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回答我,而是紧张地四处张望,当看到杂物间堆放着的旧家具时,便上前踹烂。跟着将那些破碎木板拿来对着窗户比划,我明白过来,这是要加固宅子容易被突破的入口,他此刻急需钉枪。四周的黑衣人也同时在各个窗口位置,将视线内所能找到的杂物分拆,变成一段段的板子,摞在一起。
Alex跑下地下室又快速上来,手里提着工具箱,打开之后,里面有大小两把气动钉枪,他丢了一把小的给黑衣发言人,自己拿了那把大的跑到厨房后排明窗边,开始将堆在那里的木板快速钉满窗框。回头对他说:“拆烂我这所没有任何保险的宅子,你们那个项目部门得给我赔偿。”
发言人也在手忙脚乱地钉木板,回过头来气喘吁吁地提示:“在平铺的条子上再打斜十字,这样可以起到加固一倍的作用力。”
而掐烟卷的在地下室门口将踹倒的门板拖出,覆盖到原先的门框上。我见他仍在不住淌血,两条裤管已经被浸透。我站在原处不知所措,不知该做什么,只能站着瞎指挥。但很快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家伙,这群黑衣人中不起眼的一个瘦子,也同样站着,没在做任何事,只是仰着脸,望着天花板。他戴着黑眼镜,我辩不出他究竟在找什么。
只见他蠕动嘴巴,说着一种默语。隔了一会儿,他气恼地顿腿,大叫一声:“shit,没用,没用。”就折回去帮着钉木板。当跑到发言人身边,他心急火燎地开始耳语,然后发言人抓抓脑袋,一摊手,好像在说,没有。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感觉差不多已经接近这所宅子百米之内。这才分辨出,那并不是野兽咆哮,而是数量更多、更加密集的东西,聚在一起振动整片区域内空气所发出的轰鸣。这种声音很空灵,完全不是在远处地面,而是来自空中!
掐烟卷的此刻已经卡死门框上的破门,走到发言人那里低声商量,大概说了几句,竟然想要出门,似乎仍需去做一件事。瘦子随即一把抱住,指着屋子外,叹道:“来不及了,全部都被破坏。就算拿到,也扛不住了多远。”
想必他们知道屋外的状况,也很清楚空中那些究竟是什么。还没等我开口去问,室外集结着的怪物便发起了袭击。
这些东西先是试探性去撞击这座本也不怎么牢固的宅子,它们是以一种从上至下高速俯冲的直线撞到宅子外墙,以及刚钉好的木板上。只听得狂风骤风般呼啸,就像无数鸡蛋大小的冰雹打在窗玻璃上,到处都发出木板开裂的声音。我透过杂物间木板缝隙往外窥探,看见眼前所见的是无数移动着的黑点,数量之巨,难以想像。
这些东西每一只都有7,8岁小男孩握紧的拳头般大小,毫无停歇地冲击着。它们撞到木板上,很快就被砸扁,然后那些东西体内的粘液糊满整个窗框。这就像,有无数的人站在附近,拿着臭鸡蛋或是烂番茄朝着这个屋子狂掷,那些丢出的东西被砸扁后变成一滩滩恶心无比的稀液,顺着板材往下滑落,最后堆砌在宅子的墙角。
它们在木板上撞得四溅,粘液开始渗入室内,好几坨溅上衣袖,就像白色的唾沫。我抬手去闻,气味很冲,但并不腥臭,而是一种植物的气味。儿时的我,有时候在树上抓知了,会在树叶里误抓到一种绿色小虫,这种小虫浑身就是这种气味,然后洗一天的手都洗不掉这股难闻怪味。
无数这样的东西活像战斗机群,分成不同梯队密不透风地冲击着宅子,那些被加固起来的木板窗摇摇欲坠,刚打入的铁钉被震出不少,宅子内的人严防在杂物间和厨房的明窗前,而起居室这一方向的攻势并不太强烈。总之,几乎超过80%的攻击都在我所站的那个位置。尤其是起先掐烟卷破窗而入的突破口,木板掉了三分之一,那里聚着一堆人,正拿边上的旧家具进行补救。透过被撞开的缝隙,我终于看清了屋外是些什么怪物!
那是一种硕大无比的鳞翅目昆虫,周身都是苹果绿的粉末,每一只足有鸡蛋般大小。它们腹腔尤其巨大,隐约透出一种绿色的光芒。随着“啪”的一声撞上板子,随即砸成屎一样的稀糊,生物的腹腔里全部都是白色稠液,四散开来。将突破口的人群喷得一头一脸。
“磷蛾!”Alex只看了一眼,脸都吓白了。
黑衣人中的瘦子无言地点点头,莫名其妙对着他道歉,说:“真的毫无办法,这是我应付不来的状态啊。”窗外的攻势一阵猛似一阵,不多久,加固的木板几乎全被冲开,大群蛾子从窗外涌入,瞬时,杂物间里已经满是飞虫。
“放弃杂物间和厨房吧,这样是顶不住的。”黑衣发言人在过道那头指挥,让挤在那头的人都退回来,然后将起居室,地下室联通到厨房的门锁上,搬来一些橱柜顶住。
我,Alex以及掐烟卷的几乎是爬着跑回厅里,浑身上下,密密麻麻覆盖了许多蛾子。
我俩在地上翻滚,将身上的蛾子碾成稀糊,然后大汗淋漓倒在沙发边,望着掐烟卷的。他的情况比我们严重得多,不仅身上覆盖的蛾子数量多了几倍,而且在运动中,伤口开裂,此时已成了个血人。
当我正想说这什么磷蛾也没什么了不起,屋外的攻击波嘎然而止。然后听见无数翅膀在扇动,往高空爬升,开始撤围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些虫子就只懂撞墙,弄破别人家的窗户?这算什么事儿?当我想问边上的Alex,突然看见黑衣发言人瘫坐在我们对面沙发上,一脸大势已去的绝望表情。
Alex同样也是面如死灰,好像已经气力耗尽。
“这是怎么回事?妈的,你们谁活着倒是说句话啊!”我一头雾水,不由怒了。
“没用的,我们已经被困死,绝对跑不出去。”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那是瘦子。他垂着脑袋哀叹道:“火眠子即将杀到,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着,竟然泪水不断涌出。
“什么磷蛾?什么火眠子?”我一把扭住他的衣领,赏了瘦子一个耳光,怒吼道:“你们他妈的也配叫特殊人员,一个个怂样!怎么回事?”
Alex扶着沙发站起身来,帮着拍打掐烟卷身上的磷蛾,叹了口气对我说道:“你不懂,这不是怀着求生意志就能摆脱的麻烦,人是斗不过大自然的。磷蛾和火眠子相互配合着来做出攻击,打个比喻,这就像先有人往你宅子泼汽油,随后有人丢火把。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全部烧死。”
“什么!?”我吃了一惊,头脑满是空白。掐烟卷好不容易抖干净身上的蛾子尸体,将衣服脱下丢在地上,无奈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嘟囔了一句:“已经丧失了最佳时机,我本该出门去拿M2,将它们吸引在空地上,那样只死我一个,嗯。。。不说了,等死就行了。”
屋外一片寂静,天上已经没有了那种空灵的呼啸声,飞虫们已经全部飞走,四周静得可怕。
黑衣发言人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突然他指着屋外说:“不要慌乱,我们幸许是可以在下一轮攻击中幸存下来的。”于是,所有人都望着他,屏息凝视,等待那不平凡的开口。
“在室外,有一处地窖,那里都是砖墙结构,如果发生大火,可能不会被烧透,我去过看过,都是铁架子,没有可燃物。”
我刚想说那快去地窖还傻站着干嘛时,发言人接着又说:“不过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那里虽然不会被烧死,但是会被烟雾呛死。火烧时燃气的高热毒雾,高达几百度,人吸入一口立刻就死了。而且这个地窖还连着屋子,一旦屋子被烧穿,所有的毒气都会顺着气流灌入。所以在钉木板时,我以一个救火员的角度来分析这座宅子,只有地下室才是最后会被燃着。麦迪逊你所说的密室内怪物,令我想到了一个解释不通的问题。”
我回想了一下,刚才进入密室,掐烟卷的和一个“它”搏斗,然后那个怪物撞破木墙逃了出去,这东西很显然知道那些蛾子之类会发起攻势。然而究竟解释不了的是什么?我似乎也有些明白发言人的意思。
“那个‘它’,本来有着逃生路线,但是这条路,被你们堵住了。”黑衣人指着掐烟卷的,提示般说道:“好好想一下,当你们进入密室,如果‘它’想要逃跑,为什么不从设好的口子出去,而是撞破木墙逃脱?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你们进去的这组人,已经将‘它’唯一生路堵住了,‘它’不得不另辟捷径脱身。”
瘦子一抹眼泪,好似看到了希望,刚想开口,发言人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继续说:“在这间宅子里,楼层上都是我们的人,那东西是通过什么方式跑到室外?将我们留在车里的同伴割喉,以及破坏载具的?‘它’压根就没上来过。‘它’的活动空间,全部都在楼下地窖里。而当你们几个蛮勇无谋地再次闯入,这是‘它’所料未及的。尽管如此,‘它’还是谨慎地架设一条误导的路,目的就是为了将你们吸引到阁楼被热感应机枪射杀,纵然不能杀死全部,一定会让其他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阁楼上,那样,‘它’就有机会趁着混乱,从掩埋的口子逃到室外。那个家伙,同样也是血肉之躯,‘它’或许能够招来这些蛾子,但同样抵挡不住烈焰,因此,你们几个打乱了‘它’全盘计划!”
“我觉得,这个‘它’觉得到了这一步我也是可以清除的。”Alex随手将沾满粘液的衣服脱下丢在地上,并且示意我照做,接着说:“这个‘它’还在附近的某处,‘它’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纵然被烈火焚烧也毁坏不了,所以打算烧死所有人后,再回到火场里翻垃圾。所以我活着或被清除,这会儿,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话音未落,我听见极远处,更加震耳的轰鸣声开始响起,就连大地也微微颤动起来。
“火眠子”杀到。
“赶快,所有人都下到地窖里,要在最短时间,迅速找出‘秘道!’”发言人焦虑地望了望窗外,斩钉截铁地说:“是我将你们带到这里,也要保障你们一个不缺都活着回去,没有时间了。”
于是,所有人跑去地下室,掐烟卷最后一个进来,再度将破门顶上。与此同时,室外的轰鸣声撞入“重灾区”厨房和杂物房,顿时,就像打火机丢进汽油桶,轰然炸响,烈焰的气浪透过封闭通道的门灼烧进来,整个楼层被火光映成通红一片,温度迅速升高。
“这道地下室的门最多只能维持几分钟。我尽力阻隔火势。”掐烟卷下了楼梯,来到地窖尽头,那里有条水喉,他踢翻塑料桶开始接水,不断泼在门和楼梯上。其他几个人见状,一起过去帮手。发言人、Alex和瘦子趴在地窖的水泥地上,争分夺秒地搜寻着“Exit”。很快,烈火烧透过道门,朝着地下室方向吞噬过来。
小巨人将桶子里那些破布烂衫全部浸湿,丢给我们,让我们像他那样掩住口鼻。抵挡毒气。
我拿到一块湿漉漉的破布,是三角短裤,一股馊味,敢情是多年没洗的内衣,吸一口骚臭味我宁愿被呛死。在我围上的同时,瘦子扭过头大叫,说:“军校导教,快过来帮着找找,太暗了,实在看不清楚,它们的走向都去了哪里?”
黑衣发言人点点头,很显然,他也明白。
我连忙跑上前,与此同时,几个大汉在叫挡不住了,回头去看,火已经烧了进来,那道卡死的门被外面气浪轰开,我们再无时间。
我急忙跑到瘦子身边,趴在地上,顺着他的指引,果然看到一群蚂蚁沿着墙缝,朝着某个地方爬去,然后到达那里,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地方,就是电脑桌前一块普通的水泥地,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和周围有何区别,但在黑暗中,我那优势的视觉,很快看出那是有形体的,这是个长方形水泥盖子。
“找到边,马上找到边!”发言人再也顾不上矜持,一起趴在地上,用手去刨,数秒钟后,基本被清理出来。
当掐烟卷的让挤作一堆的人都起开,抓着边框开始硬来时,突然屋子中段位置上开始嘈杂起来,人群逃命般地往我们涌来,我侧过脸去看。
一大群类似金腹巨蚊般的飞虫已经打破开的门洞口,飞入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