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亦柔略松了口气,眉间仍缠绕着浓厚的担忧,她定定攫住他双眼,“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郎御医不是说毒素已经快清除了?”
“无碍。”伸手抚摸她脸颊,齐毓玠疑惑道,“并没有任何不适,只是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一阵过后,就完全恢复正常。或许昨夜未睡好,比较疲惫。”
“让胡大夫把把脉!”撑地起身,乔亦柔不放心,很坚决地弯腰伸手拉他。
失笑,齐毓玠握住她小手,刚刚两人亲热着,他却突然倒地,未免大大有失男儿尊严。他微微用劲,想将她重新拽到胸前抱一抱,孰料——
他一下子就被她轻而易举像拔萝卜般拔了起来,简直猝不及防。
齐毓玠:“……”
乔亦柔没察觉到他的尴尬!
她拎起装有鱼儿的木桶,急急拉着他沿蜿蜒湖泊折返。
“哟!收获不少!”沈老头转头,见两人推开栅栏并肩进来,他上前接过木桶,笑眯眯盯着里面鱼,半晌,不对劲“嘶”一声,问二人,“鱼竿呢?我鱼竿呢?”
“这个……”齐毓玠讪笑着解释,“沈老儿,这个……”
乔亦柔蹙眉,直接将腰间钱袋递给他,拉着齐毓玠往里屋去寻胡寻南。
“就说你们小夫妻俩是什么意思?就说你们什么意思!我沈老儿是这么见钱眼开的人?”解开钱袋,眸光一亮,沈老儿轻咳一声,立即塞入怀中,嘴上咕哝了两句,连忙遁,生怕她后悔回来抢他的钱袋……
里屋被一面布帘隔开。
左边是泡在浴桶里的齐峦,另一侧是捧着纲目细细查证的胡寻南。
“你在么?”齐峦睡了一觉又醒,水凉了,她迷迷糊糊揉眼睛,“峦儿冷,要热水。”
“蓓儿。”一动不动坐着,胡寻南翻着纲目,头也未抬的唤道。
半晌,毫无动静。
“峦儿冷……”布帘突然一阵晃动,从底角被一只手用力掀起,齐峦气呼呼地鼓起嘴,趴在浴桶边缘瞪他。
她双臂柔嫩白皙,脸蛋被氤氲了一层湿气,眸子更是雾濛濛。
胡寻南怔住,从纲目中抬眸,他视线无意识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她智力虽如孩童。
可身子却是正儿八经的大姑娘家。
他忙闭上双眼,斥道,“快放下布帘,我马上让人给你倒热水。”又唤,“蓓儿,热水!”
“哦,放下了。”
提起的心稳稳落下,胡寻南睁开双眸,猝不及防对上她忽闪忽闪着捉弄与调皮的一双大眼睛。什么放下了?一个小骗子,胡寻南面上青红交错,神情微变,他猛地起身要强制从她手上夺走布帘重新遮盖住。
齐峦才没有在怕的!
她连皇帝哥哥都只有一丢丢怕!
不肯松手,两人争抢着。
胡寻南心存顾虑,他此时站着,若与她争抢的动作过于激烈,难免会不小心看到更多裸露的身体部位。
气极,胡寻南大嚷一声“蓓儿”,没有回应,他自觉不该多站在这里半刻,正欲收手转身离开,后方却蓦地传来一道怒声……
“你在做什么?”齐毓玠与乔亦柔站在门槛处,两人不可置信地望着里屋内的画面。
胸膛起伏,齐毓玠愣了一瞬,他仓促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与峦儿纠纠缠缠不成体统的胡寻南,瞪着气势汹汹的眼睛逼问道,“你究竟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不是要做什么!”吓了一跳,齐峦抓住布帘,懵道,“我在和他玩呀……”
玩?齐毓玠气不打一处来。
胡寻南亦面色一变,玩?
我的天,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话,她简直想坑惨他!
“不是,误会误会!”摆了摆手,胡寻南真是头疼!他与妹妹胡蓓儿守着戚峦,蓓儿负责烧热水,隔会便进来一次,今儿……
“误会?”尽管知道他心底确实对她并无任何非分之想,可想起方才见到的画面,齐毓玠就想打人。他妹妹怎么了?难道心智单纯就该被这样轻视?男女之防就不用遵守?
胡寻南理亏,这件事说到底是他考虑不周到,戚峦没有授受不亲的概念,所以自然都是他的错。
“你还委屈上了是不是?看到我妹妹……”齐毓玠气上加气,他妹妹金枝玉叶貌美可爱,他占了便宜,竟然还敢委屈?
“没有委屈。”胡寻南太阳穴爆疼,蓦地,又诡异地抬眸,怪哉,这人怎么……
“哎呀,皇……”察觉到了事态严重性,齐峦咬唇,要解释。
乔亦柔忙飞奔过去捂住齐峦的嘴,她朝她摇头,将布帘扯下,遮住她露出来的脑袋,“别出声,让你说话就说话。”
上前抓住齐毓玠手腕,乔亦柔凛眉望着对面焦头烂额的胡寻南,“胡大夫,若真有误会,你就好好讲清楚,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齐毓玠:“……”他倒真的是很不想讲道理。
扶额,胡寻南叹气道,“不好意思,明日起,除却必要的诊脉施针,我会远离戚小姐。今日之事希望二位谅解,胡某并无任何见不得人的心思。”拱手抱拳,他神情诚挚。
乔亦柔转去布帘那边给齐峦穿衣,详细问她具体情形。
“就你调皮!”点了点她鼻尖,乔亦柔轻咳一声,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与她开口,酝酿半天,磕巴道,“峦儿,从前无人与你,与你说这些事儿,男女授受不亲,就是说不能与别的男子亲近,或者有肌肤之亲,懂?”
“那小嫂嫂为何要让皇帝哥哥亲你嘴?”
“什、什么亲嘴?”
挑起眉梢,齐峦摆出一副“我都知道不要瞒我哦”的神情,得意洋洋道,“哼,峦儿就是知道。”
乔亦柔闭眼,忍住窘迫,崩溃道,“这不一样,你叫我小嫂嫂,证明我与你哥哥是夫妻,夫妻之间便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
“噢!”颔首,齐峦机敏一笑,“那我与他是夫妻,就可以一起玩布帘了吧?”
乔亦柔被彻底打败了,齐峦天真,肯定不知夫妻的意思,大抵就想找个玩伴……
给她穿好衣裳。
乔亦柔沮丧地牵着她出门。
屋外,齐毓玠仍不肯放松警惕地瞪着胡神医,胡寻南低眉整理草药,无言的沉默。
而失踪了片刻的胡蓓儿已经归来,解释她是被村庄里的一个女孩请去为她娘亲看诊,女孩儿急得两眼泪汪汪,她一时没能来得及打声招呼,所以才消失了会儿。
齐峦根本不懂那么多,她笑容满面地朝胡寻南蹦蹦跳跳跑去,晃着腰间穗子,“我跟你说,我刚跟我嫂嫂说了……”
话未说完,立即被齐毓玠与乔亦柔同时扯了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怕她跑去跟人说要做夫妻,什么夫妻啊,简直……
顾不上再多说什么,两人带着齐峦回客栈。
路途中,乔亦柔猛地回神,大急道,“陛下,此次没有御医随行,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小觑,咱们先转头,让胡神医把把脉?”
“什么神医?”齐毓玠还没顺气,他撇嘴道,“治了那么久,一点成效都无,还……”他冷哼一声,“叫他一声神医他敢答应么?”
“为什么不敢答应?”齐峦弱弱凑过去,掰着指头道,“这几日,很多男人女人小孩来看病,‘哎呀哎呀’的叹着气来,‘呵呵哈哈’的带着笑容走,他很厉害啊!很神奇呀!”
“行了别说了。”觑一眼齐毓玠阴沉沉的面色,乔亦柔拽住齐峦,她抿唇,有些理解他,齐峦人生中蓦地出现另一个讨她喜欢的男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从前都是女人,出来个男人,他理所当然的愤怒嫉妒生气了呗!
齐毓玠一口气憋在胸口要上不下。
亏他以为她是真的理解他……
她们一个个故意要气他是不是?
转身,面对壁面,齐毓玠不想瞧她们,眼不见心不烦。
“陛下,回去把把脉吧!”
“不去!谁要去?”赌气地切齿,齐毓玠阴阳怪气道。
“陛下……”乔亦柔再唤他几声,结果他直接不理了,很好,她也耐不得这个烦了,行,乔亦柔朝另一边侧了侧身子,有本事他一直不理人,她倒要看看谁先率先撑不住举白旗投降。
缄默。
气氛怪怪的。
齐峦叫了声“皇帝哥哥”,不理,又叫了声“小嫂嫂”,依然不理。
噘着嘴,她烦躁地取出腰间香囊,捻起几颗小香丸在手心滚来滚去,然后碾碎,用嘴吹着玩儿。
马车轱辘轱辘行驶。
齐毓玠偷偷觑她一眼,深深蹙眉。
他想着怎么也要撑着到客栈再妥协吧,连半盏茶都撑不住,算什么英雄好汉?
对,一定要抑制住想要去疯狂摇尾巴的心情……
客栈到了,马车停。
乔亦柔不理他,带着齐峦率先下马车。
“……”齐毓玠闷声下去,灵机一动,痛苦捂胸“哎呀”一声,余光注视着前方的身影。
乔亦柔好骗得很,当即吓得松开齐峦,提裙转身跑到他身边。
“没事吧?”乔亦柔眼眶涌出水汽,生气道,“让你去诊脉,你偏不听,现在好了?”
“朕就一点点疼!”齐毓玠揽住她肩,朝她蹭了蹭,刚要摇尾巴,眼前蓦地袭来一片黑暗,与下午河畔的感觉一模一样,仿佛所有的意识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