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衣着打扮也能猜到是上天上派来的。只是为首这人不仅面生,他身上的官服也是从没见过,估计是个特别大的官?腰里那金灿灿的令牌闪瞎狗眼,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金甲卫办案?
莫不是假扮王爷的事东窗事发了?
可自己不过是一介凡间小仙,充其量也就是过失至人死亡,一个普通的王爷而已又不是皇帝,也不至于劳动天帝的金甲卫亲自动手吧?
虽然听雪河唤了声“大哥”,覃柏觉得还是有必要按官职先行个礼客气客气再说吧。
覃柏刚站起身,却又见他身后竟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样貌极为俊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穿着大红官服,肩上绣的是麒麟图案;另一个是张熟脸,正是先前出手帮过忙的骏猊,今天是一身素锦官服,肩上绣的是云中鹤图腾。
骏猊还是跟上次一样始终笑呵呵地,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
“王爷,又见面啦!”
这两人的服制他倒是见过的,主管各处地仙河神的地理司长官有穿这种颜色的,只是纹案不同——大概是天庭来的神仙?他还没上过天,不大懂。
这阵势,连雪河看得都有点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拽拽覃柏,一脸警惕地拉回到自己身边。
“因为什么事找你,心里有数吧?”
为首的赑屃看了雪河一眼,冷冷地对覃柏说道。
这种说话方式算是金甲卫的职业病,张嘴就是三分乍、七分找碴,无论对方怎么回答他都能挑出毛病来,然后理直气壮地削你。
雪河一听这话头立刻把覃柏抱住,瞪眼道:“想抓他?门儿都没有!”
穿红色官服的是老六蚆螛,此时弯着一双凤眼笑笑地对骏猊小声说道:“亏得你有先见之名,把大哥搬来了。”
骏猊无比赞同地点头,从袖中抽出一个青玉卷轴来,展开,念道:“戊寅年八月初五日,北荒洛水河虎丘山段无故涨水三日,致使桥梁冲垮,使赵峥部受困于虎丘山北十里,因援军未能及时到达而全军覆没,赵峥遂死于乱军之中。”
骏猊抬眼看看覃柏:“属实否?”
覃柏点头:“属实。”
“地理司关于那日的案卷记载,写的是‘涨水两尺,一日即退’,你却使河水连涨三日,从而间接导致赵峥死亡,属实否?”
“……是。”
骏猊合上卷轴,点点头:“那么你承认是你杀了赵峥吗?”
“我没有!”
覃柏争辩道:“是我弄错了涨水的时辰,这个我认!但是我绝没有想杀赵峥!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根本不知道他在那里!我又为什么要杀他呢?”
骏猊听了微微皱眉:“那你为什么要假扮他?”
“因为怕会受罚啊。我新来此地不久,又出了这么大纰漏……可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杀他!”
“唔。”
骏猊摸摸下巴,叹了口气:“就是说,不肯认罪咯?”
“我没有杀人!你让我认什么?”
听到他这个说法,覃柏突然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
涨水弄错时辰这事放在地理司,顶多就是个降职罚俸或是罚点苦役的问题,但蓄意杀人可完全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这,估计你得跟我走一趟处刑司了。”
“不去!”
雪河这时突然蹿出来,跳到覃柏前面,对骏猊一脸凶相:“你休想!”
骏猊无可奈何地看看大哥——早就知道这死丫头要掺和进来,大哥您倒是说句话啊!
“害死赵峥之后,你就假扮成他的模样,理所应当地住进了王府。”
沉默许久的赑屃终于开口说道:
“凡间的荣华富贵,如花美眷,声色犬马,……滋味如何啊?”
语气中不无嘲讽。
“额。”
覃柏闻言一语噎住,不知要如何回答。
“世人皆知宁王好色,不爱江山爱美人。”
赑屃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缓缓说道:“你一介文官,既不懂打仗又不会带兵,在燕城守军营中和王府里混了三个多月都从未被人识破——如果你坚持说害死赵峥是无意之失,那么请问你:既然在此之前都不认识赵峥,又是如何能假扮他瞒过所有人?就连他身边的女人和内侍都能骗得过?”
我说我这是演戏天份,您信吗?
覃柏艰难地咽了咽,还在思忖着要如何答对,却见雪河缓缓转过身来:“你说实话,你碰过王爷的女人吗?……除了我。”
“我发誓,从来没有!”
覃柏语气坚定。
“即使睡在同一张床上,赤身裸体的漂亮女人主动向你求欢,你也未越雷池半步?”赑屃的语气始终淡淡地,却句句都扎在要害。
卧槽!真是神仙啊怎么连这事他都知道!一定是瞎猜的吧?!
覃柏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不得不说这王府里环肥燕瘦的各种美女,不仅不知矜持为何物,简直是禽兽一样的存在!主动投怀送抱就算了,那是真敢直接往身上扑啊!为了搏王爷欢心那真是……一言难尽。
按常理来说,这事随便搁谁身上,谁特么忍得住啊!
但是,现实情况中最吊诡的地方就是——他确实忍住了!原因也很简单,并不是生理有问题或者他的意志坚定超乎寻常,还是因为怂。
覃柏很清楚,这些都是王爷的女人,为了得恩宠为了上位,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越是这样,他反而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清醒。
覃松曾经不止一次告诫他:假扮王爷这事虽然看似简单,看似是只要再混过这一年半的时间,等生死簿上记载的赵峥阳寿尽了就可以收工;但是王府的财物、女人一概都不能碰,不然那招惹的麻烦可就不是停职罚俸出点苦力这么简单了。
于是他始终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就是因为在王府里时刻都面临考验,天天提心吊胆还要饱受看到摸到吃不着的折磨,他才借着马匪献美女的机会置了外宅,说白了就只是为躲清静而已——可谁又能料到,那明明是躲清静的宅子里竟是住了个小妖精,太平日子根本没过上几天,就被她一下子拆穿、彻底成了翻车现场。
若不是当场就被揭了老底,若不是因为她手段实在太厉害,若不是因为她生得确实太美,若不是因为她主动扑上来……
然而就算是她先动的手,总之栽了就是栽了,他认了,心甘情愿。
想到此处,覃柏叹了口气,看看雪河,又转头对赑屃说道:“我假扮王爷只是为了糊弄交差,因此我确实未动过凡心。”
兼,守身如玉。
赑屃双目微合,饶有兴趣地重新细细打量他:两手一直是紧张地紧攥着,表情略显局促,眼神飘忽,一头冷汗。
看他的眼神,无论是阅历还是奸猾程度,都完全不像是个戏精上身的表演天才。
“就凭你一个人,怕是做不到这么天衣无缝吧?”
赑屃再次发难道:“你的属地离此数百里之遥,你怎么可能会对燕城以及王府这么熟悉?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在暗中相助?”
这次覃柏真的有点害怕了。
天庭的金甲卫可不同于在凡间办差的普通天官,而是隶属于天帝的,手上的权利可说是非常之大。倘若因为自己的关系,将这祸事累及覃松——当初为这事,覃松私自扣压赵峥的亡魂不许他去往生,还透漏了生死簿上记载的种种,不然他肯定早就露馅了!
不行,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再连累到哥哥身上。金甲卫可不是好惹的,哪怕中间隔着冥府,做鬼差的也是难逃天劫。
想到这里,覃柏坚决道:
“是,这件事我早有预谋,我事先就已经调查过王府和燕城了。”
“你说什么?!”
听到这番话,第一个感到难以置信的是雪河。她大瞪着两眼看着他:“所以说,你一直都在骗我吗?”
覃柏望着她清澈的明眸,忽觉一阵心如刀绞。这显然是个两难选择,但当他意识到回答过于草率的时候,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好在她是局外人,这祸事不会累及到她身上。况且,看起来这三位天官大人似乎都是与她有些关系的,应该不会太难为她。
雪河又岂是好糊弄的,当即怒道:“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
覃柏心乱如麻,垂下眼睛不敢看她: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为什么骗我?!”
雪河却猛然抓住他的领口:“我说过会帮你的啊!”
“他只是在利用你。”
赑屃又开口说道:“一个年轻美貌的王府新宠,单是利用其他女人的嫉妒,就足以掩饰他在角色扮演中存在的瑕疵,躲过别人的怀疑;甚至在取得你的信任之后,他还进一步获得了更大的利益——手段很高明。”
骏猊也点头道:“你帮他打了一场大胜仗,但是最终受益的却只有他。不仅弥补了他自身根本不懂带兵打仗的缺陷,还得到朝廷嘉奖和赏赐。然而你又得到了什么呢?甚至连名份都没有啊!”
蚆螛此时也啧啧道:“渣男就是渣男,精致的利己主义啊。”
“不,不是!我……”
虽然已经暗自下定决定先将一切罪名承担下来,日后有机会再慢慢向雪河解释,但当他听到这些顺理成章的推论时,他还是忍不住辩驳。但就在一瞬间,当他的目光遇上赑屃沉静的深眸,不禁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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