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两人回来前一时嘴馋喝了几壶桃花酿,此时他有些微微醉意,便多在路上停留了些时候,特意绕了远路以醒醒酒。
长满青苔的青石小路上,身边的青灰石墙古风古色,长满了旺盛的爬山虎,风微凉,晋辰心里微微一颤。
夜凉如水。
其他人早已熟睡之时,晋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屋内的灯火拼命地燃烧着,他起身,推开门,走到别院里,轻轻吹响手中的简笛,然后又回了屋。
不过一会儿,一位鬓发苍苍的老者便随着一道白光出现在屋内。
“小辰,这么晚了,你把我叫过来,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伏野打量着晋辰上下,看见他精气神儿十足的样子,露出一副还算满意的表情。
“这么久没见到您老了,当然是想你了。”晋辰盘腿最在床榻上,打趣着。
“你这些虚伪的甜言蜜语,老夫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什么事快说吧!”伏野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一旁的须欢突然跑过去,直往伏野腿上蹭,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娇滴滴的哼叫,眨着萌萌地大眼睛。
晋辰实在是看不下去,摇头道:“须欢,怎么说你也是上古神兽,能不能有点狼的尊严?怎么整天像只撒欢的小狗一样。”
须欢不听,露出尖锐的牙齿,表示抗议,继续向伏野讨安慰。
伏野被逗得哈哈大笑,用手抚摸着须欢的头,说道:“须欢这秉性,老夫甚是喜欢,虽说是上古神兽,却毫无架势,若是能随老夫一起回幽竹林,解解闷儿,则再好不过。”
不料,此话一出,须欢立马变了脸色,撒腿跑开,躲到了晋辰身后,惹得伏野不由得骂了一声:“哼!不识好歹!”
晋辰在一旁笑笑:“你就不用打须欢的主意了,就算你把它带回去,第二天它也会自己跑回来的。”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小口茶水,继续说道:“伏野,当年我与罹煞大战之后,我的凌凐剑掉落到何处?”
这话突然,伏野听了,神色一滞,“人间如此之大,这就难说了?”
晋辰默默不语,一直等着伏野继续说下去。
伏野眼神飘忽不定,停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小辰啊,我知道你是在担心青流,他是修行了几千年的剑灵,虽可以离开凌凐剑而存在,但在那场大战中也定是情况不妙,生死未卜,至于具体情况,确实不知道。”
伏野口中的青流,乃是晋辰的贴身武器凌凐剑的剑灵,修行千年,化为人形,因为常年沾染了晋辰身上的灵气,所以他的眉眼细细看来,也会和晋辰有几分相似。此后每次作战青流都与晋辰形影不离,两人情同手足,如亲兄亲弟。
“我相信他还活着,我感受到了。”晋辰笃定地说。
伏野有些惊讶,“你说什么?”
“今晚在回来的路上,那道长长的爬满爬山虎的青灰石墙尽头,我能感到一丝异动,那是凌凐剑独有的灵气,我敢肯定,那应该不是普通的墙,而是被人设下了结界,那堵墙只是一个幻术,里面才是真实的情景。”
关于青流,隐约记得,此前云凡凡跟他顺口提过了两次,风隐掌门的大弟子凉潇,而他,却在今晚路过青石墙那种感觉涌现的时候,才想到他,晋辰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有些自责。
晋辰突然眼圈有些泛红,目光冰冷。
“可是,为何会被人设下结界?”
晋辰把今天凡凡对他所说的话重复了一边给伏野,又说:“凡凡对我说,风掌门对青流的死很是伤心,甚至不愿再收其他弟子,我想他一定是想保留着青流的位置,所以,我猜想那墙的背后,很可能是他的旧居。只是——”他顿了顿,又不解道,“想保留着青流的房间,只需上了锁便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设下结界?”
伏野理解了晋辰的意思,说道:“所以小辰,你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想让我帮你破了那道结界?”
晋辰点头,“最好只是暂时性的破坏,还不能让别人发现。”
“这倒不成问题,你拿着这个,”说着,伏野手中幻化出一颗明亮的铜镜,散发着光芒,“这是无幻镜,你拿着它,便可以使幻境短暂消失,不过记着一定要在没人的时候。”
晋辰接过无幻镜,似有领悟地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感激之情,不由分说。”
伏野摆摆手,示意不必和他客气,随后又啰嗦了几句。
“对了,既然来了,还有一件事,我想我不得不告诉你。”晋辰好像忽地想起来什么。
“还有何事?”
“凡凡身边,有一个好朋友,名叫小夕,是当年唯一幸存下来的灵蝶,眉眼很是像你。”
伏野顿时愣在了那里。
“现在很晚了,她应该已经睡了,不然你可以去看看她。”
半响,伏野开口,“我看她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又何必突然去打扰她?”
“她当年只是一个小蝴蝶,不知什么原因得以幸免,才得以幸免,这些年,孤苦伶仃的在人间也不容易,你这个做父亲的……”
伏野苦笑一声,打断他,“父亲这个词,我当不起,当年银落的死,我也有责任,她若是知道,定会怪我。我无颜见她。”
伏野想起,一千多年前,他与灵蝶圣姑银落相恋,却因地位的悬殊遭到众议,使他们两人的爱情磕磕绊绊,终于在随后的大吵一架之后,银落因为喝得大醉,疏于防范,致使魔尊罹煞冲出封印。
等伏野再次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在一夜之间白了头,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那天,他唯一找到的,是晋辰濒临破碎的魂魄,他带着晋辰回到幽竹林,从此不问世事。
“凡事的因果,哪能是我们个人就能掌控就能改变的呢?一切都自有注定,谁也不会怪谁。”
“我该回去了,不管怎样,小辰,感谢你,让我知道,她还活着。”
“放心,她不仅活着,而且现在活得很开心。”晋辰朝他笑笑。
伏野点点头,然后转身随一道白光消失而去,在最后一刻,晋辰仍能捕捉到他眼角残存的一抹忧伤。
晋辰目送着伏野离去,突然感到体内的一股压抑重重袭来,犹如黑茫茫的夜色般将他包围,窗外树影绰绰,仿佛在那横七竖八的枝桠背后,还有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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