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义揉着肩膀,方才的战斗虽说不过持续了两刻钟,但守城士兵们却一点也不轻松,他问道:“毛叔,方才你射死几个匈奴?”
毛叔方才连射后,见敌人都进了城下,火油、雷石、滚木横飞,哪怕是他射死的也不能算个人军功了,于是有些可惜地说道:“若说射死的有五六个吧,不过能算进军功的也只有没粘上火油这些的两个,骑兵斥候已经去打扫战场了。”
曾义现在是又羡慕又崇拜:“毛叔,若这一仗打下去,恐怕一个四等士子的爵位是跑不了了。”
毛叔没有说话,这东西谁说的准呢,不过他认为这次自己就算拿不到爵位也要多赚取点军功,如此一来下次获取军功的机会就要大很多,再努力一点搏得个四等士子,到时候就能传给子嗣一个五等士子爵位。
想到这里,毛叔的思绪不禁飘到了东三县,他的家在东三县,不过由于当初自己恰好在沮阳,所以才避免了成为班余的壮丁,好在班余只带走了青壮,东三县未到十六岁的男子,女子以及老人都没有带走。
“毛叔,可是想家了?”曾义瘫倒在城楼上,将水袋递给毛叔。
毛叔接过水袋,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想又如何?听说君上派荆南将军镇守东三县我便放心了…倒是你,弱冠之年便上战场可是要小心了,莫要未成家给你阿大留种就去了,你家那几十亩田到时候给谁?”
曾义父亲虽然只是五等士子,世袭下来自己连毛都没有,不过田地等财产是跑不掉的。
曾义脸一红,恼火道:“你才去了,我曾义乃堂堂七尺男儿,当志在建功立业,如今君上立国,正值机会,我曾义官不至大夫绝不成家!”
“那可别,自古都是成家立业,哪有立业成家的,听我毛叔的没错,这一仗打了,趁着临冬了回去说门亲事才好。”毛叔打了个嗝,方才口干舌燥一不小心把水给喝完了。
一般情况下,古人普通人家和低层贵族都结婚得早,不少男子都不行加冠礼取字,也就中上层阶级才会有正妻必须行加冠礼过后才能取。
曾义不再理睬毛叔,其实他何尝不想尝尝女人的滋味,给父亲遂个传宗接代的愿?可曾义正值青春年少,梦想报复最大时,如今《大夏律》刚刚颁布,自家父亲又搏得了个五等士子。
这时候,曾义就认为自己不能像别人那样只满足于士子,说白了,士子不过就是大一点的农民,亦或是地主,只有大夫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贵族,什么三妻四妾,家国天下,也只有成为了大夫以后才能去实现。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休息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城下又传来匈奴人那叽里呱啦的怪叫声,曾义看着手中的长弓,思考着如何才能在五十步外命中奔跑着的敌人。
这个距离,正好是火油等触及不到的地方。
匈奴人站的十分分散,一次性也就上来一两千人,偌大个上谷关只用这么点儿人就显得有些小气了。
但这也没办法,这些匈奴人不过是一些零散小部落组成的军队,个个都不想损失太大,这种投入少量的军队分散进攻,的确是减少损失的好办法。
可上谷关身为燕长城的关隘,区区一两千人又如何能有收效?
“杀!”
这一两千匈奴人架着简陋的云梯,挥舞着弯刀,这一次他们用上了两个撞木,希望能成功撞破上谷关城门。
冬日来临,这一带的匈奴人都面临着大自然的考验,不得已南下打草谷,本想通过联合起来,将关内的中原守军骗出,趁势夺取上谷关,最后进去捞一把,不料中原人更加精明,他们也就只能祈求苍狼王保佑,看能否强行攻下这座中原人建造的铁壁了。
此时,在上谷郡北五十里以外的地方,数十骑站立在隆起的小丘上。
“啊,尊贵的左大将军,您叫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您之前说过,只要我将这些可怜的小部落集结在一起攻打上谷郡就能给我赏赐…”
一个披头散发,面目呆板的人道:“八十头牛羊和十个奴隶么?虽然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对于我来说零头都算不上,这是我的信物,你可以到我的部落中去领取给予你的赏赐。”
“和草原上传闻一样,左将军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愿苍狼王保佑您百战百胜。”
“巫师,回到左贤王的王庭,请告诉他,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他做事情,我将会带着我的族人到大单于那边去。”左将军眸子中闪烁着光芒,“他竟然封那个达刺部落族长为右将军,我讨厌和吃人的怪物在一起。”
巫师佝偻着身体,尽量让自己在马背上坐的舒服一点儿,声音嘶哑:“呃…左将军可知,大单于已经被太子杀死了么?”
“月氏王太过于贪婪,老单于雄心不再,现在大单于只有一个…”左将军神秘一笑,一挥马鞭,众人随他扬长而去,只留下巫师一人呆愣着。
上谷关的战斗还在持续着,漫天的箭矢乱飞,鲜血染红了条石与大地,匈奴人的贪婪似乎战胜了恐惧,从最开始的一两千人,如今已有近五千人出动。
已经有匈奴人登上城墙了,士兵们抽出短兵与之肉搏,
“九个!”毛叔一箭穿进一个匈奴人的瞳孔中,哈哈大笑,“还有一个就是四等士子的爵位了!”
“毛叔,匈奴上城头了,莫搭弓了!”
他们这边现在还没有匈奴人登上城楼,还好曾义眼尖,发现中段的城楼上已经站满了匈奴人。
“好!”毛叔抽出佩剑,“匈奴们是在找死吗,曾义跟着我!”
“喏!”曾义也是满脸兴奋,他箭法不行,倒是肉搏是自己的强项,他了不认为匈奴人能登上城楼就可以攻下上谷关了,一千多大夏武士可不是摆设!
“去死吧!”一个匈奴人见到曾义遥遥跑过来,还只是个弱冠少年,面色发狠地奔向曾义。
曾义见有匈奴人针对自己不但不慌,反倒是一脸兴奋,大喝道:“匈奴胡儿,想过城关,过某一关!”
说罢一剑劈下,那匈奴人也没想到一个毛孩子不退反进,下意识一挡,不料曾义力气大如牛,一剑下去,匈奴人用劣质铁做的弯刀“哐当”一声瞬间破碎,刀片四飞,曾义就地打滚躲过,而一截刀尖恰巧刺进匈奴人的喉咙。
眼未闭,无生机!
曾义一剑割下头颅将之拴在自己的腰间,大笑一声:“一颗头颅!”
“小心!”正当曾义得意之时,只听毛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匈奴人从他身后跳起,弯刀即将落在曾义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毛叔一把推开曾义,一剑刺进匈奴人的心窝,但为时已晚,匈奴刀落于毛叔左脖!
“毛叔!”曾义见状,泪水涌出,毛叔与自己认识不过十几日,却将自己当做子嗣般看待,今日竟舍命相救于自己!
“毛叔,你这是为何!”曾义一把抱住毛叔,嚎啕大哭道,“你的妻子都在家乡等你啊!”
“咳咳,曾义,十个…十个头…爵位…”毛叔口中喷出血块,“你…你还…年轻…不…不能死,呃呕咳咳…记得到…东三县…帮我照…”
“毛叔!”曾义一耳光打在自己脸上,“为什么啊…”
落日照耀着曾义的脸,殷红如血,他喃喃道:“军中你照顾我,我便帮你照顾好婶婶他们…”
说罢,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继续战斗着…
残阳斜斜地照向大地,在南方,一支骑兵终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