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病时,李显、李旦、太平、武三思及朝中重臣张柬之、桓彦范等均可觐见,后来武皇命张易之、张昌宗二人日夜‘侍’奉,过几日后,二张兄弟传旨说武皇病中不‘欲’外人打扰,一干皇亲外臣均不得入内。
这可急坏了上官婉儿,二张兄弟口喻一传,转身入了内殿,凡是来来觐见武皇之人,都由上官婉儿挡着。奏折如山,来人不断,饶是婉儿八面玲珑,也渐渐招架不住皇亲重臣的‘逼’问。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李显李旦前来向武皇请安,被挡了回去没说什么;随后太平、张柬之、崔玄伟三人觐见,上官婉儿说非诏不得觐见,张柬之皱眉道:“上官大人,圣上龙体关系国家安危,这样总将皇亲外臣挡着算个什么事?”
婉儿苦笑道:“张大人,婉儿也是非诏不得觐见,几日都没见着圣上了。”
“这如何了得?”张柬之微怒,“上官大人为圣上制诰多年,难道现在圣旨拟发均出于那二人之手?”
崔玄伟轻轻扯了扯张柬之的衣角,张柬之眉心一沉,道:“老臣不怕他们听见,老臣正好与他们理论一番。”
“张大人是要找圣上理论吗?”随着声音,张昌宗睨着眼出现在众人眼前,张柬之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张昌宗拿出圣旨,趾高气扬道:“太平公主、张柬之、崔玄伟、上官婉儿接旨。”
众人只得跪接圣旨。
张昌宗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躬违和,诸皇亲大臣非诏不得入见,朝中诸事,由恒国公张昌宗代禀。钦此。”
张昌宗宣旨后,将圣旨递给张柬之,道:“张大人,你还要去找圣上理论吗?”
张柬之愤愤不答,太平接过圣旨,缓缓道:“那就劳烦张大人代我等尽人臣之孝。”
张昌宗得意的笑了笑,径自入内。
次日,张昌宗又宣了两道圣旨,一道任命张昌期接替左威卫将军薛思行之职,另一道是张同休接替右羽林将军桓彦范之职。
上官婉儿接这两道圣旨时没有问题任何反应,待张昌宗走后,婉儿拿着圣旨,脚下一软。
蔻儿眼明手快,不‘露’痕迹的扶住婉儿,婉儿眉心绞成一团,凝重道:“蔻儿,连日‘阴’寒,恐怕有一场大风雪要来了。”
窦蔻此时虽然年轻,已跟在上官婉儿身边一年多,重大政事还是分得清楚的。
左威卫将军和右羽林将军两个职位级别不高,但掌管着京城皇宫安危。一次换掉两位将军,接替二人的又是张昌宗张易之的心腹,怎能不让人心惊胆寒?
京畿安防一旦‘交’接,长安城将面临巨变。
上官婉儿见事极明,反应迅捷,低声道:“蔻儿,兹事体大,我尽量拖延一天时间,你拿着腰牌,悄悄去太平公主府报信。”
“是。”窦蔻知道情势紧急,接过腰牌,转身出了大殿。
刚往殿外走几步,一个小太监笑嘻嘻的跟上来道:“蔻儿姑娘去哪儿?有什么事小的可以代为跑‘腿’。”
窦蔻心知被人盯梢,淡淡道:“公公,上官大人命我去许寒隽姑娘的宫苑取一样东西,怕人说不清楚才命奴婢前去,公公可说得清楚?”
小太监笑眯眯道:“小的笨嘴拙舌的,哪里说得清楚,不过陪蔻儿姑娘走上一遭,些许力气活还是能做的。”
窦蔻暗想若不让他跟着,反而引起疑心,遂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自倪‘露’死后,许寒隽被重用,不久前提拨接管倪‘露’以前的宫苑,分单双和曲姑姑分别当值。
不过现在连曲容都极少被圣上召去当值,许寒隽就更少了。
两人来到宫苑,许寒隽早已得到下人禀告,在‘门’前等候,一见蔻儿,笑着见礼,又赏了小太监,命人赐茶。
蔻儿打量着许寒隽越发大方有度,心中替她欢喜,笑道:“寒隽姐姐,上官大人因近日奏折颇多,连日来眼睛有些朦胧干涩,听闻姐姐这里有一种自制的‘药’膏,抹在眼睛上可下火润目,特命奴婢前来要一些。”
许寒隽忙命人取来膏‘药’,仔细讲了使用之法,又拿出一味清火明目的枸杞茶,嘱咐蔻儿放几分水,几时喝最好。
窦蔻一一记住,凝视着寒隽的眼睛微微一眨,见礼道:“谢谢寒隽姐姐。”
许寒隽是何等机敏之人,已知其意,笑道:“上官大人为国事‘操’劳,奴婢们平日想尽点心还没有机会,今日能为上官大人出一点力,是奴婢的荣幸。”
蔻儿起身告辞,小太监也跟着出了宫苑,许寒隽一路送出‘门’口,正在道别,微风吹扬起她鬓角一缕秀发,她顺手一捋,轻“咦”一声道:“我的耳环掉了吗?”
窦蔻一看,果然她左耳空空,几个小宫‘女’、窦蔻和那个小太监一块寻找耳环,寻了一会,窦蔻寻到了,寒隽笑道:“倒底是妹妹眼力好,劳烦妹妹帮姐姐带上吧。”
窦蔻亲热的上前帮寒隽带好耳环,清脆的声音道:“姐姐这副耳环好漂亮。”旋即用极细的声音快速道:“京畿换人,速告太平府。”又接道:“衬得姐姐冰肌‘玉’骨,让人好生羡慕。”
“妹妹过誉了,”许寒隽扶了扶耳环,“妹妹快回去复命吧,让上官大人放心,用了奴婢的‘药’,必定‘药’到病除。”
窦蔻微微颔首,道别离去。许寒隽系出名‘门’,虽未涉朝政,但大局轻重看得明白。以她的聪慧和在宫中的方便地位,一定能将消息送出宫去。
***
是夜,太平公主府。
议事厅中,凤阁‘侍’郎张柬之,鸾台‘侍’郎崔玄伟得到太平公主的消息后即赶来太平府,几人面‘色’沉重。
张柬之道:“圣上病中,外人不得觐见,一应事宜由张氏兄弟把持,朝臣们早已群情‘激’愤。如今竟然大胆到更换京畿安防,公主殿下,再不决断,整个长安城将陷入动‘乱’啊。”
太平眉沉如山,缓缓敲击着木几,看向崔玄伟。
崔玄伟道:“二张‘乱’政,已动国之根本,臣等为国家计,请太平公主主持大局。”
“两位大人,”太平思虑良久,“东宫有太子,此事还须与太子计议。”
张柬之急道:“公主殿下,太子爷那个‘性’子您还不知道吗?若非箭已出弦,太子决计成不了事。”
“西府还有相王。”
崔玄伟道:“相王殿下只爱曲艺,根本不闻窗外之事。”
太平公主起身走到张柬之和崔玄伟中间,定定的看着张柬之道:“圣上,不仅是太平的皇上,还是太平的母亲,张公,真要太平行不义之事?”
“公主殿下!”张崔二人跪地,慨然道:“国家已到危难之际,公主舍小义而成大义,必能昭瞕后世。臣等泣血请命,请公主主持大局。”
太平微微闭上双目,显然经过了一翻剧烈的思想斗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神,已深沉如海,一字字道:“你们,布署吧。”
太平府,一个不眠之夜。
长安城,多少不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