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吃了过河饭,莫看回头岸】
这晚,我从二叔那回到家,月亮就照在我家堂屋里,我爹坐在月光堆里一声不吭,吓了我一跳。
我看他脸色不好,就没跟他答言,径直回自己屋里去,准备睡觉。
“咳咳,”我爹突然咳嗉两声,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爹的脾气,我可真是有点拿不准,“吃过饭啦?”我爹突然问我。
“吃过啦!在二叔家吃的。”我答道。
“我就知道,你又是去了他那!我跟你怎么说的?叫你少去他那。尽弄些不成形的东西。”我爹又发起了无名火。我爹和我二叔因为同父异母的关系,一直不怎么交好,加上我二叔又一直有意要我做他的传人,我爹觉得做道士就是不学无术,上不了台面的人,因此对我二叔更加的抵触。
“去二叔家坐了会而已。”
“昨晚抓贼,你去了?”
“去了。”
“还是你带着找到赵老四的?”
“嗯。”
“畜生东西。你可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以为你爹我还是大地主?你可以这样胡作非为,欺负可怜人!这帐以后再跟你算!”
我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倒是叫我想不通了。
“他是贼,偷了寨子里的东西,就该抓,怎么啦?”
“你还敢顶嘴?”我爹说着上前来就突然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真重,我爹也真下得去手,打得我耳朵嗡嗡一鸣,愣住了。
我怎么也想不通,我爹会因为一个外人,还是一个贼就这么打了我,我心里恨恨的站在那一动不动,我手里攥着二叔送我的桃木小剑,心想不管你赵老七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我还真就跟你爹赵老四还有你杠上了。我爹不让我去找我二叔,我还就偏要去了。
这时我祖母就出来了,她毕竟是最疼爱她的亲孙子的,在我祖母面前,我父亲也就不好对我使横。
过了半晌,我爹又突然说:“去睡吧!从明天开始,不要到处乱跑了。”
我于是回屋躺在了床上,对这一顿打,是怎么想也想不过去,后来更不知是怎么睡着的。
说也怪,赵老七这小鬼自从那夜被他爹赵老四带回去后,寨子里相继又有几户人家杀年猪的,但是赵老七他爹却再没有来偷过猪的脏器,赵老七也没什么动静。
转眼间到了腊月初,王烟袋家杀年猪。王烟袋的女儿嫁在外村,恰在此时怀胎十月还没生,过年杀年猪正是各家子里的一宗喜庆,老父亲看女儿怀胎十月没生,虽说是一件好事,但也是心里着急啊!于是提前给女儿说了杀猪的日期,叫女婿陪着女儿提早回来喝这年猪汤,吃这年猪饭,并且千叮嘱万嘱咐女儿,一定要一早从寨子下的那条小河过来,吃了早饭,还一定得留下吃晚饭,然后再趁着暮色撒黑的时候,过河回去。
而这两顿可不是普通的白饭,正是坊间说的过河饭。正所谓吃了过河饭,莫看回头岸,早生贵子有,龙凤喜来见。这话据说对于怀胎十月还不生的产妇来说,极为灵验,只要回娘家吃了过河饭,再难生的孩子,回去后都能立马生下来。
但是这方法还有一宗禁忌,那就是女儿回去过河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看这河对岸。看了轻则难产,重则腹死胎中。
看女儿怀胎十月未生,夫家也是着急,王烟袋既然要儿媳回娘家去吃这过河饭,也自然是件好事情。临走时,更是嘱咐儿媳回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看河对岸。小两口欢欢喜喜,笑着让家里人放心,于是起了个大早,不慌不忙,就往寨子里赶。
老父亲也是喜坏了,天还没亮就起床,烧着滚烫的开水,准备汤猪用,正是想早点把猪刨落出来,早早做好这一顿饭,等女儿女婿。女儿女婿到屋时,猪已闭气,被杀猪匠吹的圆滚滚,正淋着开水烫皮拔毛,说来也早,到家后夫妻两人就帮着老父亲忙活张罗,九十点钟,太阳刚升起来,饭就做好了,于是叫上寨子里的人,便热热闹闹吃起年猪饭。
寨子里的人看这出嫁的闺女挺着一个大肚子,就问:“几个月了啊!”
“十个月了。”
“十个月了,该是龙凤胎吧!也就龙凤胎有这么长的胎气呢!”
“好事啊!这是。”
“十个月了还能忙活,这胎气肯定很足,估计生下的娃儿怎么着也得有八来斤重的不是!”
“这是好事啊!老王,你可有福了。要抱大胖外甥了!”
王烟袋这时眯眯笑着陪大家喝完一圈酒,借大家吉言,也真是高兴坏了。
如此,这日白天自然是过得畅快高兴。
待到吃了下午饭,暮色四合,天将撒黑,日头西落到山下,再不见霞光景象时,白日里太阳晒了一天,这时气温驻降,便有淡淡雾气升起来,天边隐隐露出毛月亮。
女婿挑着老岳丈送的猪蹄子、排骨好肉,酒色上脸红,晕晕有些醉意的牵着媳妇,顺着小路,便回家去了。
这时寨子里人家都升起了炭火,烤烤火,唠唠话眼子,就该舒舒服服睡觉了。
女儿虽说怀有十个月的身孕,但有精壮的女婿跟在身边,是自然也可以放心的,但王烟袋看女儿女婿走后,却隐隐有些心里不安的很,他寻思一阵,突然想到了那晚王麻子家鲜猪脏器被偷,大家伙抓贼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叫女儿回来吃过河饭,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越想心里越不安定,于是决心跟着去看看。
说起来也巧了,王烟袋的女儿在过河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的哥哥早死,这些年来,自己的老父亲独自撑着这个家,也算是孤苦伶仃,于今自己也总算是嫁了人,更是有了身孕,要不了多久也会成为母亲,只是这次回娘家,老父亲越是招待她和丈夫殷勤,她心里就越发过意不去,临走时,老父亲更是挑了上好的猪腿肉和排骨肉送给自己,这叫她更是惦念老父亲的恩情。
临到过河时,身后的寨子也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由的有些不舍,于是回头看看这个生养了自己十八年的寨子,想再看看自己的老父亲,只是这时烟水朦胧,寨子也是恍惚了,哪里还看得清。此时她心里哪里还记得吃了过河饭,莫看回头岸这一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切听天由命吧!再说天色也是不早了,山里山村的,还是快些赶到家里的好。
正当她转身,要过河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时她忽然发现,站在河岸边过河的青石上的只有她一个人,四下寂静,朦胧的烟水雾气,缭绕在她周身,丈夫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她产生了幻觉?还是丈夫醉酒挑着猪肉担子,迷迷糊糊地走失了?
她有些害怕了,站在青石上不知道是后退还是前进,犹豫了一阵,许是寒气上了身,他只觉得小腹有些微微的阵痛。这阵痛起初还只是微微有些疼,但是越疼越厉害,莫不是要临盆了?她心里更是担心。
这时丈夫不在身边,她疼的厉害了,便蹲下在了青石上,眼看天色更暗了,她环顾四望,突然一只狐狸出现在了她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