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罗马后第二天上午10点,基本人员都到齐了,除了少数几个去取材料的特殊人员没来,所有人都去到附近某家咖啡店,一来吃早餐;二来安排今天的行程。
招牌名字很响亮,叫做”维斯提国王餐厅“。
这家咖啡店店主是一对老年夫妇,坐落在幽静的小道深处,两人都是最典型的那种罗马市民。当看到浩浩荡荡的人群正朝着他们店里走去,简直吓了一跳,或许在他们看来,从未有过如此阵容的大部队,会去光顾小咖啡店。
我身为一个老资格的意佬,款款走至他们身边,讲述着是一个旅游团,我是导游,安排他们来这里吃早点。老头立刻眉开眼笑,牵着我的袖子,暗暗塞给我张他们店的简介和他名片。我凑近一看介绍,哎呦哎哟原来这还是一个旧贵族子弟后裔哪。他悄悄对我说,给打8折,往后都来他们这里,并且暗示可以给我提成10%。
尽管老头对我这个导游深信无疑,但老婆子就不那么单纯了。她望着队伍里那些面目狰狞、体格魁梧的特殊人员,脸上始终带着不信任并且怀疑是黑帮的神色,不过她不久便让老头叫到厨房忙活去了。
艾莉婕走在最后,一付无精打采的模样,我不由上前问这是怎么了。她回答说昨天到后,她原本想预订克拉丽丝万神殿酒店,因为那里她熟,而且附近那些比较IN的地方她都有会员卡,但最后还是被否决住到B&B,所以心里不爽。我一听就乐了,心想你还真当成旅游了,罗马之行仅仅是东西一到手立即就走的一个地方,根本待不长久。于是随便安慰了几句,拉着她进门。黑衣人正在交头接耳,还有几个朝着厨房喊让他们快点端东西出来,不过这对夫妻好像听不懂外语,最后还是我去喊了几嗓子,然后那些刚出炉的羊角面包、红茶、肉糜粗面包慢慢被端上桌,不久,室内一片咀嚼声,好个闲暇的早晨。
今天要进入梵蒂冈的几个人,都已经由特殊人员在附近的书报摊上换好了通卡,拿着通卡,不必排队,直接进入,如此可以省去很多时间。我们几个的工作就是去踏点,大概熟悉一下环境。
特殊人员和文职人员全天休息,他们今天是观光客,不必参加任何工作。小巨人们一听休息,显得十分高兴,速射枪说自己要去威尼斯广场逛逛,帕顿要去斗兽场,其他人都作了各种安排。艾莉婕和黑客打算去逛街,不过她们两个非拖着本来打算回酒店睡觉的生物学家一起,目的嘛,无非就是让他帮着提袋子。
五人组就没有这种待遇了。他们早我们五天就来到罗马。该逛的该玩的都享受过了。今天他们的工作比较简单,那就是在酒店架设好工作室,并且为我们这些去踏点的人,安置好摄像头,先调试看看,如果有问题及时通过手机联系做调整。
当用完早餐,我们出门时,咖啡店老头拉住了我,往我手里暗暗塞了几张票子。我心领神会,做出一付朕很欣慰的表情,塞在兜里就迅速离去了。
踏点的人共四个,我、Alex、隧道还有黑衣人里的瘦子(以下简称瘦子)。到了梵蒂冈进口处,天哪,好多人在排队,长长的队伍真要排到票起码得2个小时,全部都是外国人,其中以亚洲人数量最多。当看到我们没排队凭通卡进去时,几个最靠近我们的很不乐意,正在那里大声抗议。
老实说,我其实并没怎么来过罗马,一生之中也大概到了2次。第一次是7岁,当时我有一发小,和我蹬着脚踏车,学着吉珂德先生那样去冒险,从老家蹬车到罗马,结果被我老爸带回家一顿狠揍。第二次是我长大之后,再一次找上这家伙,重新蹬车去罗马,看看多久能到。
我记得当时的我们,躺在一片罗马市郊的草地上,那里到处盛放着美丽的郁金香和现在可能已经都绝种的蛇草莓,我们望着蓝天,兴奋地想像长大之后,要怎么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这是我第三次来罗马。
梵蒂冈对外开放区域相对较少,除了广场和博物馆等几个常规观光点外,基本大部分都是不能进入的区域。国中国到了下午就开始赶人,除了居民,以及特邀人士外,不管你是谁,照赶不误。我们不可能去那价与天齐的博物馆瞎逛,且也没有这种闲心,只是沿着可以去到的地方,一圈圈走,不断的四处张望。
隧道对梵蒂冈内部非常熟悉,她走在最前,慢慢引着我们,最后来到个前方横着一群瑞士卫队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前面我们已经过不去了。”她叉着腰站在那里观察,指着周遭建筑物对我们说道:“如果正面直走,我们要绕开五组这样的警卫才能到达要去的地方。这是最近的路,可惜,我们不能从这里进。不过你们最好在附近多看看,如果发生了难以想象的麻烦,也只有强行从这里正面脱出。”
“那里面是什么地方?”Alex装作系鞋带,悄声问她。
“这里直走的话,是梵蒂冈司务主席的办公室。他负责处理一切有关梵蒂冈的维修、信件寄发、和通讯畅通等等杂务,也就是一个大管家身份。这个职务是家族世袭,有时候也由家族推荐上去。看见那些邮车没有?”隧道指指远处一个门洞,说道:“当初,你们公司的邮包,就是先到了这里被人送进去分类的。所以,这是封卡的第一道门。而要到达教皇本人居住的地方,还要通过两个这样的门卡。一是外交事务部的屋子,二是红衣主教团的休息宅子。”
“那你的意思,我们如果晚上来,就能避开这些警卫进去?”我有些纳闷,问她说:“最晚5点梵蒂冈游客就被清空了,哪怕是居民的亲戚,也不让住里头,我们怎么摸进去?”
“废话,当然不是这么进去。我刚才不是说了?带你们来这里,是为了熟悉地形。万一被警卫发现逃无可逃,只能硬闯门卡。你以为你是兰博?再者说,你以为这里是你们可以随便动粗的地方?所谓脱出也就是被逮捕的意思,走不到一百米就会让人团团包围,接着嘛,就给你揣着屁股送警署去了。”隧道说完,指着另一方向的墙,说道:“我能够送你们进到里面。不过,一旦地方带到,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我听完急忙跑过去看看这堵墙,但随即就被警卫很客气地请回原地。我只得装出一付不明所以的模样。回头去看,他们几个都在那里笑。
“我不是说你可以这样进去,不然多简单啊,你们遛达一圈自己到墙里面,还需要我干嘛?”隧道团着手,又是得意又是笑:“我们要进去的方式,有些麻烦,并且还要绕一段远路,你们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哦?说说吧。”Alex望着她问道:“怎么个绕远路?”
隧道一招手,说先出梵蒂冈,然后带我们去一个地方。于是我们出了国中国,先回酒店找头目老刀要了车钥匙,然后由她驾驶,朝着一个方向行驶而去。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我立马傻眼。那里竟然是Bioparco(毕欧帕考动物园)!
为什么来动物园?难道让我们和那些臭哄哄的可爱动物做一个亲密接触?我一想到河马那肥嘟嘟的屁股和打喷嚏跟雷响的大象,一阵战栗。
“这就是我们的入口了。”Tunnel站在车前,指了指大门,对我们说道:“我们要从这里进去,通过水道,就能夜闯梵蒂冈!”
“水道?!”我们几乎叫出口。
半小时后,我们坐在动物园的湖心草地上,听着Tunnel讲述起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我头脑中又慢慢展开一段如同电影胶片般的画面。
1991年,在罗马市的一角,有群维修工掘开某段路面,钻入地底。
他们要整修一段,管道经常无故开裂的水道。那一天,整块区域都被禁止通行,这样方便维修工们堆砌替换所需的材料。
这支工人队伍里,有一个叫做罗欧的人,他是队伍的管工,同时也是罗马市荣誉市民。
罗马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世界名城,其路面底下是四通八达多如蛛网的下水道。这些引渠都十分古老,最远的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期。起先作为城市泄洪排污所用,但因地面下沉每一时期都建筑新的水道,所以一层压着一层,密密麻麻。以至于到了现在,到底有多少水道,早就无法计算,个别一些废弃不用的地方,不是做封闭处理就是填塞。
维修工们认为是排管出问题,造成压力引起。但在检修的过程中,这个叫罗欧的管工发现,问题并非出在排管角度上,而是这条管道在承载着一堵非常隐秘的墙面向下挤压,所以叫来了更多人,一起砸开墙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出现在维修工面前的,是一条他们从未见过的通道。
刚掘开时,里面积压已久的污水扑面而来,立即冲垮了附近一段墙面,好几个工人让污水喷得跌出十多米外。各种各样残破铁板,石像以及一些早已腐烂的胸甲盾牌,也随着污水一起飘了出来。更骇人的是,还有一些穿着腐败袍子的,疑似古代士兵或骑士团的腐尸枯骨也一起流了出来。
破开的墙面,就像一个呕吐的老人般,在倾吐完所有污秽后,终于消停了。这条水道由于数百年没人打理,排污孔都被堵塞,内部结构早已坍塌,造成了堆积,已到了水漫金山的程度。
维修工短暂惊惶过后,紧即而来的是意外喜悦。为什么?罗马的地底,实在是有着太多未知性,那些地方很有可能就是一片被人遗忘的古宅,经过许多世纪来早已无人知晓的暗道里,都有可能是财宝的集聚地。几名胆大的工人们相互间一商量,决定进去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结他们深入数百米就发现,这个水道建于16世纪,纵横交错,非常复杂。如果乱走就十分有可能会迷路,整片区域宽广得难以估计。于是管工就喊人下来维修管道和重新封闭破墙,忙了一个礼拜总算完工,不过他们特意开了道暗口子,约定做完准备,搁置几周后再偷偷摸进去。
在回家路上,这个叫罗欧的人不断在想,为什么要把这段水道封密起来?这里面有些古怪。哪里不寻常?因为封堵墙面的,应该是17世纪的老砖。换句话说,这条水道,早在那时就被封闭,很显然,如果不是里面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那就是水道可以到达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方。
两周转瞬即逝,约定好的维修工们,带足工具,趁着夜色,移开窨井盖,又一次回到这段水道前。他们拧亮照明,慢慢朝着深邃无尽的水道深处缓缓移动,黑暗立即吞没了这些人影。
手电范围十分有限,这让维修工们举步维艰,外加水道各种杂物堆砌,整个空间里都是令人作呕腥臭的空气,他们几乎被熏晕过去,不得不戴上防毒面罩。为防止有人迷失,他们走一段就停下商量着画下一段的简陋地图。
随着慢慢推移,他们走出很远,然后进入一个正方形类似地下墓葬区的地方,墙上都是一个个挖出来的空穴,里面陈列着数量难以估算的干尸,这也许是古代的地下公众墓葬坑。望着那些尸骸,一些人大受惊吓,便往回逃,放弃继续搜索,自认倒霉白白浪费时间。事实上,他们做出的这一选择,是完全正确的,因为留下没有逃跑的那三个人,最终只有一个活着出来。
剩下的三个维修工继续摸索,他们又走了好几个小时,来到了一个特别空旷的地方,那里的积水很深,堵住了前面所有的通路。维修工们下潜到污水里,用手电到处搜找着。半小时后,他们发现横在自己面前的西北角,水下果然有一条黑洞洞的水渠,不过究竟多长,他们并不知道。于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潜进水里,游了过去。
岂料,这条水渠超乎想象,比预估长得多。三个维修工在潜泳过程中,有一个人没熬过去,死在了水底,其他两人勉强通过,不过也奄奄一息,他们顺利地抵达了甬道对面,一段阶梯。
这两个人休息了好一阵子,开始朝着这段石梯往上走,很快他们来到了个圆形的天台,这处房间保存得十分好,非常干燥,似乎是个储藏室。他们在那里发现,有很多兽皮袋子,还有个沉重的箱子。于是俩人开始找寻,结果袋子里的东西早已腐化成粉,只得撬开箱子,一阵炫目的光芒让他们顿时喜逐颜笑。
箱子底下是成堆的硬币,全数是金币。这个叫罗欧的人,取出一个带来的大包,开始装古钱。但他未曾提防,背后正有条铁棍从他头顶砸下。。。
他被他的同伴计算了,倒在箱子旁,失去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台涌来阵阵寒湿空气,使之唤醒。他发现,自己的同伴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早就跑了。不仅如此,连身上的东西也被搜刮一空,其中还包括他的干粮和手电。此刻的罗欧,正陷在一片黑暗中。于是,他只能摸索着,想要找到可燃物点上,找出回去的路。在黑暗里一寸寸移动,他的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忽然,手碰到了一个圆形突起物,似乎还可以推动。
他开始在突起物前使劲,只听得“哗啦”一声,背后传来阵闷响,似乎有门正在打开。他心都提到嗓子眼,急忙蹲下,双手抱着脑袋。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他就这样蹲着,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
等他觉得安全后,这才站起身,用手去测,发现原本在背后的石墙,竟然已经移走,出现在那里的,是个空洞的门。他感到十分惊异,将头探入门洞,伸手去到处摸索,结果发现那里的墙壁上,有一排让人使用过的火炬,他随便拿了一根,不多久,又在附近找到了火油,然后打算用随身带着的火柴去点燃,结果发现早已湿透。因此,他只能随便找了个地方躺着,头非常痛,看来他那伙伴,下的黑手着实太重。
就这样,他在黑暗中,忍受饥渴灌着冷风待了整整一天。直到火柴干透,他才在黑暗之中划亮。这下真正看清楚,那道移开的石墙背后,原来是一条亢长的甬道。
他擎着火把,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未知尽头而去。火炬闪烁的光芒,在他身后,拉下一道长长的黑影,就像他此刻,内心无比的绝望和孤廖。
这人走了好几个小时,沿路一边摸索一边找寻有没有圆形突起物,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往上盘旋的石阶,等他轻轻移开头顶的石板时,发现来到了地面。
他到了一个陌生的、从未来过的地方,这个地点很显然,是罗马市中心的某处,不过很幽静,静得甚至有些可怕。四周都是古老建筑,连个人影都没有。他置身在一个四边形的庭院中心。
这是个什么地方?罗欧暗暗地想,爬起身子,站在原地东张西望,打算等有人经过,上前咨询。
正在这个人四处张望时,忽然听见其中一间屋子有响动,当时的他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正在别人的民宅里,如果被发现,有可能会给扭送去炮局。这可脸丢大了,怎么说他都是荣誉市民,如果被带走,自己一生可能也就毁了。
于是,他急忙跑回庭院,那里有个喷泉,原地蹲下后探出半个脑袋去窥探。不多久,一个清廓的老者穿着袍子,从其中一扇门里出来,转了个弯进入了另一栋建筑,这个叫罗欧的人一下子就觉得老头很面熟,只是想不起来,他绝不是自己的亲戚。因此他站起身子,跟着走到老头进入的宅子边,透过窗口往里瞧,看见他正打开一道暗门,随后走了进去,一阵机器声响过后,门慢慢合上,就在这时,罗欧猛然忆起,眼前的这老头到底是谁。
他就是时任教皇的保罗六世!!
罗欧立马领悟出,自己究竟来到了哪里。于是他再度缩回洞穴,用手合上石板,一路往下,打算按原路折返。
他花了整整一天,才最后找到自己进入的暗口,平安到了家里,随后大病一场,卧床一个多月。期间,他不敢去报案,也不敢对人提起,甚至向自己所在公司提出辞职,这个遭遇,令他一生难以忘怀。
两周之后,警察在其他水域发现两具尸体,一具溺毙身亡,高度腐烂;另一具似乎是被什么重物砸死,发现时已经让下水道的老鼠啃得面目全非,临死前手里紧紧抓着个袋子,装得满满的弗洛林金币。
这件事发生在1991年冬季,三位知情人只有一名活了下来,这人在2001年肝病去世前,才将秘密最后透露给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Tunnel,她的父亲名叫波切利尼.罗欧。
隧道说完这个无比惊险刺激的故事,在原地婀娜地转了个圈,俏皮地望着我们,等待读后感。
她等来的是一阵沉默,因为倾听者,都感到这个故事有着十分压抑沉重的色彩,透不过气来。尤其是Alex,他一脸肃穆,右手发狠地握着他的打火机,望着隧道,仿佛又想起了他一直在想的那个问题——人道险恶。
我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你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并且还是高尚的人,他终其一生也没有动过那些金币的脑筋,而将这个秘密在心里埋死,有机会我会去拜祭他老人家。”
“才没有哪,我爸喜爱打牌,喜爱喝酒,喜爱说胡话,还喜爱随地小便。是个肮脏的怪老头。”隧道继续原地打转,缓缓说道:“不过呢,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对你们说,你们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Alex取出烟,丢给我一支,问。
“好消息就是,我多次亲自走过那条水道,水道的尽头就是教皇的私人庭院,也就是我们之前在梵蒂冈那里,所指的那堵墙背后。”
“那么坏消息呢?”我点燃烟,跟着问道。
“坏消息就是,入口近几年被改建了一下,进入有点困难。”
“什么困难?”我们三个男人几乎一起开口。
“那里现在成了狮子馆,洞口被一座假山压着。”隧道无比惋惜地望着我们,一脸坏笑。
不料我们身边的瘦子,猛然仰天大笑,并且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有何难?哥几个,晚上就瞧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