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敬?你这兔崽子也知晓大不敬?”从雍瞪着他,怒斥道,“老子看你胆子肥的很,天家的人都敢惹,连老子也能不放进眼里,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跳着来耍老子玩了,当老子吃素的不成?”他越骂越怒,提了刀便想劈了他,又怕再耽搁下去,允太子的命给他耽搁的没了,憋的脸上的肉都有些抽搐,愤然吼道,“还不滚下来,给老子备马!”
施云洛笑嘻嘻地应了是,偏头去寻气沉的住地让他有些刮目相看的梁成。
从雍土匪出身,好杀善战,性子火爆,一言不合便能大打出手,身上的背的人命官司没一也有二。被招安后,从雍土匪习性难改,一根筋的自然也与京里弯弯绕绕说半句藏半句地老油条们混不到一块,素日里找个痛快喝酒的人都难。太宗皇帝才情高,长得俊逸非凡,又偏爱油嘴滑舌的文官,武将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圣颜几次,憋屈的还不若个土匪头子。若不是四十四年平叛南征,武将得以启用,出头之日还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高宗皇帝倒是不大似太宗皇帝那般,韬光养晦了些年,见惯了血光,夺嫡之路,风雨飘摇,走的战战兢兢。坐上那位子后,文韬武略,雄心勃勃,亲武重将,朝堂里隐隐有压文官一头之趋。可,战事一歇,天下初太平后,又心重猜忌起来,南仲将军守了半辈子南州府,官拜正二品品任南州府总兵,兵符上交兵部侍郎,无诏不得进京!姬世羡大将军回京途中接了从一品天下兵马大将军的官印,交了兵符后,带着不足千人的老弱残兵镇守飞天涧,连京里妻儿都不曾见上一面。田将军得胜回朝,官拜正三品,封前锋将军,隔日便以年事已高,不得为陛下分忧为由上折告老还乡,当日得准!
张将军,太宗皇帝亲封的骠骑将军,李将军弃了姬大将军才给赏了的游击将军、叶将军……闲赋的闲赋,养伤的养伤……
施云洛翘了嘴,不无嘲讽的想若他们不是认了主跟定了姬大将军,下场也不比张将军、李将军……好到哪去罢!
他眼尾动了动,见梁成收了弯刀,起身朝他微颔了首,跃上院墙来。他便抱胸翘首,将那些陈年旧事甩出脑去,眯了眼睛等人过来,不想梁成点了足,几个起落,便不见了影子。
他垂了肩,着实讶了回,再瞧见徐盖那小子朝他躬身施了礼后带着兵跟着撤了,他忽地觉出他的小军师的好来。
他摸着下巴想了会儿,看向赤红着眼,面容疲惫仍掩不了他通身威武的从雍将军,“这天儿果真如我那没出师几天的小军师所说,快要塌了么?”
“混账,还不紧着给老子备马去,天塌不塌与你这兔崽子何干?都是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混球,毛都没长齐,就敢跳着蹦跶!”从雍义愤填膺,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塌了正好,砸死你们这伙儿兔崽子!”
“哎!”施云洛笑的更无辜了,“您莫气着了,这就给您牵马来!”
从雍从将军年纪长了,脾气也跟着长了不少!不顺他眼的,张嘴便骂,不得他心的,伸手便打!京里来的信上传,皇亲国戚都受过他的骂,正一品的大员的嫡孙他也打得……
说起从雍将军来,那说书的口若悬河地能说上一天,丝毫不下于传奇色彩的姬大将军!
班师回朝时,丛雍因伤了腰,误了上朝时辰,竟生生地给朝廷忘了……半年后,误伤了高宗皇帝爱妃的侄子,给判了腰斩才又重入了人的眼。巡城官回头翻了翻手中案子,才知道昔日南征抗击蛮子的功臣生活潦倒,困苦到衣不蔽体,赊酒馆的酒来以度日……
景王宅心仁厚,不忍昔日功臣蒙受不白之冤,暗中与几个武将通着气想救他一救……
言官卷了袖子声泪俱下、义正言辞地轮番于朝堂怒申功臣过往战功赫赫,辉煌功绩,这才法外开恩,得以免了刑,再来封了正四品指挥佥事,领了差事。
如他这般的三朝元老,打过南夷,伐过北蛮,伺候过三任皇帝,屹立朝堂不到,仍难封侯拜将的,却也少之又少!
他敬着他些,确也是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