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来啦。”
“李嗣业带着玄甲军追过来啦。”
斥候兵快马加鞭,从队尾一直追上来,不断叫喊着。
李光弼、张巡等人一直率了人马,不紧不慢的跟着,伺机动手。
只是他们的队伍战斗力有限,也只能等候机会,这李嗣业的玄甲军可就不一样了,战斗力太强悍了。
就安庆绪这支军民混编的稀里哗啦的队伍,别说整个玄甲军,就李嗣业一个人,骑着马从队尾一直追到队伍前头,一把给安庆绪掐死,一点儿都不算夸张。
双方交战数月,很多人都见识过李嗣业的本事,砍人的时候,太霸道了,他冲进阵里,就跟野猪冲进菜地里似的。
只不过那是菜叶子翻飞,他这是血肉横飞。
崔乾佑打马追上来。
安庆绪坐在马背上,就跟屁股底下长了痱子一样,坐不住了。
“崔将军?”安庆绪满怀期待的瞅着崔乾佑。
崔乾佑心里这个骂。你现在想起我来了,你早干嘛去了。
你要跑我就带人护送你骑兵快马走啊,还带这么多百姓干嘛,学刘备携民渡江啊?
这不耽误事儿嘛。
“呃,皇上,李嗣业带玄甲军追上来了。”
安庆绪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话我早知道了啊,斥候已经通报过了,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你这不废话嘛。
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还指望人家保护自己呢。
“崔将军可有退敌之法?”安庆绪殷切的望着对方。
“臣愿带幽骑军挡下李嗣业,只不过,只不过——”
“爱卿直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必拘泥。”安庆绪急坏了。
“幽骑军,玄甲军实力相当,只能硬碰硬,就算微臣有心死挡,也只能挡得了一时,皇上带着这些百姓,实在,实在不妥。”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这都走小半天儿了,这才走出去二十多里地,都是严庄的馊主意。”
成了。
崔乾佑又拱了把火儿,说服安庆绪带了骑兵快走,自己带幽骑军断后。
安庆绪告诉崔乾佑,自己打算奔邺城去,嘱咐他一定跟上来。
这话儿也让史思明听了去。
史思明悄悄带了自己的人,趁着崔乾佑调动兵马向后建立防御阵型的混乱之机,率军隐于夜色之中,向北直奔范阳而去。
崔乾佑的幽骑军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很快从混乱的大队中分离出来,组成坚固的防御阵型,等着李嗣业送上门来。
再说安庆绪,说是丢下百姓快马逃去,还真是做的干脆,一点儿不顾及百姓死活。
斥候传令一下,骑兵大队奔逃,百姓们被马匹踩死的,慌乱之下互相踩踏死伤的,不计其数。
简直就是地狱一样的景象。
晚霞渐被暗夜吞没,西南方向的大火,看得愈发真切,火势烧得天际一天通红。
为了拖延**,安庆绪暗中派人在宫城、皇城、北市、南市等各处,以火油燃起大火。
北风助燃,大火很快烧遍了洛阳。
郭子仪和李泌不得不抽调大部分的兵力来扑灭洛阳大火。
冬日到处结冰,难以取水,就连郭暧和独孤欢也被强留下来,以术法帮助取水灭火。
强盗,终究只是强盗。
对于安禄山父子而言,无论洛阳和长安的富庶繁盛,还是大唐天下的山河壮丽,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内心的贪婪与权欲。
他们又何曾想过,何为社稷?何为苍生?
不过有一点,安庆绪倒是算计对了,郭子仪和李泌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洛阳烧成灰烬。
他们宁肯错失良机,放过这一次全歼叛军的大好机会,也要先救下洛阳。
崔乾佑率领幽骑军脱离了安庆绪逃亡的大队,选了一处适宜骑兵作战的开阔地带,将五千骑兵,摆出十个方阵,等着李嗣业带给他一场宿命之战。
这位曾经打败大唐名将哥舒翰的枭雄,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期待一场对决了。
他的视线被远处的大火模糊,恍惚间,仿佛看到李嗣业那柄奇长无比的陌刀,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终于,**林林飒飒的旌旗和指天树立的刀枪,翻过一座山坡,在冲天火光的掩映下,杀气腾腾的扑来。
早有斥候向李嗣业通报叛军消息,说是崔乾佑率了幽骑军摆出十组方阵,挡住了去路。
正中下怀,李嗣业仰天狂笑,简单看过敌方阵型,打了一通手势暗语,玄甲军立时分成四股,冲入敌军阵中。
入阵后,四股玄甲军又依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左冲右突,形成绞杀之势。
疲病败退之军,怎堪虎狼之师的如火侵略,眨眼间,崔乾佑的五千幽骑军十组方阵,已经被玄甲军冲散了队形,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崔乾佑拉住马缰绳原地踏踏踏直打转儿,心里阵阵恶寒涌上来,满目悲凉。
原本还打算跟人家硬碰硬一下,大不了马革裹尸呢。
现在看来,自己这五千人马根本不是人家对手,死是死定了,就是没法儿马革裹尸了,这还不得被人家马蹄子踩成烂泥啊。
气血攻心,崔乾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现在他也顾不上什么兵法战术了,先把李嗣业弄死,对方失了主帅,至少还能拖延一时半刻。
崔乾佑端了马朔在手,就开始寻摸李嗣业的方位。
擒贼先擒王,李嗣业也明白这个道理。
把敌人的阵型冲乱,已经是成功了一小半儿,再把叛军带队的大将杀了,就是成功了一大半。
李嗣业把几个方阵中负责压阵的千总砍杀,也回过头来开始找寻崔乾佑的下落。
“崔乾佑匹夫,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李嗣业叫骂一声,赶紧一个镫里藏身。
他知道崔乾佑是射箭的高手——不然怎么能在城头上就把自己老娘射死呢。
果不其然,李嗣业刚把崔乾佑的名字喊过去,一支冷箭就嗖的射过来了。
论单打独斗,纵然此刻,崔乾佑也不容小觑。
一箭过后,紧接着又是一箭,崔乾佑以快箭压制李嗣业,不给他起身的机会。
等到第五箭的时候,不再射人压制,转而一箭射穿了李嗣业的马脑袋。
李嗣业敢喊话,就有本事收拾残局啊,他早料到对方的手段,只等马匹身子一震,自己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
于此同时,崔乾佑的马朔也照准李嗣业面门,就刺过来了。
这玩意儿很难躲啊,对方骑在马上,自己在步下,躲过对方马朔,后边就是人家马蹄子。
李嗣业震天大吼,这蛮劲儿就上来了,陌刀挡开对方马朔,肩膀一横,蹬蹬蹬三步,就冲着崔乾佑的马肩撞去了。
崔乾佑实在没料到李嗣业会来这一手。
从来只有马踢人牛顶人,这还头一遭遇见人撞马的。
崔乾佑急忙把马朔换在左手,右手抽腰刀猛劈李嗣业肩颈。
崔乾佑还是晚了一步。
李嗣业斜撞在崔乾佑马肩上,硬生生把崔乾佑的坐骑撞得仰天摔倒。
也该着崔乾佑走狗屎运,李嗣业力气太大,愣是把崔乾佑撞得从马上飞出去了。
得亏是飞出去了,要是给他压马肚子底下,那只有挨刀砍的份儿了。
马朔撒手了,佩刀也飞出去了,崔乾佑胡乱从地上摸起一件还算趁手的兵刃,迎面就冲李嗣业扑过去了。
该着崔乾佑不死,他竟捡了一件铜鞭,也就这种兵刃扛得住李嗣业的陌刀,换了薄片刀木柄枪什么的,根本抵挡不住李嗣业的砍杀。
两员猛将战在一处,完全是力量与力量的较量,金属交击,星火乱窜。
然而,李嗣业还是强了太多,不出三个回合,崔乾佑就完全处在了下风,只有风雨挨打的份儿。
他的肩甲、腿甲也被李嗣业的陌刀砍开,把皮肉划开豁大的口子,鲜血直流。
每一次陌刀砍在铜鞭上,崔乾佑只觉得虎口、胳膊,乃至浑身的骨节儿都发酸发麻。
李嗣业的力气太大了。
这也就是一股子视死如归的倔脾气硬撑着,不然早把铜鞭扔出去,跪地上求饶了。
不到半个时辰,崔乾佑这五千幽骑军,就没几个站着的了。
崔乾佑手里的铜鞭也早被李嗣业磕飞了,盾牌、弓、长枪,抓起什么来算什么,只有狼狈挨揍的份儿。
李嗣业愈战愈狂,反倒多了几分戏耍的味道,吼叫着,狂舞着,就像一只尽情玩弄猎物的凶兽。
此时,暗夜掩映下,一支十人小队,悄悄靠近了玄甲军附近。
忽然,数声惨烈的兽吼响起,一队玄甲军被冲破了队形,几名士兵连同他们的马匹,都被挑上了半空。
十头公牛般壮硕的蛮猪,忽然出现在玄甲军阵中,疯狂的向着李嗣业方向奔来。
正是安庆绪的贴身近卫队——蛮猪铁卫。
安庆绪率众跑出去没多久,发现史思明带着大队人马悄悄远去,愤恨不已,任凭指天叫骂,可又能怎样?不由得心里对崔乾佑多了几分倚重,当下拨出十名蛮猪铁卫,驰援崔乾佑,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崔乾佑救出来。
“拿了。”李嗣业大吼一声,陌刀狠狠拍下去,把崔乾佑拍飞出去多远,落在玄甲军人堆儿里,几名伶俐的兵士上前,当即把崔乾佑绑了。
李嗣业扛了陌刀,主动迎上蛮猪铁卫。
这些蛮猪的力量和速度,远非那些战马能比,李嗣业劈头一刀将一头蛮猪斩成两半,另一头早已攻杀过来。
跳开、转身,一刀又将来者斩杀。
然而第三头蛮猪早又冲了过来,实在疲于应对。
李嗣业接连斩杀六头蛮猪,自己也伤的不轻,身上被蛮猪的獠牙挑开几个豁大的血窟窿。
另外两头蛮猪被兵士们合力击杀。
不过还是被两头蛮猪钻了空子,救走了崔乾佑。
李嗣业伤重昏迷,众将士只得收兵回归洛阳。
李光弼和仆固怀恩原本在追踪安庆绪的大部队,却见一股人马约有数万,分成三股离开大队后,向北逃窜。
河北诸郡乃是安禄山的老巢,是安庆绪逃亡的最佳地点,二人不敢大意,当即追了过去。
追至黄河南岸,才发现那是史思明的队伍。
史思明令人烧了浮桥,径直往北而去。
收复洛阳的捷报传到长安,朝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各路将官依功封赏。
其中对后续战事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对于郭子仪和李光弼的安排。
郭子仪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代国公。却不再担任兵马副元帅之职。
李光弼封河东节度副使,加封北都太原留守,任兵马副元帅,负责后续平叛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