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乱哄哄的,渡出门外,满眼都是村民,正忙着将藏在地库里的板箱扛到中心空地上。有些还未开启,有些已然打开,内里牛皮纸下全是步枪和手榴弹,不过十分陈旧,显见很多已无法正常使用。帕顿站在空地上,领着几个头目模样的人,正指挥着农夫将可用的枪支都一一挑出来。
酒馆门口,老头在招呼着农妇们准备饭菜,将鹿肉和米饭压到一个个竹筒里头,这可能是为了给出门打劫的人群预备干粮。小屁孩们也不怎么闲着,正沿袭着我所开创的捉土鲇在沼泽里忙成一片,可能是粮食短缺,需要另外增加储备。
所有的人都显得忙忙碌碌,一副大战在即、硝烟随时燃起的模样。
突然左手边传来一阵农夫狂热喝彩,侧过脸去看,只见不远处围着大群农夫,正在看一人打枪,那是查理。她将一只摆得远远的桃子射得果汁四溅,出色的枪法让一群老粗如痴如狂。
瞧见我也在看,她显得更加得意起来,让人站在远处朝空中抛废酒瓶子,伴随五声枪响,所有的瓶子都让击得粉碎。她笑得很灿烂,情绪也很高涨,简直和昨晚床头那可怜的泪人判若两者。其实,我想这才是属于她的舞台,或许她骨子里本身就喜爱冒险。
瘦子独自坐在屋顶上,仰着脖子蠕动嘴唇,持续了一阵,垂下脑袋对我说今晚有一场雷暴雨,雨势将极大,这会让逃犯们的很多火枪被浇湿哑火。
医生已经累得不行,此刻正趴在医务室的桌上打着小盹,一群溃烂的病号仍不识时务坐在门口楼梯上,好似在等他醒来。所幸的是,翻译也略通一点医疗,正在包裹里翻找着各种针剂和药膏,给几个妇女和儿童打针和清洁伤口,那只包裹几乎快见底了。我朝他走去,看看能帮上些什么忙。
“如果到了环首镇,时间宽裕的话,将这两种包装的药带些回来。”翻译抓过几个纸盒,丢给了我,然后视线又移回到了伤员身上。说道:“他们耽误不起,这个小孩曾被环首镇的人当小偷抓过,他说他见过,那里有这种药。”
说完,翻译对个小孩说了一通,然后那孩子朝我肯定地点点头。
“这是什么?”我朝纸盒看了看,揣到了兜里。
“一种类似舒喘宁的制哮喘药,还有一些抗生素和皮炎药膏。”翻译一边抹汗一边叹道:“其实都是些小病,但放着不治,最后就逐步加重,落下残疾或死亡,我没想到这地方的人过得这么艰苦。”
正在我发呆地望着翻译忙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时,老头渡进了屋子,扶着我的肩头笑道:“睡得可好?我们这里虽然穷得要命,但干草铺得很厚实,干燥且带着一股草的清香。昨晚听你们那个耍刀的老哥说起,你有着非比寻常的能力,是穿行黑暗如入无人之境的侠客?”
“别听他们瞎扯,只是比起一般人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些罢了。”我歪着嘴自嘲地笑笑,说道:“那个耍刀的才是真正的牛人,和他比起来我只是个屁而已。”
“啥时候露一手给我们这里的愣头青瞧瞧,这群小子个个不知天高地厚。”老头显然对我们能给予的帮助很满意,站在我边上看马修治病救人,一时无话。
“昨晚聊得怎样?什么时候动手?”我毕竟和他不熟,沉默地有些尴尬,转过脸问道:“都聊什么了?”
“哦,差不多都谈好了。你们的头说会帮我们夺取那架直升机,不过具体什么时候出发?这个,”老头望着我道:“他们说,要由你决定。因为你们所有行动的选时基本都是由你定夺。这个还给你,我留着也没用。”说着,将两把UZI塞还到我手里。
约摸过了半小时左右,所有人都在昨晚的酒馆里坐下,刀疤脸和Alex开始点名,挑选参与行动的人。除了医生和翻译暂留在村里,其他人全部上阵。我看了看查理,对Alex无声地张张嘴表示抗议,不料他却对我比手势,表示是她自己非要去,拦不住。
我在桌底下捏捏她的手,低声叹道:“何必呢?会有危险,你不该去的。”
“我不去,谁来保护你?”查理朝我一瞪眼,说道:“我可不想让你遭遇任何危险,这是花格子先生亲口吩咐的。”
艹,搞了半天,我在她心里,竟然是个被保护者!过去的掐烟卷说过,黑衣发言人也同样说过。
Alex和刀疤脸让小会开得越简短越好,因为他们一宿未睡,还要赶在出击前抓紧休息。
“我问一下,你们以往是怎样行动的?”掐烟卷的推了推墨镜,问道。
“我们?我们一般就是从村后走,越过两片山丘,从环首镇正门进去。一般我们都是趁他们大部分的人外出打劫时才动手,到了里面先制服留守的土匪,然后拿完东西就撤。”高瘦个子想都不想地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偷袭方式吗?”掐烟卷的皱着眉头,思虑道:“这样不行,这样会死伤许多人,嗯。”
“没有其他方式,一般不杀人,除非让他们缠上才不得不开火。”高瘦个子补充般说道。
“所以,每一次,你们杀伤他们的同时,自己也付出同等的伤亡。”掐烟卷的点燃一支烟,点点头,表示他问完了。
“那个环首镇的地理分布是怎样的?直升机他们停在哪儿?”帕顿开口问道。
“环首镇由两大片住宅群组成,它有两处广场,是个葫芦形。村头的小,村尾那个大。直升机泊在村尾广场上。”老头从酒吧台底下找出一支铅笔,在纸上比划着,然后在某处画了个五角星,表示直升机位置,说道:“他们从沿河道一所市镇医院抢来的,但没人会开,所以就停在那里,当作炫耀的资本。不过非常难抢,因为他们土匪头子就住在边上。我们前后去抢过几次,但冲进小葫芦口,就让他们乱枪逼退了。”
“每一次都这样?你们从未想过换一条路线?”小巨人大吃一惊。
“怎么换?环首镇前还有林子挡着,可以遮蔽火光,而村尾是河滩,光秃秃的,人家打老远就会看见我们去偷袭,早准备妥当了。”老头擎着那张纸,提到帕顿面前,让他仔细看山丘河滩分布图。
“环首镇里最高的,可以俯视全村的建筑在哪?”查理朝纸片瞥了一眼,问道:“也就是火力制压位置,在哪几个点上?”
“有,有这样的地方。”高瘦个子随即在纸上添画一些屋子,其中有一栋背靠山脊边,正处在葫芦的两个圆中段,最窄的一处,他指着这栋屋子说道:“这里有一个磨坊,可以从村口进去右转到达,也可以沿着山脊爬上去,不过上去之后很容易被人在底下困住,就难走脱了。我们一次也没有上去过。还有一个制高点,直升机旁匪首大屋屋顶,也非常高。这两个地方距离不远,大概是五十大步。”
“麦克斯,你我首要控制这两栋屋子。”查理开始选择狙击位置,自己和边上的黑衣人讨论起来。
“我去磨坊,你上村长屋顶,我们用绳枪射穿两栋建筑,连接起来。”麦克斯思索道。
“这条方案不行,正面抵牛,损失巨大。”我瞧了一眼,就感觉行不通。揉着脸叹道:“一旦攻不进去,只能撤退,等于白忙一场。”
Alex歪着嘴讪笑,同时朝我使着眼色,让继续说下去。兴许他也早看出破绽,但觉得自己说出口不太适合,正好借助我的嘴。
石墙上那几个略通英语的家伙,凑过来看了一遍,表示没看出什么问题,几颗头又慢慢分开,开始抽闷烟,等待我开口。
“我们这位小兄弟,别看年轻,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刀疤脸听我说了这些话,就知道我心里早有主意,趁机对他们吹嘘起来:“他过去是美军101空降师参谋部的,陆军少校!”话音刚落,旋即引起一帮老粗的惊叹声和“啧啧”声。
我并不会因为刀疤脸的贴金而感到沾沾自喜,相反觉得人命关天,不论是环首镇还是巧克力工厂,两头都是人命,如果因一架直升机而死伤许多人,实在不值。要夺取这东西,必须是悄悄潜入,调虎离山,以最小代价劫持成功。
“跟我说说,你们最近一次行动,大概是什么时候?”我团着手,直视着老头问道。
“三天前,我们只弄回来一些酒。”老头想了下,掰着手指说道:“我们一般都要等他们外出打劫时才动手,但他们越来越精,竟然学会了设伏,我们好几次都是这样被打退。不过这次,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外出。”
“你们一般抢他们东西,间隔多久?有什么时间规律?”掐烟卷的想了想,补充道:“这点很重要。”
“没什么规律,有时候几个月去抢一次,有时候半年一次。”老头仍然在研究自己画的那张图,哀叹道:“一切都是看他们外出才能决定。其实我们在他们镇里,有个自己人,所以可以预先知道他们的行踪。”
“镇里的火力情况如何?那里有多少拿枪的?”麦克斯和查理分析得差不多了,转过头来问:“你们多还是他们多?”
“通常来说,他们不及我们人多,因为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分散在外。这村子里一些土匪,就像他们头子在其他地方有住所,只有要统一行动时,或是为了冲击我们时才会聚在一块。”高瘦个子答道:“一般,最低限度,村里会留五十人左右,一旦村口预警,就跑到小葫芦口进行狙击。如果他们全部出动,起码是百多十人。”
“啥?还得等他们外出?这得何年何月?”我回想着瘦子刚对我说过的话,喃喃自语道:“今晚有雷暴,这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今晚?他们三天前刚被我们抢过,这会儿村里是人最多的时候,怎么可能得手?”高瘦个子忙对我摆手,道:“而且我们的枪没你们的好,很容易哑火。如果遇上下大雨,这不都让浇湿了?你怎么知道今晚会下雷雨?现在这么大太阳,肯定不行!你到底懂不懂战略?”
“好吧,懂不懂战略先放一边,我来问你,换作你是环首镇的人,你能料到三天前刚打劫过一次今晚又来了,下着大雨也同样来人偷袭,你自己信吗?”我争锋相对凑近一步,说道:“再者说,我也从没同意过和你们走一路,不是两个葫芦口吗?我们从山脊走,直接绕到后河滩去。至于今晚下不下雨,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老头一摊手,制止我们争辩,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我有点明白过来了。说不定还真能成事,你往下说。”
“很简单,你们按照你们的方式,从村口攻入,不过道得由我引,不许打火把和照明,要一下子就压到他们跟前,给对方来个猝不及防!”我在纸片上比划,同时指着老头道:“你,迟一会儿,带我实地去看下地形。好,回到计划中,一旦接近环首镇,迅速控制小葫芦口,将火力全部吸引到这一带。然后,会开直升机的带好汽油桶跟我们的人走两个,我带队你们到村口后会再和我们的人汇合,从河滩口攻入,掌控制高点,压迫地面火力,你们只要一听见直升机引擎声,就开始撤退。只有如此,才能将伤亡减至最低,让环首镇的人前后不能相顾!”
查理望着我,似乎有些担忧。我点点头,让她安心。
其他人听完我的战略安排,都觉得此计甚妙,成功率极高。虽然高瘦个子口头上不愿承认,但事后表示,他跟我们的人走,从河滩进去,直升机他来开走。
刀疤脸和小巨人们觉得这比较符合他们的作风,没有异议,只是说了一句要速战速决,巧克力厂的人不需要顾虑其他,我们怎么进去自然就会怎么出来。
一个小时后,村长老头带着两个人,陪我爬山去勘察环首镇地形。
我们一行四人从村后小径出去,曲曲折折地绕过一片林子,开始爬那光秃秃的山脊,到了中段位置,我示意他们停下,因为前面再无遮蔽物,太靠近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发现。
“在这里等一个小时吧,很快就傍晚了。”老头看着天色,道:“我们这里天黑得很快,过了五点就基本一片昏黑。小兄弟你不简单啊,年纪轻轻竟然在军队里爬到这么高的军衔,我早年也当过兵,你说的我基本都能懂,他们,就不行了,听不明白。”
我掏出Alex顺来的那本韩国人笔记本,开始画地形图,随口应道:“瞎混呗,现在的我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小市民。”
老头凑过来看看,然后说了句,道:“高丽字,你是高丽人?嘿嘿,我们这里也有个高丽人伤员。住在村子里,和你们一样也是旅行者。”
“什么?这里有韩国人?”我大吃一惊,急忙问道:“那他现在在哪?一会儿带我去看看,我有很多疑问想找他。”
“他的情况,不太好。语言不通,我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且枪伤还挺严重。不过你想见,一会儿回村里我带你去找他。”老头抽着烟,问我道:“这是他的?上面写的是啥啊?”
“也许是他的,也或许不是,这是在森林里,一个死人身边我们拿走的。已经腐烂得辨别不出脸长啥样。我不是韩国人,对了,村长,你看看,这些人你认识吗?”我想起这本笔记里还夹着灰白女人那张自称是俄罗斯大学生的合影照,翻出来提给他,问道:“这些人你们见过吗?”
老头身边的两个也一起凑过来瞧,看了很久,可能照片已经被腐蚀得难以辨清,外加天色开始昏暗,总之花了很多时间在看。老头指着灰白女人道:“这个我还看得清一些,她我记得,两年前见过。这是一群年轻人,好像都是亲戚,不知道干啥来了。那次我们也碰巧,正在抢环首镇,发现他们被人丢在水井里,然后给他们丢了条绳索,就离开了。后来这个女的也到过我们村,换了些东西就走了。他们和高丽人有关系?现在他们怎么了?”
“他们,在两年前全死了。”我无不惋惜地长叹一口气,说道:“你没瞒我,这个女的曾说过他们在环首镇被人逮住丢在井里,最后让人放下绳索才爬出逃走。事实上,正是这个女的带着我们穿行了森林。”
“小兄弟,我说过,这是信任问题。我们是他妈的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囚徒一点不假,可我们不操蛋啊。这个鹿呦之丘其他村子的人看上去都很正常,但个个都是神经病。可惜了,这个俄罗斯女孩挺文静的,没事到这山里来干嘛?白白送命。”老头也不住得惋惜了一阵,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说你们是她带着穿过森林的?不是说她死了吗?难道你们已经进山两年了?”
“她早死在了森林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可能见鬼了吧。”我最后看了眼照片上的她,收回笔记里,问:“诶?村长,如果你弄到直升机后,第一个想搞的是什么?”
“卫星电话啊,我们长期和外界隔绝,有了电话会方便很多。当然还有药品什么的,你不当家你不懂,这一大村子的人,都指着你活,你若是管事的,就得把自己那部分押到最后去考虑,这里的小孩都不识字,也从未出过山,随着时间流逝我们逐渐老去,几年之后幸许也就死了,但他们怎么办?”老头一瞬间,没了匪头的霸气,就像个乡下老汉般地拨弄着脚边的杂草,叹道:“这条村原先人口就不多,以前都在旧厂里打工,后来加盟国解体后,厂就倒闭了,这一村的人既不会打渔也没有其他谋生手段,总遭人欺负。是我们让这里强盛起来。”
通过老头的形容,这个鹿呦之丘的七个村子,除了雅钦不与其他人往来,剩下的六个村子,最强盛的是环首镇和他们,一个霸住整条山脊,一个霸住通往外界的河口,常年乱战,谁示弱一些就会让其他村有机可乘,附庸着一起抢掠,情况堪称极度混乱。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天色变得昏暗下来,老头在草间跌跌撞撞,跟在我背后缓缓走着,好几次差点绊倒。但瞧见我如履平地,不仅感到诧异,对自己的两个手下说让习惯起来,晚上趁黑压到环首镇,基本都要指着我。不多时,我们四个已经爬到了环首镇的正面山脊上,望见底下无数火光,一大群剽悍的土匪正光着上身饮酒作乐,这就是所谓的水盗。
老头和两个手下很显然看不清底下情形,见我在笔记本上画着图样,不住好奇问是怎么看到的。这个环首镇,果如老头形容的那样,是个葫芦形,村口的空地小,村尾的空地大,那架直升机正停在村子的最尾端,被一大块军绿色帆布遮盖着。这些人基本都聚在小空地上,直升机前约有十几个人来来往往。不过最高的建筑是错的,一个是靠在山脊上的磨坊,另一个并不是匪头的大屋屋顶,而是直升机背后的酒馆。相隔距离可能会稍远一些,但八十步一定是够了。如果在磨坊上朝着酒馆打绳枪,可以往下直接顺滑到河滩口,我已经不担心查理会在那里被围住。
相较正面吸引火力的巧克力厂村民速攻急退,我们这组人偷偷摸上山脊的情况要糟得多,一旦下到村尾劫走直升机,之后便无路可走。直升机乘员最多五个,再多就飞着坠毁了,我们这一组人外加会开直升机的差不多十个,到时该往哪里走?
按照原路退回再爬山脊显然不现实,这需要从村尾往前绕到磨坊,爬上山脊。而背后直升机只要一丢失,这群人立马就会醒悟过来,届时势必所有火力都将往村后压来,纵然武器再怎么精良,也孤拳难敌四手,绝对会被重重围困,难以脱身。
我的笔尖停在河滩位置上,迟迟想不出个主意来。老头见我一直在抽闷烟,问这是怎么了。我把情况对他说完,不料老头哈哈大笑,道:“这怕什么?我们当然会去接应你们脱出,老实告诉你,船儿早准备好了,在你们闯入村尾的同时,船儿就会过去,一刻不会耽误。”
我并不作答,只是闷闷抽烟,因为我心头的疙瘩还未解开,我怎么来保障他们事成后还会顾及我们?而不是趁机将我们丢在环首镇任人屠戮?
“我说,小兄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同样要承担风险,万一你们劫持了直升机,自己开着飞去雅钦,我们在村口的人和跟你们进去的人怎么办?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大家的风险都是等同的?毕竟我们才刚认识两天。”老头问我要了支烟,也在野地里坐下,叹道:“这就是信任问题啊,我也想直接送你们船儿,让你们过去。我也想对你做出保证,但保证就等于个屁不是吗?承诺越重,你越信不过我们,这就是大家之间的鸿沟呢。”
“那你说怎么办?”我将烟蒂丢在脚边,狠狠地捻灭,问道。
“只有一个办法,相互捆绑,在我们之间还无法建立诚信之前。”老头也是搜肠刮肚,想了很久后说道:“我们跟你们摸到村后的两个人不带武装,接应你们的船,让你们的人走一个,随同划船的小屁孩一起上路,医生和翻译随便哪个去,你觉得如何?或者在开始行动前,我让他们先出船,就算有变,你们的人也不难制服一个划船小孩对不对?”
“行,就赌这一着吧,你来定夺。”我望着天边乌云四起,一场大雷暴已经迫在眼前,没有再多时间去多作考虑。说实在的,我的心里根本没底,毕竟他们对水域熟悉,医生或翻译,虽然也能格斗,但在船上,根本施展不开。但是,作出这样的承诺,也算是老头的极限了。
回到村里,我一直在盘算夜间行动,一时也没心情去见韩国人,打算做完这事再说。其实就算见着韩国人,好像对我们也没有实际帮助,顶多只是可以解释一些窝在心里的疑问。
晚上八点零七分,一场暴雨伴随着几声闷雷在我们头顶炸开,行动的时间到了。
由帕顿挑选出的枪,事先用油布包着,总共八十杆。交付给压往村前吸引火力的村民手里。我们分别取回自己的武器,总共七人前往,外带两个懂开直升机的逃犯。我既没对村民提起也没对我们自己人说过,其实我也会驾驶,各种型号的除了武直不懂外,其他民用型全都会开。我故意留了一手,以防突然变卦,到时我可担负起直升机驾驶员的角色。
我们一行百多十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巧克力工厂,沿着下午走过的山路到达山脊附近,暂时分道扬镳。由我先带自己的队伍,预先抵达磨坊背后。所有的人都严禁照明,并且不准发出半点声响。老头承诺的船儿已经泊在河中心,上面站着一个小孩和翻译两人,是条摩托艇,此刻已经熄火,如果站在岸边往河心望去,漆黑一片,完全发现不了,算是最佳的隐秘位置。
“一路顺风,祝彼此好运吧。”村长最后望了一眼,伸出了手,与我们每个人握了下。
“速战速决,听见直升机引擎声就撤退!我们可都押你身上了。”刀疤脸一把枪也不带,只是揣上他那把兄弟,朝老头点点头,说道:“等我们这个小兄弟摸回来,十五分钟后,一起动手!”说完一挥手,我们九个人开始攀登山脊,然后摸着陡峭的山壁缓慢地朝远处磨坊爬去。
村里随行的人,背着两桶航空汽油,这是为了防止直升机内槽没油,可以瞬间灌满。两人都按约定不带任何武器,只有防身的小刀,跟在队伍最尾端。在出村前,他们已经跟着我在黑暗中摸索过很长时间,此刻已经能够适应夜跑作战,尽管如此,仍让我们甩开了一段距离。Alex走在最前,我正问他昨晚老头所谓“自己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回答道,老头所说的视为自己人,即代表我们进入雅钦后,他负责一切的水上接应和后援,如果出意外,他将开着直升机和驾着船队,让巧克力厂的村民帮着强攻雅钦,救我们脱险,大概就是这些。
我对此表示略有怀疑,这好似代价也太大,老头有可能是信口胡说怂恿我们替他办事,并不一定会真正履行。但Alex表示,江湖人士,很少会背信弃义,他所考虑的已经是下一道难题,进入雅钦后,怎么同那里的人谈?以及究竟找谁谈?这才是他该想的。
我默默无语地走着,不时回头去看查理,一直担心她的手,会不会临场发挥不到位,反误了自己。想着我不由埋怨起Alex,道:“查理的手和废了没两样,你为什么不阻止,让她随便跟来?”
“我阻止了!但她不听我的,非要跟来!嘿嘿,你知道她是怎么说你的?”Alex歪着嘴讪笑道:“她说你枪法奇烂,打架也不行,她得看顾着你。小宝贝,你都有个一流狙击手情人了,再瞧瞧老子,没人惦记着,唉,混成这德行,还不如死了。”
“我们说好,只伤人,但不杀人,我可不想背上一身血债!记着这一点。”我让他说得索然无味,转换话题道:“都上麻醉剂了吗?”
“都上了,你那两把速射枪都在村里,自己不也拿着把麻醉手枪吗?有什么可好多问的?又绕话题?我知道,林锐啊林锐,嘿嘿。”Alex望着我的背影叹道:“我原本以为你喜欢艾莉婕,后来在罗马水道发现你对那个女大兵也色迷迷的,现在又是狙击手,你太花花肠子了。。。而又是结过婚的人,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我和查理没什么啊?”我转过身子,答道。
“还没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连那俩大个也都知道,昨晚你俩睡一块去了,艹,这还没什么?”Alex摇摇头,笑道。
“是睡一块了,但我没碰她。顶多打了几个Kiss,就这样。”我慌忙解释道:“我是有些好色,但不随便来真的。”
“好吧,当我没说。”Alex催促着后边的人跟上,继续说道:“其实玩玩也没什么的,干柴烈火,战地情侣,这有什么。我此前一直以为你对艾莉婕感兴趣,也想促成你们俩呢。只是,该怎么说呢?我们现在不太适合谈情说爱,一旦相互之间惦记对方,对行动会产生波动情绪,于大伙不利啊,或者说你俩都有点不在状态中。”
“我承认,我是对艾莉婕很感兴趣,哪怕是现在,也是这样。充满好感,非常喜爱听她柔声柔气说话,这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但是,我发现,我太枯燥不适合她,而且她还是你前妻。你怎么来促成?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尽管你们已经离婚已经分开。”我的眼前飘过艾莉婕的倩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在雨中从出租车里下来,将票往我身上一拍让带路。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相反是你,怀了孩子怎么了?你硬逼打掉丫是不是脑子有病?你是没有家人孩子团聚一室的感受,你不懂天伦之乐,谁没有难以忘怀的往事?你离开我失踪的那段日子,知道我遭了多大的罪?我丧失了所有,这才变得对什么都无比珍惜,艾莉婕,她适合你,而且一辈子也只适合你。”
“林锐,我。。。”不知何时起,Alex眼窝里噙着泪水,他扶着我的肩头,呜咽道:“我何尝不想让她回来,可是,当初是我伤了她,如果孩子还在,现在也会走路了。我只是,我只是实在难以保障他们娘俩的幸福,保证不了可以给他们什么。我是个四处飘荡居无定所的人,这世上,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Alex,你知道吗?我还在念书时,班里有个孩子,他的父母都快赶上我爷爷的年纪了,我当时,一直在想,未来我一定要非常早地结婚,当孩子长大成人时,我还能在路易斯安那铲粪,干体力活!”我望着脚下的乱石,无比感慨地说道:“而结果,我一直动荡不定,有深爱自己的人儿,但我总不能安下心来,过一个平凡人生活。总想着我自己,结果我把他们都丢了,他们纷纷离我远去。我记得那时去澳洲带着她骨灰回长岛,顿时想到,我所搭乘的那架飞机,可能就是Chris当初乘着来找我的那架,当时她那么年轻,带着一切对美好未来的憧憬,结果我干了什么?我让她从一个事业女性变成一个蹲家里的,分开后,她嫁给了我仇人,又是我把她的丈夫亲手送到牢里,我终日不回家,我每一天都在拟定怎么毁灭她老公的公司,最终断送了她一切寄托,她孤零零病死在达尔文,老天。”
不知不觉中,查理摸了上来,望着我们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两个人走山路都能哭成一团,都说了什么?别聊了,环首镇到了!”说完,伸手一指。
我这才发现,我们已经到达了预定位置,环首镇磨坊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