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时候喜欢望夜空,数着星星唱着歌,年长的时候喜欢望夜空,想着某片夜空下的人。
七天长假很快就过去了,伊晨和晓槿还碰过一次面,就是大家的一次聚会。
但是一直就是这样,只有有外人在,两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通场都不会说支字片语,而这次亦是如此。
大家一起去爬了南山,期间谈的几乎都是现在在冗县各自生活状态里的事情,让人感觉即使身在此地,心却飘离得很远。大家就像一个个过客,让家乡反而成了异地。
其实离开暮镇虽才短短一个月,大家的面貌却恍如已经隔了一年半载。
对于全新和敞远的天地,是最容易最快有一番改观的。
除了伊晨,这一众人似乎都已经在自己的班上别开生面,而他,好像还是停留在一片空白里。
不过看了眼正和她的姐妹们聊得正欢的洛晓槿,嗯,空白被她一个人就填满了。
下山的时候,秦欢拉着朴华华和杨菲提议,“我们今晚去晓槿家玩,反正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我们去陪她好不好?”
晓槿赶紧也盛情地邀请起来,杨菲同意了,朴华华却非得要回去看书。
秦欢没好气地抱怨到,“华华,你从上山到下山一直和程非在聊学习我们都没有说你了,现在叫你晚上去晓槿家你也要去学习!”
程非听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一旁赔着笑。
朴华华一脸为难地直叹气,“唉,以后有空再陪你们玩嘛!你们也知道冗县一中马上就要考试了,这次考试是我们到一中后的第一次考试,很重要的!”
还是晓槿迎上来善解人意地替朴花花解围,“哎呀,秦欢,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朴华华使劲点点头,瞬间像固体融化成气体一样轻松自在。
秦欢在一旁仍然不满,假意地讥笑到,“你这辈子就跟着书吧!”
朴华华摸摸秦欢的头,咧嘴笑了几下,然后就和大家告别。
“我们也走了吧!”伊晨招呼着大家,然后相互告别,离去。
夜晚的暮镇,一轮圆月挂在天空,黑色的云雾随处飘荡。
晓槿家敞亮的客厅里,三人打着牌,吃着零食,看着电视,笑笑闹闹又一直到凌晨才去洗涑,然后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秦欢先不先地跑进房间占着床中间,杨菲走进来把门关好,往床边走去的时候看到晓槿在梳妆台那里翻弄着什么。
“晓槿,你在做什么?”
杨菲走近一看,梳妆台有一个抽屉被打开着,晓槿正把一个吊坠往抽屉里的一个盒子里放。
“哦,我放东西。”
“这吊坠挺精致的,你在哪儿买的?”
晓槿嘴角上扬,脸上泛起一丝幸福的神情,“别人送的。”
“你们快来,床上好冷啊!”秦欢在一旁闹开了。
晓槿无奈地摇摇头,“好,这就来。”然后招呼着杨菲躺进了床里。
灯一关,房间里只感觉得到三个人的气息在黑暗的空气里碰撞。
不过秦欢很快就打破了这一安静,在一旁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晓槿和杨菲也只能被带动了起来。
“对了,杨菲你原来不是说要转来我们班,怎么没动静了。”秦欢突然把话题扯到了杨菲转班上面。
“对了,我都忘了帮你问了。”晓槿大惊一下,然后扬过头一个劲儿对杨菲道歉。
杨菲淡淡一笑,“没事,我也不打算转了。”
“为什么啊?”秦欢激动地疑惑到。
“对啊,为什么?”晓槿也在一旁附着问到。
“因为我现在学懂了,觉得理科还是挺好的。”
“哦!”晓槿和秦欢点点头。
接着空气里一段短暂的沉默。
“你们说,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杨菲突然发问,问题在黑暗里似乎敲击出了清脆的响声。
以后?真奇怪,晓槿默念这个词语时,脑海里竟然闪现了一下韩伊晨的面容。可是再往细想,以后,还真是个模糊的概念,自己脑海里一点形状也没有,不过晓槿还是开口了,“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我以后肯定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有自己想过的一种生活并且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杨菲感叹一句,“嗯,真不错!”
“那你呢?”晓槿反问到杨菲。
“我,我只想能不愁吃穿,富足安康就行。”
晓槿点点头,但不是赞同,只是因为人各有志,自己应该理解而已。
“秦欢你呢?秦欢,秦欢。”晓槿连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
原来秦欢已经睡着了,不过没关系,她这个样子最好地阐述了了她对她的以后的见解。
没有了秦欢的闹喳,晓槿和杨菲没说几句话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去冗县的那天早上,父亲母亲很早就起来给伊晨做好早饭,吃完饭后又送他上车,千叮咛万嘱咐,车门关上的时候,伊晨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挥手作别父母,同时也作别这个熟悉的暮镇。
车子一路疾驶,绿意在慢慢消退,秋好像越来越藏不住了。
目的地是冗县,接下来又是怎样的一番年岁呢?
伊晨把这个问题想了又想。
下了车,冗县就像一团巨大的浓雾将自己团团包围住,一切事物都井然有序地过活着,并没有什么改变,似乎回到暮镇的这七天浓缩成了七秒甚至是一场若有若无的梦。
伊晨一路往表姨家走着,就像慢慢在走进某场画面,直至回到家里放下包,一切又回到了现在的生活状态――一个在冗县一中念书的高一学生。
冗县的霓虹灯光在四处飘离,一声声繁杂声音在四处扩散,表姐和早已回冗县的谭琉君在房间里哈哈大笑,表姨在客厅里嗑着瓜子看着电视,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哄笑,好像一切都没有离开过。
时间就像一双灵巧的手,轻而易举地掐断中间,连上两端,丝毫不留衔接的痕迹。
长假之后,就是一次大型的考试,这次考试是老师对于刚入学的一个初步印象,说是初步印象就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初步印象一样,直接决定了以后的导向。而且冗县一中的全年级排名一出来,直接就可以看出来你是在哪个层次的大学,所以所有的学生都在剑拔弩张地准备着。
大学,每次听到这个词语都感觉有些飘茫,因为它似乎太过遥远,不是这个今时今地该切身体验到的存在。
原来冗县的天气在回暮镇的时间里已经自顾自地入了秋,这大概是最能证明七天长假确实存在过的证据了吧。
早晨总是白寥寥的天光和凉飕飕的黯雾,下课后就是一整片瘫倒在桌子上的头,门有时候会发出吱呀的声音,像是挤压着尘封多年的锈灰,那是刚回来的学生猛地推开门的声音,他们手里捏着干瘪瘪的面包,头上顶着水汽。
所有人都在一片沉郁的空气里学习,似一条条春蚕在各自的蚕叶上费力地蠕动着身体,吃进许多叶子,然后慢慢积累着一点点的蚕丝。
晓槿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大堆的学习。
从收假后的那个早晨两人碰面之后,伊晨就感觉到,似乎晓槿又恢复了在冗县的姿态,不,确切来说是跟长假前一样的那种让自己充满不好感觉的姿态,这姿态甚至还有一路蔓延的趋势。
比如说,她还是对以前只字不提,真是一个不念旧的人。
比如说,她会和旁边的人聊得更加风生水起,往往忽略了旁边的那一双看着她的眼睛。
比如说,眼前的那一堆堆没有生命的书本文字似乎比伊晨更有吸引力。
比如说,有多久两人都没有别开生面的谈笑自如了?
而唯一有点熟悉的只是她在收假后看到自己时的第一句话,“你好久来冗县的?”
嗯,这个无实际意义的问题,大抵可以牵扯着往回蹦一点。
而后,也没有任何能收回记忆和体现特殊的话题了。
所以她,也像是存在那一场若有若无的梦里。
窗外花台上有一些风景树的叶尖儿漂着黄,风一吹,它便使劲地摇晃,似乎都能听见咔啦咔啦响的声音,终于挣脱了,然后在空中打几个转,被拖拉着去了视线不及的地方。
伊晨回过神来的时候,数学老师已经在黑板上写了满满一大黑板的习题,晓槿在一旁唰唰地在草稿本上算着,额头几乎都冒出了轻汗。
数学老师似乎也不是那么惹人喜欢了,久了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是在故作幽默来活跃课堂气氛,事实上他也和其他老师一样,只教书,不育人。
伊晨看到晓槿算得越来越急,有些不忍心,于是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
“洛晓槿,你慢慢算……”
“哎呀!别打扰我!”
伊晨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像正常频率跳动的心脏一下子被人捏住,身体也随之震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冰冷,冰冷,冰冷!
心脏充血迸裂而开,大股大股的物质喷涌而出,这些物质里,有委屈,有心痛,有陌生,有低落……
晓槿似是意识到了些什么,小心翼翼地转过来,眼神跳动地望着怔住的伊晨,“你怎么不算呢,快算吧。”
伊晨几乎是一瞬间,用尽力气组合起七零八落的心脏,似一具僵硬的躯壳被赋以生命和血肉时一样活动了下全身的筋骨,然后勉强挤了个笑容,点点头,“嗯,现在就开始算了。”
晓槿也点点头,然后转过去继续陷入深远的运算里。
像是明明搅得风起云涌,却当作风轻云淡,平淡无奇。
而即使是这平淡无奇的“关怀”,伊晨也不想要,犹如当杀戮者看到在自己手里被残害得楚楚可怜的生命时,由愧疚产生出一种怜悯,这关怀即是如此。
伊晨仅用一丝丝意识支配着笔在纸上轻快地划出一个又一个算式,一副盎然学习的样子。
对,如她所愿,自己也要装作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
但你不说,我不说,往往总有一种东西在慢慢萌生,成长,然后梗阂在空气里,让一切都举步维艰。
一整上午,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伊晨拖着生硬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迎面一阵风一吹而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像被风扯起一般,生生的疼。
凉风变成寒风,是能感觉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