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军警望定他,打算开始盘问,这时却从门口处传来了酒馆儿子的笑声:
“来看看我们的希腊新娘。”
我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小子牵着狙击手的腕子,打外面进来,查理穿了一身当地人大开襟衣服,头上被戴着个野花编织的花环,正一脸倦意和慵懒地进来。
两人一进到门里,看到屋子内除了我们还有军警,不免一愣。同时,这俩穿制服的也回过头去看他俩,询问酒馆老板道:“这姑娘不是我们本地的吧?她是你们家谁啊?长得还挺迷人。”说的同时,开始往查理身边蹭来蹭去,双眼不老实地里里外外打量。
迷人?我愣了愣,查理居然算迷人的姑娘!?我左看右看都没瞧出哪里迷人了,就是个骨感的女杀手外貌,不过体型的确不错,看得出没拉下过一天的体能锻炼,身材苗条又紧致,上凸下凹。
“我刚想说明,但你们叫我闭嘴!”酒馆老板虎着脸道。
“爸!”女狙击手突然冲着刀疤脸开口叫唤,问道:“这里怎么了?”
“没什么,查证件呗,你上哪儿野去了?”刀疤脸阴沉着脸,指指穿制服的说:“警察把我们当作可疑份子了。”
“她是我儿子在哈尔科夫念大学时的同学,这小子就要成亲了。”酒馆老板一把拉过那孩子,拧着耳朵骂道:“都跟你说了不要带着人乱跑,这不,人来查证件了。”
这孩子一脸无辜,怏怏地叹道:“我们根本就没出门,一直在阁楼里。”
两个军警凑近查理的身边使劲嗅了嗅,突然笑了,拍着那孩子的肩头道:“好浓的酸胀气,躲阁楼上没干啥好事吧。早晚是你的人,瞧你猴急的。我说,你女朋友长得真不赖,真是个走运的小家伙。”
查理走上前来,往我身上一倒,扶着我的肩头望着他们。
我同时也闻到一股酸酸的腥骚味,一般男女刚做完那事后,身上都会带着这种气味。于是我也拿出长辈的口吻跟着埋怨道:“疯疯癫癫的,你爸找你半天了,也不说一声,这里可不是英国。”
与此同时,帕顿开始掏皮包,翻出证件给穿制服的。他们拿在手里,一边看一边说:“有意思,有意思。三个法国人三个美国人一个德国人一个英国人还有俩意大利人,你们在这开雅尔塔会议了吧。”
“老欧洲人各地都是亲戚。”翻译马修急忙站起身,指着我和Alex对他们说道:“这两个是她的表兄。我们都是跟着来胡闹的,以前从没有来过东欧,顺道看看。”
“这里好玩的地面还挺多,可以去猎鹿,山后边都是。”那个起先欲掏对讲机的军警对着老板笑道:“你怎么不早说明清楚,这老家伙。既然是亲家,应该是没走桥头哨亭,你们是打乔加夫小道进来的吧?没事,不过规矩还是得照办,一会儿让他们来个人到警署那登记一下。”
“行,刚还打算喝完酒我带他们过去登记的。那五条鹿腿,就在厨房前搁着,一会儿我让伙计给你们送去。”老板一脸愧疚,回答说道。
剩下的一个军警还在望着查理发呆,旋即被那个家伙一把拽走,两人吹着口哨慢慢离去。
剩下一屋子人,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唯有那小子站在原地,东张西望,迷惑不解地问:“这,这怎么回事?给我相亲?”
“我还问你怎么回事哪,你个臭小子刚才是不是对这姑娘动手动脚了?”酒馆老板一拍桌子,指指刀疤脸严厉地吼道:“人家老爹都在,你也敢胡来?都没有一点规矩!”
刀疤脸忙起身打圆场,摆手说道:“算了算了,都是年青人,老哥你年轻时不也这样?小子们玩心大,由着他们,我们还是谈正事。”
那小子低垂着眼睛,一声不吭去厨房扛鹿腿去了。在转身之际,我发现他眼角和脖子根有一道道很明显的瘀青。于是暗暗地推了把女狙击手,低声问她:“你们是在阁楼上XXOO还是打架了?你咋把人家孩子弄得遍体鳞伤的?”
查理一笑,妩媚地对我耳语道:“这个小子喜爱重口味,他羞答答说喜欢S.M,就是个小毛孩,身子板也不行哪。”
我淫笑了一声,也对她耳语道:“其实我也好重口味,喜爱刺激的。”
这下查理笑得更猖狂了,晃着脑袋说道:“我在总部时就早听闻你的大名了,你愿意的话啥时都可以吖。不过你挺得住吗?”
“挺得住,来,查理。”我将她一把拉到身边,咧嘴笑道:“我给你讲一个,黑人的笑话故事。”
酒馆老板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于是咳嗽了一声,望着掐烟卷的说道:“刚才差点闹出大乱子,你个光头突然站起身打算做什么?以后不要乱说话知道吗?幸亏进我们镇子还有小路,不然这谎都圆不了。不过其实就算他们叫来人也是让你们去登记。我们这的警察都这样,蛮横惯了。好在他们挺喜欢这姑娘的,现在没事了,一会儿你们哪个人跟我去补办一下,刚才说到哪了?”
“墓碑山庄,还有活死人。”马修提醒他道。一旁的掐烟卷闷声不吭,但一丝得意的微笑出现在了他嘴角。事后他告诉我,他在桥口看见几个开拖拉机的,往我们来的路回去,但后来出现在镇子里,很显然并非是过桥头岗,更不可能像刀疤脸他们去攀岩,因此必然有小道。
“嗯,对,对。就是那个地方,雅钦建在那个城堡废墟的山丘下。这里边几个村子都很复杂,进去之后别乱走,最好是听向导的安排。他们之间也不和睦,有时候会一个村子和一个村子打群架。反正归根到底,那就是个混乱到了极点的地方。你们起码得等一天,这是最少的时间,我这儿最多只能给你们四把猎枪,你们带在身上可以防身用再多就没有了。进去的话,到达向导的村子前,都是树林,不需要小船,你们到地方再想办法,问村子里的人借或是买吧。不过进去的时间不宜过久,那些警察不容易糊弄,一般进山里打野鹿,最多是两天三天,时间太久就麻烦了。”
“老板,乔加夫小道在哪?”帕顿听完马修的解释,问道。
“就在那林子里。你们进来时瞧见那个深水湖了吧,那条小道在附近三俄里的浅滩那里,可以走车,如果选这条小道,就直接从林子里进出。因此那几个警察误以为是我带你们往那里走的。”老板一边说着,一边问小巨人拿来我那张复印纸,在上面比划着,画了一个大概的路线图给他。然后说道:“最好是走之前在镇子里露下脸,不要悄悄走了。那样我会有些麻烦。如果实在走得急,就将猎枪什么的放在小道的木房子里,我自己也会去取。”
“老板,你确定那个相好的明天会回镇子?”Alex问道。
“明天一定会回,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就那说不上了。如果你们要给她好处,记得不要给太多,这里是穷乡僻壤,人都不善而且贪财,给多了反而不好。时间不早了,快些休息,晚上别出去,这里的人都睡得早。”
这个镇子果如老板所说的,晚上一过十点就基本熄灯睡觉,整片镇子顿时变得寂静无比,只有远远的桥头哨亭亮着灯,照射着底下一小片有限的泥地。
夜间开始降温,屋内开始变得阴湿,同屋的五个人差不多都睡了,女狙击手怕寒靠在我边上,身体冰凉,我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一下子就被她翻来翻去弄得热气全无,直打哆嗦,睁开眼看见有个家伙坐靠在窗前,一张带着墨镜严肃的大脸,在燃烧的烟头映照下忽隐忽现,好像在想心事,那是掐烟卷的,他也没睡下。
见着我起身,他提过来一支烟,然后继续闷坐,一声不吭。
“嘿嘿我说大个,住了十来天医院就开始变得对人爱搭不理的?深更半夜还戴墨镜,挺有型啊。”我接过烟卷,靠上前去取暖。
“我的眼睛在战场上受过伤,有疤痕,戴墨镜为了遮掩,只有在家我不戴,嗯。”
“哪支部队的?”我傲慢地问道。
“第10山地师,”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叹道:“森蚺行动。”
“我说你也是老兵了不是?怎么做事那么不动脑子?”我回想起晚饭时他掏刀子,不由埋怨道:“你如果把人给捅了,我们怎么办?这家酒馆的人怎么办?人家可牵儿带女挺不容易的,万事要多用用脑子。”
“我没想过捅人,而是将刀藏进袖子里,如果要被搜身的话。”他将烟卷在自己手心里一旋,透出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说道:“那些军警,都是混饭吃的,全都是劣兵。这种人打仗不行,但欺负良家妇女却很在行,我见得多了。窝里凶蛮得很,一见敌人就心怂。如果我真想动手,几秒内他们就被干掉了。嗯,不过你说得对,我有时候会突然之间很心烦,手脚会不老实。就说之前在那桥头躲着,我就老想闯桥。嗯,正面突破也十分容易。”
我知道这不是他在自卖自夸,也没有吹嘘的成分,掐烟卷的绝对会做出这种事。虽然我脸上还带着笑,但心里不由一寒。我曾夺过他的气,此后他也一直鞍前马后地为我服务,其实已经在心里,我已经将他当作可靠的伙伴。但这人是个疯子是个杀人犯,哪天他不乐意或是又心烦了,指不定就把我给杀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我咳嗽了几声,换个话题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进去后的事。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想得烦了就睡不着。”他掀开自己的被窝,示意我躺进去,而自己拿了把靠椅,到门外躲我去了。
第二天上午10点,酒馆老板带着一个粗笨的妇女进来,对我们说相好的到了,他只负责送我们进林子,其他的都要靠这个妇女带。我们故意相互之间掏口袋,作出艰难的模样,零的整的堆一桌,凑起250美刀交给她。没料想这村妇居然不识美金,连连摆手,要他们自己国家的货币格里夫纳。酒店老板随后兑给她一小箱花花绿绿的纸币,顿时把她给眉开眼笑的。然后村妇朝我们竖起拇指,又指指自己,说着话。通过翻译,在说的是这件事包在她身上,她那个相好的哪怕不愿去也会硬让他带着我上路。
我们提着箱子,从酒馆厨房边拿起四把作为猎鹿伪装的双管猎枪,在酒店老板的带领下,出了镇子。然后走上一道木桥,之后的路就开始变得寂静无比,我们已然开始进入山林。老板在一条分叉的土路前,与我们道别,那条路口有间堆着进山工具的小木屋,那正是乔加夫小道。
头顶上寒温带大树一棵棵徐徐往后倒去,四周都是沼泽地特有的瘴气和小温泉。那个村妇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沿路还采摘一些野花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一边哼着伏尔加民谣一边旁若无人地跳着舞蹈,就好似在草丛漫步,走得慢慢吞吞。
我们无法去催促她,毕竟这人是目前唯一的向导,而且还得靠她进了村子说好话。我和Alex无聊乏言,在后边跟着,两个小巨人窝着脾气,拿着丛林猎刀没有目的性地劈砍那些瞧着不顺眼的树杈。
这个村妇看上去得有四十来岁,结果一问,她才23岁,难怪这么活泼好动。在出镇子前我遛了一遍眼,终于明白为什么查理会让这里的军警看成天仙美女,这个镇子里的女人长得都很难看外加粗笨,一脸麻子和挺着水桶腰,查理如果与这群村庄女站成一排,就像一只黑天鹅那般熠熠生辉,鹤立鸡群。
女狙击手进入森林后,神情变得肃穆。不再是昨儿那般的放荡,只见她左盼右顾,小心谨慎地戒备着。时而跑到最前时而拉在最后,在做全方位的斥候工作。瘦子则在仰着脑袋听空中飞行的鸟鸣,自顾自在那点着头蠕动嘴唇,迟了一会儿过来拍拍我说锐爷,这下午可能会有雹子雨,路得要加快脚步赶,不如我们一群人都得泡在雨水里。
我们跟那个活蹦乱跳的村妇提了提即将要下雨,让快些走。她一脸疑惑地望着翻译,好似在看怪物那样,不过也因为这么一来,她开始专心地带路。土路、草丛和半沼泽我们停停走走将近3个小时不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斜坡,一道炊烟远远地飘在山间。
第一个村庄到了。
这个村庄的村民世代打猎,贩卖兽皮和山草药,由于这附近水沼里水獭特别多,所以唤作水獭村。我们跟随着村妇钻进她相好的破屋后,一场冰雹随之而到。她一看神了,跑到隔壁几家去吱哇乱叫,结果在屋檐下围起一大堆人,像看猩猩怪物般看着我们,个个称奇。
按照酒馆老板所说的,这第一个村子因为临近鹿呦镇,所以村民还算靠谱,他们仅仅只是打猎,或是通过水路帮着一些不法份子偷运违禁品为生,所以,民风还算淳朴,越往里走就越混乱。一个样貌枯瘦的独眼男人披头散发地躺在木床头醉生梦死,地上一滩呕吐物,这就是我们的向导。整间屋子就没有一处好墙,像样的家具一件都看不见,据村妇说他喜爱赌钱,家里都给赌没了,不过对她特别好,人也比较老实。现在只能等他自己醒。
掐烟卷的坐在木凳上铁青着脸,问边上的瘦子雹子啥时候能停,瘦子说这是山雨,来得快也收得快,最多半小时。于是掐烟卷的一声不吭站起身,去门外打了一桶井水,不等我们伸手制止就兜头直浇了下去。这个独眼男随即高呼跳起,跌了个跟头摔到床下,缩着脖子恐惧得望着眼前的这个巨汉。
掐烟卷的也不多言语,直接从口袋里码出几张票子,大概给了他300美刀左右,指了指他的土房,又指指钱,意思是在告诉他让他办件事,这钱都是他的。别看这独眼男土得掉渣,却也认识这是美元,当时那两眼就开始放绿光,跟纸币上的绿色相映成趣。一骨碌爬起身,从屋顶上拿下一件皮袄裹上,到门外叫来一个农妇,和他相好的在屋后开始煮东西,算是弄一些午餐招待我们。
谁能料想到,他的这顿午餐,远比鹿呦镇吃得好,有鲜鱼有走兽,还有一些野蘑菇拌土豆。我们按照惯例,每下到一个陌生地方,一半人吃当地菜,另一半人吃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以免遭人暗算。整个土屋里众人沉默无语,只有吞咽和喝汤的声响,酒足饭饱后,开始盘价和论说路线。
“去哪?”独眼男完全不问干什么的到这里做什么这些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雅钦。”马修回答说。
独眼男一听就摆手,不仅如此,屋檐下站着的都连连摆手,说去不得那里。那个地方的人很凶残,甚至吃活人。独眼男开始解释说,从这村子进去,要走很长一段水路,然后会到达第二个村子,叫做白村,也就是酒店老板所说的白天见不着人的那个村子。之后那些村子都靠得比较近,然后就要开始趟过浅沼泽,全部走完后是第六个村子,建在水沼之间。那里外来的重罪犯比原住民还多,霸住村子已经许多年。到那里就难以再前行。而雅钦是在这条村子后的湖心,一块独立突起的荒丘上。起先还有架木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他们自己人拆了,所以要进去,得跟第六个村子买小木船。而且要进去还得是大白天进,到了晚上他们将大铁门一锁,不论是不是他们自己人还是外人,叫破喉咙也不开,为什么?因为墓碑山庄的缘故。
刀疤脸已经极度不耐烦,他对翻译叫着再问他一遍带不带路?独眼男还是摆手说不敢去那里,森林又闹鬼得厉害他怕。还没待他说完,刀疤脸就直接站起身,将他面前的美金一收,渡出土屋,打算跑到村子中央另外找人,有钱就是爷不怕找不到亡命徒,这向来就是他的价值观。那独眼男一下子慌了,连忙奔过去抱住他的腰,哀求着点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要他再添一张纸币。
饭后独眼男对我们说,他们这里的人过得跟鬼没两样。水电早就被掐断好多年,这条村里的人都只能给人带东西过活,带一次才不过50块,往往还会被稽查警击毙,人财两空,因此这四百块对他而言是个天文数字。
这100元添了之后,独眼男已下定决心为我们带路,不过他再三讲好,只带到第六条村子帮弄到船为止,之后他会在那里等我们两天,两天过了他等不到人出来就自己回家。他们水獭村绝对找不到人敢带我们深入到雅钦去,因为钱再多命也只有一条。接着指着我们的衣服,连连摇头,说这样进去不行,森林沼泽地里很寒冷,日夜温差大,要准备皮货穿上才行。
于是一班围在屋檐下看热闹的,这才恍然大悟。各自回家拿来硝制兽皮缝制成的衣服,捧着来到我们面前。一刻钟前还在摆手说去不得,这会儿就已经在鼓励我们尽早去送死,买他们的皮货穿上走黄泉路。皮货有帽子有大衣,一看就是纯天然的,捏着手感就绝佳。掐烟卷的掂了掂,只说俩字:“值,买!”
于是我们前后又散去了1000多,由村民大妈们前后帮着穿好。狙击手再次忽然失踪,一会儿从别人家里出来,除了一身兽皮装,头上又被戴了个花环。这地面上的人都喜爱诗情画意,就跟柳条人里那些傻妞有的一拼。我们不敢吃太饱,怕走不动路,卖掉皮货的那些村民,凑了两大袋鱼干和鹿肉给我们,说是他们赠送的,表示对外国人士的友好。其实也就是根本赚饱了,给冤大头们留下个好印象,往后如有机会还能盘。
临出门前我们才发现,携带来的箱子少了几只,四下一问,居然给村子里的小孩搬回了家。去到这些小孩家去寻找,瞧见箱子早已被打开,森冷的武器闪亮着寒光,就摆在他们的木床上,但这些村民好像根本看不见这是什么,依旧厚着脸皮呵呵笑,再任由我们拿走,也不对自己孩子加以管束。这确实是让我大开眼界。
雨势一收,天空立马放晴。我们坐上独眼男的木船,开始了漫漫水路穿行。湖泊沟渠纵横,地形复杂,每一片水道都是浑浊不堪,底下还在不断冒泡。男人说这是水底的沼气,这些湖泊里的水都不能喝,轻则拉肚子重者死亡。湖泊时宽时窄,最窄处是一大片沼生野草丛,一望无边,水底还有枯死的落羽杉枝桠横出水面,我们不得不边砍边行。水面上不时有几只硕大无比的蟾蜍划过,这种蛙类我从未见过,长得特别恶心人,都是将卵下在自己背上,有些已经孵化有些还没有,就像腐烂了一般,像一坨屎那样的飘在水面上。
这条水路,难走的最起码有一半之多,全靠着我们奋力劈砍,才勉强分出一条路来。大家的外衣几乎湿透,水沼里雾气弥漫,湿度太大。水獭村的皮货绝对值,不过若捂着过夜,不到雅钦我们就全病倒了。
前行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已经慢慢变暗。于是,一条空空荡荡的村子出现在水道尽头,白村到了。
男人将木船在水边拴好,说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走了,要在这条村子住下。前面都是浅沼泽和荒滩,半夜走那里会被陷下去,打着火把也找不见人。还有另一致命的,就是毒虫水蛇很多,随便被咬一口不出一小时就死了,所以必须得在这里过夜,明天天一亮就要跟着太阳着紧走,那样的话,到了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可以抵达第六个村子。
我和Alex走在最前,转进村子四下一打量,满眼萧条,就连条村狗也没有。每家每户都紧闭窗户拉着帘子,空地上一片泥泞,苗圃里种植的蔬菜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村中心是一座残破不堪的教堂,门口挂着一串铜片,发出相互撞击的单调声音,天空和建筑一片阴沉,什么活物都没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还有一两栋火烧过只剩下木头框子的废屋,显得特别刺眼和古怪。周围树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水禽的怪叫,这条村子的人,就像被集体屠杀过后那样,显得凄清并且怪异。总之,上上下下都在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和令人不舒坦。
独眼男倒是熟门熟路,带着我们走进一座木屋,内里还生着火,桌上放有饭碗和罐子,几双雨靴被码得整整齐齐搁在门口,墙上挂着老照片和十字弩,但就是一个人都瞧不见。
我和刀疤脸津津有味地看照片,发现都是半个多世纪前拍的,应该是这家主人的祖上。其中有一张在村庄口的照片,也是晚上,四周支着火把,大致村庄轮廓可见,跟现在对照起来区别并不大,但比眼前的要修筑好很多,看来这条村子在老时年间生活应该过得比现在好。不过这里头的人,都有个特点,那就是全部是瞎了一只眼。我不由望了望那个独眼男,有些怀疑地在屋里来回渡步。
“这里是哪里?对了,听人说,这条村子很奇怪,白天一个人都没有,而到了晚上才会出来,这是为什么?”马修也在一边看,但他很显然是个不注重细节的人,没看出不寻常来,只是将酒馆老板说过的话问他。
“他们晚上会出来,不用怕。这里是我姐家里。”独眼男也不说明,独自跑到橱子边翻出一本日记本。打开指着一张很小的照片对我们说,这里面的那个婴儿是他,他是这条村里出生的,屋子在父母死后现在归他姐住。他的手指移开后,我看见下面有个年份,1977,还有一行手写体。字不认识,但写得非常秀丽,完全不是破村里的人能写出的。
寒冷地方的天说暗就暗,不多时室外就漆黑一片,黑到伸手难见五指。粘湿的雾气开始慢慢褪下,整条村子变得清晰起来。每一个门洞都像张大嘴巴的怪兽,打里透出死亡的气息。我仗着自己是夜跑菁英,独自打开门去四处逛逛,独眼男本欲阻拦我,但我回答他眼睛在黑暗处比猫还管用,他偏不信跟着走出门想看看,结果却踩在水洼里摔了个狗吃屎,只得无趣地退回,不久,我就看见屋内点起了蜡烛。
这条村子其实就是个直直的大道,村舍像鱼鳞般密集地矗立在两边,尽头是间破教堂,走了不过十来分钟,再无可看的景致。于是我一溜小跑,绕到村子背后的树林里,打算在那里找找人,这一个个都跑哪里去了。
树林的雾气还未褪尽,依旧处在一片朦胧之中,我不敢太深入,怕迷了路。只在林子口端详一下,结果我不看不打紧,一看吓得半死,浑身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树林里的怪树,果真不少长着翅膀,有黑色、肉色还有褐色,各种样子都有,张牙舞爪,似乎还会动,在黑幕之间,有一个东西起来了,就在林子的泥土里直立站着,浑身一团污秽,好像也不曾穿衣服,远远站在那里,死瞧着哆嗦颤栗的我!
我一回头,四周的地形已经在开始变化,几乎合拢!我往后一趔趄,连滚带爬地逃出林子。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那间木屋,一群人正在烤火,见我惊慌失措,便问怎么了?我手指着林子方向,一时也喘不上气来,而就在努力想要说出口时,却又看见另一样骇人的东西。
在他们的背后,慢慢在黑暗里出现了一个轮廓模糊的枯瘦女人,穿着极为老旧的衣裙,整个人灰蒙蒙的,就像从相片上走下来那般!
与此同时,窗外开始变得喧闹,很多黑影在窗前晃动,凑近一看,只见得黑乎乎一片人影,无端地出现在那个破教堂前,像风中的稻草那样左右摇摆,嘴里哼着低沉的呜咽,个个目光呆滞,穿着就像坟里刚爬出来的那样!
酒馆老板说得一点不错,这条村子的人就像被活埋的冤魂,纷纷从土里起尸,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地,在村舍间游走徘徊。
那个灰白女人,脸上都是呆滞的表情,睁着一只狰狞的独眼,探出枯如树枝般的细手指指着我们,露出一口残缺不齐的黑牙,阴惨惨的笑了笑,打算要张口开始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