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阳云睁开眼皮,塞满视野的,是一张白玉般的男子脸庞。
他闭合双目,微翘的浓睫正伴随着喃喃细语微颤着,呼出的气息正好拂在女子鼻尖。
“哇!”
阳云惊呼,猛往后避闪,不料“哐!”的一声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坚硬石壁上,顿时眼冒金星眼角渗泪。
男子被这一大动静给惊醒了,睁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搞不清状态似的愣住。
他躺在被鹅黄纱帐笼住的陌生床榻上,身旁一个熟悉的小身板正抱着头,表情痛苦地半坐在角落嘶嘶地倒吸凉气。
“阳姑娘?!”
阿月也倒吸一口凉气,一咕噜爬起,边挪开距离边惊恐道:“姑娘,我,我怎么……怎么会和你……睡在……我真的……我不什么都不知道呀!唉,我对姑娘做什么了吗?我,我,我……”
他居然和人家小姑娘睡在一个被窝里!看小姑娘那愁眉苦脸的痛苦模样,难道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越想心越慌,最后舌头打结似的说不出个完整话来。
手足无措间,阿月发觉自己依然完完整整地穿着里衣,系带的绳结也未有散开,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少应该没对人家做太坏的事吧?他连忙翻身坐起,拨开床帐钻了出去。
阳云摸循着身上的里衣,并没发现被人占了大便宜的迹象。其实不用多想,她百分百相信月仙长的人品,这事定是被他人摆弄的,他也是受害者。
她抚着后脑鼓起的金包,略显尴尬却又强装镇定地言道:“月仙长你也别慌,肯定是那下流的狼王戏耍我们,他就是想看我们出洋相。”
阿月背对床帐站立,用尽全力稳定悸动不已的心绪,“虽是这么说,可是,我看姑娘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我……我在睡梦中对你做了无礼的举动?”
中了狼王的妖毒,当即便失去意识,后来发生了什么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苏醒过来就已是躺在这床帐中。
要说两人裹在一张被子里,月仙长在睡梦中身体有无不经意地碰一下她,倒也不好说。
思来想去,罪魁祸首还是那杀千刀的狼王破军。阳云安抚他道:“月仙长不必自责,我方才不小心撞到脑袋疼得厉害才脸色不好,与你……无关,嘿嘿。”
“哦。”阿月又暗自舒了一口气,负罪感减轻不少,“姑娘的脑袋要紧么?”
“不碍事,撞一下精神百倍,妖王再放毒也放不倒我了,哈哈。”阳云发觉怎么每次遇到这种尴尬的事,她都得担起呵护月仙长脆弱心灵的重任。
阿月的心灵又被她呵护住了,心绪也恢复如常,这时,他才有心思打量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精心布置的石室,不单有石制卧榻,鹅黄床帐,石柜石桌石椅等家具一应俱全,平整的岩石地面还铺着一张洁净的毛绒地毯。
绣着鸳鸯戏水的屏风旁边,是半人高的衣服架子,两人的外衣正耷放在那。
阿月先拿起阳云的衫裙,难为情地递进床帐内,然后再退到屏风另一边穿好自己的白色外袍,并拔下白玉簪笼统地重新束好发。
屏风将石室隔成内外两间,他在外间覆着软垫的石凳上坐下,感觉些许口渴,便随手提起桌面上还以小火煨热的陶壶往杯里倒水。
水杯正要往嘴上靠,蓦地一只手掌劈过来,啪嗤一声,水杯在墙角粉身碎骨,水洒一片。
“不能喝!怕是有毒。”
阿月心头一颤,望着那边淅沥沥的水泽,不解道:“他要毒死我们也不必抓我们来多此一举呀。”
阳云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敲着桌面,像教导小孩子似的对他说:“破军是只卑鄙下流的毒狼,他把我们绑来肯定有所图谋,刚才那饮用的水说不定就是毒水,毒水,不是毒死人的那种,或许是让人失去自控能力的毒水,明白吗?妖魔阴险啊,月仙长,我们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阿月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于是乎半信半疑地回应:“嗯,所以这里的东西都不能入口。”
孺子可教也,阳云满意地点头,而后掌中摊出一个小药品,“看,他们没把这药丸收走,你师父说过,它有补益功效,贵派弟子辟谷时可服用,来,我们先一人一粒。”
阿月想说他会丹田结印,不吃药丸也能辟谷,却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拍了一粒入口中。
阳云自己也吞了一粒,然后心满意足地将药瓶收起,自语道:“熬个两三天应该不成问题吧。”叫贪吃的小馋嘴管住嘴不进食,两三天当然了不得。
阿月对她的决心表示怀疑,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只岔开话题道:“按理说狼王那样可恶的妖怪,怎不把我俩捆绑起来关进牢房,却还让我们在这漂亮的房间里活动?”
昏黄的烛火下,阳云环顾一圈这间虽是光线不足,但却称得上豪华的石室,每个可疑的角落都没有放过,然后盯着阿月瞅了瞅,沉吟半晌道:“我当初的想法应该没有错。”
阿月问:“姑娘有何想法?”
反正眼下他师兄不在,有这句说这句也无妨,人总是要经历点事才能变聪明的嘛,他也不能永远在师兄的保护下活着。
阳云这么一寻思,便百无禁忌地说:“仙院大醮那会儿,我不是猜破军其实是个断袖么?”
阿月朝她懵懂地眨巴两下眼皮。
“断袖,就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却爱对另一个大老爷们儿做那……轻薄之事。”
“啊?!”阿月震惊的同时脸上又泛起了红晕。他多单纯的一个男子,连男女之事都不好意思去想,却被告知世上还有男子对男子做出的这不害臊的行为。
“可,可是若他想轻薄的是我,为何又连姑娘你也一并抓来呢?”
阳云重重呼出一口怨怒之气,“所以我现在又明白了,其实他并非是个单纯的断袖。”
“不单纯?”
“嗯嗯。”石门外仿佛有轻微响动,阳云顿了顿,仍秉着解惑到底不卖关子吊胃口的精神,凑到阿月耳边压低声音继续说:“破军他是个大变态,既好男色又好女色。”
“什么!”阿月愤慨地一拳击打在桌面。
“嘘!”石门外的响动更近了些,阳云忙示意他小点声,“如果我猜得没错,破军很快会将我俩中的一人带到他卧室,然后……月仙长,不管怎样,你我都是同甘共苦、共同进退的伙伴吧?”
“这个当然。”
阳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要不这样,待会儿我们争取一同去见破军,假意逢迎与之周旋,然后寻着机会给他下个黑手。”
老实巴交的阿月对同伴的建议一时理解不来,“周旋?下黑手?那是要怎样做呢?”
阳云绷直手掌做了个切割的动作,“当然是趁其不备,给他放放血。”
狼王欠扁得很,狠狠教训他一顿阿月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只是……摊开掌心无奈道:“我的剑怕是落在街上了,我们没有兵器如何动手?”
阳云勾起一侧嘴角,“你忘了,我的金乌无处不可现形。”
金乌乃天地间一股灵气,只要主人召唤,随时能汇聚成匕。阿月虽不太喜欢金乌,却也不得不佩服它与主人如此融洽的关系。
“嗯,我明白了,姑娘的法器是旁人夺不走也毁不掉的,现在它是我们打败狼……”
话未说完,石门被轻轻敲响,两人对视一眼,噤声不语,只等着门外五大三粗的狼卫闯进来对身为阶下囚的他们粗鲁而为。
“笃笃笃。”敲门声还在持续,力度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错觉。
“我们是不是要去开门?”阿月狐疑地看着门板。
石门根本没反锁,分明从外边一推便开。
不知妖怪玩什么花样,阳云端起嗓子不耐烦道:“进来。”
门被推开,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狼卫,而是桃腮杏面、香娇玉嫩的狼族美婢,一眼望去不下十人,正规规矩矩地拥在门外。
预想与现实落差甚大,阿月阳云疑惑顿生,表面仍不动声色。
站在前头的两名美婢看见他二位衣着整齐地围桌而坐,眼神稍稍闪过一丝讶异,似乎在她们预想中,这一对男女也不该是这般景象。
讶异神色转瞬即逝,随即美婢鱼贯而入,她们中有人自动自觉俯身收拾粉碎在地的水杯,以及擦拭那泼洒得相当壮烈的水泽。
接着又有四女抬进一个大木桶,紧跟其后的几名女子手中皆提着白雾腾腾的小木桶。在两位“阶下囚”诧异的注视下,一小桶一小桶的热水被倒入大木桶中。
最后几名美婢捧着叠放整齐的布巾及两套衣袍静立在大木桶旁边,等其他女子都纷纷退出门外,才有人开口道:“二位请先沐浴。”
捣鼓半天,原来是让他们洗澡。
阿月首先便觉得妖精们简直无可理喻,先不说他与阳云作为俘虏按常理该不该有这般好的待遇,就说他二人男女有别,怎能被安排在一起洗澡?!难道狼族竟是这般不讲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