭拾起叶片,躬身退下,毅然往地牢方向走去。
背后主使处置完毕,就剩下狼族美人。魂不附体的媚雪跪在他身边,做好赴死准备。
月无殇握着酒壶站起,将里头最后一口琼浆饮尽。今天酒量不错,中间小憩一会便能清醒到现在。他低头看了白衣女子一眼,叹道:“媚雪呀。”
白衣女子身体一抖,“媚雪听凭君上发落。”
“你知道吗?当初她就是趁我昏睡扎了我一刀,而你,伙同旁人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诱惑我,我这一生最恨枕边人的算计,你若不是这般,若有一颗纯净的心,就像小花那样,或许哪天我想通了就能接受你的情意,可是,你最终还是走上这样一条令我反感的路!”若是别的女子做出这事,恐怕已成一具尸体了。
“砰!”酒壶在碎地面,吓得媚雪惊呼一声,两行泪汩汩而落。
他挚爱的王后算计他刺杀他,最终都死在他手上,如今又一个算计他枕边女子,该不该死?
媚雪万念俱灰,顿首于地,“媚雪欺骗了君上,对不起君上,不奢求君上原谅,我这一条微不足道的命就请君上拿去吧。”两百年的等待已经足够,就算只换来一个月的陪伴,哪怕心中有愧,最后若还能死在心上人手里,就像心上人的心上人那样,说不定从此能占据他心中一块狭小的角落,值了。
“我不会要你的命,再怎么说,你也是从破军身边过来的。”
不杀她的理由刺痛了她的心,仰头看着威严的魔王,戚然问道:“只是因为狼王的关系?”
月无殇黯然惆怅,眼中景象叫人无法揣摩,沉默良久,背过身去,冷言道:“媚雪啊,你走吧,离开太阴山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从此不复相见了。”他自知这样太无情,但他无法容忍算计自己的女子常伴身侧。
媚雪悲恸地摇脑袋,雪狼一族为爱坚守,她宁愿死在此刻,“我不走,只要君上在,我就不走,天大地大,早已没有媚雪的归宿。”
“不走……不走?”月无殇看着天边最后一道霞光,蹙眉沉思,半晌才又开口说道:“你可以留下,我准许你把这当家,但是……”顿了顿,侧过脸看着她,“你的内丹,我得废去。”
媚雪亮起光辉的双眸再次黯淡,妖族一旦失去内丹,就等于修为尽毁打回原形,也就是说,她只能以一只普通畜牲的姿态待在月无殇身边。
“即使如此,你还愿意留下?”话中透着寒气。
“我愿意。”泪水夺眶而出,在她撑出的一张苦涩笑脸上冲刷而下。不管以何种姿态,不也是一世陪伴么?
月无殇眼中的寒冷消散,泛起怜悯,“内丹没了,再要修成人身就得看造化,或许成百上千年,又或许永世不得,不后悔?”
媚雪摇头:“不后悔,只要君上不赶我走。”
月无殇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叹气一样说道了一个字:“好。”
媚雪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当看见月无殇缓缓抬起手,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恐惧。恐惧感迫使她瘫在地面,一点一点往后挪,威严冷酷的红袍男子抬着那只准备毁去她所有修为的手一步步靠近。
手扶了个空,身子一晃,她已挪到水潭边缘。弹指间,她便要打回原形,内心深处的不甘心化作最后一股勇气促使她战胜恐惧,扑过去抱住月无殇的腿。
月无殇身体一僵,听她哭涕哀求道:“媚雪此生钟爱君上一人,两百年从未变过,看在这份至死不渝的情意上,求君上视媚雪为媚雪自己,而非旁人的替代,最后再宠幸媚雪一回!”
一双泪目与一双颤动的眸子相遇,时间凝结。
媚雪变幻成云朵的样子诱惑他,其中不乏他本身的纵容,他自欺欺人视她为替身,若论对错,他也有错,他也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月无殇眉心舒展,冷酷的眼中泛起丝丝温存,他托着女子的胳膊将她扶起。
“君上……”媚雪心跳加速,惶恐不已。到底是收回打回原形的恩赐,还是成全她的最后请求?
“成全你。”披于肩膀的红袍滑落,月无殇欺身过去,吻住了她嘴唇,媚雪在惶恐中搂住男子腰身,水面漾起涟漪,两人一起倾入水潭中。
溺水的窒息没有到来,媚雪瞥见男子背后是一个泛着红芒的法障,他们被隔绝在幽暗寂静的水底空间,是属于月无殇与她的世界……
“落水啦!主人和小雪落到水里啦!快来人啊!”二人入水的情景刚好被小花撞见,她边喊边跑到水潭边,焦急地向潭中张望,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救人,可是小女孩不会水啊。
动静太大,把正在附近的吟虎也惊动了,小花看见救星到来便扯着他衣袖告知险情。
区区一小水坑能把魔王给淹死?吟虎一点不着急,安抚了小女孩,探出脑袋往恢复平静的水中瞄了一眼。
幽暗深邃处亮着微微红光,红光里,一片朦胧。
“发光的,他们在玩什么?”话音刚落,小花的眼睛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同时身体被拖离潭边,“小虎你干什么呀?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能看,小孩子看了眼睛会长疮。”什么都了然于心的吟虎为了扼杀小花泛滥的好奇心不得不吓唬她。
小花心疼自己的眼睛便不再抵抗,怎奈好奇心未完全泯灭,“可是水底有什么好玩的呀?”
“没什么好玩。”拉开小花后,吟虎端出长辈的架子,“小花,我不是教过你非礼勿视吗?圣王在水里泡澡呢,你不能盯着看。”
想想是这个道理,可是小雪为什和主人一起泡澡?难道她又成了王后?懵懂的小花“哦”了一声,带着“未解之谜”随吟虎远离落水现场。
……
月无殇落在岸边,乌发与内里白袍滴水不沾,整理着衣襟迈步离去,水中紧跟着蹿出一只雪白小狼,扭转身躯甩去了茸毛里的水珠,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珠子,叼起落在地面的红袍,“吧嗒吧嗒”追到月无殇脚下“呜呜”轻声叫唤。
小雪狼两只小爪子扒在红袍上不愿松手,月无殇拎起红袍披上,直接将它带到肩头。
“呜呜”又叫了两声,似乎想引起男子注意。
一只手将小家伙托到胸前抱住,小家伙舔了舔那只手,满足地在香怀中缩成一个纯白无暇的毛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