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蔡天泽被神秘白衣少年打残的事情,便在盛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君五藏夫妇二人忧心忡忡。
蔡天泽本身是个难缠恶霸,蔡家又跟东厂有点关系,因此就连许多达官贵人都不敢轻易招惹,更别提普通老百姓。被欺压的,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再无其他办法。报官什么的,也只是白费力气,甚至会招致更大灾祸。
于是,君非妾这一出手,可真是不得了。
君五藏十分无奈,前不久还特意告诫她,千万不可招惹东厂,这才一转身,就将他的话当耳边风?
何氏苦恼的是,女儿如此顽劣,将来如何嫁得如意郎君?
夫妻俩苦口婆心,批评训导了一整个下午,眼见外面日头西斜,两人口干舌燥,浑身乏力,终于瘫坐在那儿。
君非妾垂着脑袋站在双亲面前,一声不吭,看似乖顺,其实毫无悔意,早不知什么時候就已神游天外,游了一周天回来,神清气爽,却见父母都蔫蔫的,不由奇怪道:“诶?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君五藏:“……”
何氏:“……”他们浪费了那么多唾沫,她一句没听进去?
君笑楼放下手里的事情,陪在这里坐了许久,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便道:“这件事情不能全怪非妾,若换作是我撞上了,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对对对,主要是爹娘造就了女儿一身热血啊?”君非妾顺着竿子往上爬,笑得俏脸生光,“况且,姬语桥亲眼看见我跟珣王在一起,若真怪罪下来,我一定把事情全推在珣王身上,爹娘你们就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幸亏父亲不知道她废掉蔡天泽的那一幕,恰被姬语桥看在眼里,否则还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子。
说起来,姬语桥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真的会是世人口中阴狠不堪的歼佞吗?
不知为什么,君非妾总觉得,有着那样一双令她怦然心动的眼睛的人,不该是十恶不赦的歼佞。
君五藏气得口不择言,“要是真出了事,珣王那毛躁兔崽子顶个屁用?”
“啊咧,爹爹你说脏话了。”君非妾无辜的瞪着大眼睛。
君五藏:“……”
为了证明自己乖巧听话决不再出门闯祸,君非妾在家里整整憋了两天,幸亏那只小白猪神通广大,非但能陪她玩,甚至还能用来练功,日子才没那么无聊。
泡了个热水澡,暖暖的钻进被窝,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敲门声。
“非妾,睡了吗?”是君笑楼的声音。
君非妾答:“睡了。”
门外沉默了一阵,又道:“睡着了吗?”
“睡着了。”
君笑楼:“……”若真睡着了,是鬼在跟他对话么?
生君里在。推门而入,携进来一阵凉风,君非妾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埋怨道:“哥哥,搅人好梦是不道德的。”
君笑楼施施然而来,寻了张凳子坐下,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好梦?烧人祖宗还是废人命根子?”
“男女有别,深更半夜,你一个大男人,跑到女孩儿闺房里,是不对的?”
君笑楼听见她这句话,似是觉得很是奇怪,反问道:“你算哪门子女孩儿?”
“你是我亲哥哥嘛?居然这么打击人。”
“是亲哥哥才实话实说。”君笑楼这会儿前来,原是有事情要跟她说,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于是,转移了话题道:“咦?小八戒呢?你把它藏被子里了?”
“八戒当然跟悟空睡了,哥哥难道不觉得,八戒和悟空很般配么?”
“人和猪,哪里般配了?”
“好吧,改天给你讲个故事,西游记……”
“西游记?”跑题跑得很严重。
君非妾忍无可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有什么话赶紧说,完了赶紧走人?”
“刚才晚餐的時候,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
“说。”
“逸辰约你明天喝茶。”
君非妾没好气道:“我又不认识他,喝什么喝?”
“喝了茶,自然就认识了。”
苏逸辰又不认识她,哪会约她喝什么茶?君非妾瞌睡醒了大半,“是娘安排的吧?”
“娘的确太心急了点,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君笑楼摇了摇头,叹息道:“逸辰这人不错,你们处一下,做个朋友,也好让娘宽心。话说,非妾,你为何如此抗拒?”
君非妾似乎想明白了,“行,明天我会准時赴约。”
答应得如此干脆,君笑楼反而觉得有问题,盯着露在辈子外面的半颗脑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非妾,你可千万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已经提醒过逸辰,叫他小心点别着了你的道。”
“喂,你到底是谁的哥哥?居然偏帮外人,有没有搞错?”君非妾拉开被子,狠狠瞪着他。
“你这丫头刁钻的很,不提防不行。”
“我君非妾要整的人,提防什么的,一点用都没有。”君非妾望着她哥一声歼笑,摆摆手道:“好了,你可以跪安了哥哥。”
“这次还偏不让你得逞。”
君笑楼刚出了门,永亮便匆匆奔上楼,“公子,西门山庄来人了,说庄主已回,并且,两天前,他们还抓到东厂潜伏在西门山庄里的人……”
君笑楼不语,扭头望向房间里面。果然,君非妾从床上跳了起来,精神抖擞,“哥哥,等等我?”
有些人注定无缘,譬如君非妾和苏逸辰。
谁又能料到,君家兄妹今夜前往西门山庄之后,便出了事。
也是因此,改变了许多人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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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蒲山上古树参天,西门山庄内灯火通明。
铁卫首领陆诚在大门口久候多時,见到君家兄妹二妹,急忙奔出来抱拳行礼,“请两位随我去见庄主。”
正厅里,庄主西门玉、大少西门轩与二少西门伟,父子三人在商议着什么事情,唯独不见三少西门竹。
见君笑楼与君非妾到来,父子三人皆起身相迎。
“庄主,这是我表弟方含君。”君笑楼略作介绍。
面对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君非妾彬彬有礼,“见过庄主。”
跟在器宇轩昂、高大挺拔的君笑楼身板,君非妾那副身板显得十分单薄,若非她相貌不俗,举止从容优雅洒落,一眼望去,恐怕更像是君笑楼的跟班。
又冲西门兄弟二人道:“见过大少、二少。”
西门轩西门伟略略还施以礼。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请坐。”西门玉看了她一眼,转身吩咐道:“上茶。”
落座后,西门玉直奔主题,“听陆诚说,你们前两天来找过我,笑楼,你们是怎么知道东厂的人混进西门山庄的?”
“是非妃。”君笑楼答道:“非妃醒来说,她曾无意中听到姚氏与一个铁卫装扮的人密谋,原来他们都是东厂的人,潜伏于西门山庄意图夺取帝神藏宝图。”
父子三人面面相觑,难道君非妃跌落崖谷重伤并非意外,而是被灭口?
“果然是这样?”提及那混进铁卫队里的孙树乾,西门伟就一肚子火,郁愤难平以拳砸桌道:“东厂的歼细在我身边数月有余,我居然毫无察觉,实在可恨。”
西门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安慰道:“二弟,你身边出了个歼细算不得什么,三弟不是还让歼细睡到自己枕边了吗?”
“非妃怎么样了?”西门玉问。Www..Com
看了身边的君非妾一眼,君笑楼才答道:“多亏表弟妙手回春,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没事就好。”西门誉深深叹息,一瞬间,就连眼角鱼尾纹中,都似染了几分倦意,“否则,我西门山庄,从此再无颜面对你们君家人。”
君非妃温婉乖巧,孝顺长辈,多好的媳妇,偏偏阿三不懂珍惜,反将东厂的歼细当成宝,连累君非妃几乎被灭口。荒唐,可笑,简直将西门山庄的脸都丢尽了。
君非妾淡淡扫了西门三父子一眼,嗤道:“那是,西门三少有眼无珠,的确配不上我表姐。”
她可不是君笑楼,该不客气的時候,绝对不会与人客气。
阿三是有眼无珠没错,可是这话从君非妾口中说出来,讽刺意味十足,听在西门轩口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说到底,这件事情,都是东厂和朱颜搞出来的。”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推卸责任的意味?君笑楼微微蹙眉。
“所以咯,还是西门三少有眼无珠。”君非妾勾了唇,盯着西门轩,嗤笑道:“不过,难道是我会错意了?我怎么听着大少的话,像是在说,你们西门山庄的人都是有眼无珠?”
是啊,都是东厂和镜里朱颜搞出来的,而你们西门山庄,被蒙蔽那么久,居然无一人瞧出端倪,可不正是有眼无珠么?呵呵,全家都有眼无珠?
“……”西门轩被噎。
西门玉不动声色,看了君非妾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毕竟她说的全是事实,西门家欠了君非妃?
瞧见西门轩被噎得不太好看的脸色,君笑楼很小人的心里暗爽了一把,很快将话题绕了回来,“庄主,听说铁卫队里的歼细已经被抓住了?”
西门玉点点头。
陆诚道:“他潜入流金塔,意图偷盗帝神藏宝图,触动机关,之后被我们铁卫抓住。”
“严刑逼供下,他什么都招了。”西门伟始终因自己身边出了歼细而耿耿于怀,脸色臭哄哄的道:“姚氏是镜里朱颜乔装的,他们都是姬阉贼的人,可惜让那妖女逃了。”
西门轩感慨道:“十二帝神藏宝图早已不知所踪,姬阉贼倒真是神通广大,居然知道西门山庄里藏有一块。”
君笑楼略沉吟道:“据说,朱颜曾放话,若是再找不到帝神藏宝图,他们也许会屠庄……不知庄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西门誉脸色一冷,哼道:“姬阎贼口气倒是不小?我西门山庄,岂是他想屠就能屠的??”
大厅里陷入沉默。
西门伟偷偷瞄了父亲一眼,方道:“刚得到消息,收藏了虎字帝神藏宝图的西豫欧阳家,已惨遭灭门,帝神藏宝图被夺。”
君笑楼一愣,“难道也是姬阎贼做下的孽?”
“看情形,应该是。”西门伟感慨道:“欧阳家在西豫国,也是个大家族,结果一夜之间就被……鸡犬不留啊?”
“太狠了?”君笑楼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愤慨道:“他要帝神令,取了帝神令也就罢了,竟然还灭了欧阳家满门?简直丧尽天良?”
西门轩道:“这不正是姬阎贼的作风么,只是不知,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们西门山庄……”说话的同時,偷偷瞟着父亲大人,生怕他一气愤,又像前几次那样,一拳击碎身边案几。
见父亲没什么反应,西门伟才放心的道:“估计你们也听说了,前阵子,我们西门山庄被火烧之事……”
君家兄妹二人相视一眼,君非妾顽皮的吐了吐舌,君笑楼扶额。
“放火只是一个警告,接下来……唉?”
“呃,你们确定那是东厂放的火么?”保持沉默多時的君非妾终于开口了。
西门伟语气肯定的道:“这还用怀疑么。”
君非妾低头窃笑,悲剧啊悲剧,她怎么成了东厂的帮凶了?看样子,不仅姐姐被利用,姬语桥的恶名被利用,就连她放个火也被利用了啊。
那夜,微生子珏特别提醒她,朱颜用幻术利用君非妃,方才又听他们的一席谈话,现在,她已将朱颜诡计猜破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不知,朱颜背后究竟还有个什么人?
君非妾面带笑容,看起来十分和善,望着西门伟,问道:“二少,请问你们的严刑逼供,比起背叛东厂的下场,又如何?”
不知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西门伟稍愣了下,答道:“天下的酷刑,哪里都及不上东厂,背叛东厂的下场,自然是生死不能,我们的严刑逼供与东厂酷刑比起来,恐怕只能算是挠痒痒了。”
“那为何孙树乾却在挠痒痒与生死不能之间,选择后者?”君非妾调戏着旁边的侍茶丫鬟,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
这问题,问得众人都是一愣。
“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觉得,那个叫孙树乾的人,好傻。”君非妾咧嘴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西门轩目光灼灼,皱眉道:“方兄弟,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君非妾不答,一面嬉皮笑脸调戏着那丫鬟,一面问西门玉道:“庄主,如我所料不错,帝神藏宝图应该不在流金塔里吧?”
事到如今,再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西门玉点头道:“不错,流金塔只是个幌子。”
果然是这样,君非妾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朱颜与孙树乾早就知道这是个幌子,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帝神藏宝图究竟在何处,所以才在西门山庄里潜伏那么久。
这次,孙树乾闯入流金塔被抓,分明就是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与君非妃的话相互呼应,将矛头指向姬语桥。
谜题一个一个的,都解开啦。
她话里有话,吊起大家的胃口,却闭口不言,西门轩忍不住道:“你刚刚究竟想说什么?”
她想说的是……话到嘴边,却感到无力。
他们都认定了朱颜背后之人是姬语桥,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想说的话,都是站在姬语桥这边的,只怕说出来也不讨好,索姓懒得多费唇舌。
此事疑点重重,都长了脑子的,自个儿去想吧。
那丫鬟被调戏得,俏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君非妾最后在人家脸上捏了一把,“我只是想问一下,西门山庄准备如何应付东厂?”
西门玉深深的看了君非妾一眼,“我西门山庄既不缺金银珠宝,也不需要那绝世武功,收藏帝神藏宝图,不过是为了将帝神留下的东西珍藏流传下去。而姬阉贼权倾朝野,武功更是无人能及,按理说,他要帝神藏宝图根本毫无意义。总之,无论将西豫欧阳家族灭门的是谁,有那本事的人,要帝神藏宝图都没有意义。除非,帝神宝藏里真有长生不老的秘方,或者,还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藏着一个秘密,于我西门山庄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听了这样一番话,君笑楼几乎能猜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庄主要交出帝神藏宝图?”
西门玉点头道:“不过不是交给东厂,而是八王爷。”
他们虽不知帝神宝藏里是否真有长生不老的秘方,或是什么秘密,但是,总归不能便宜了那姬阉贼。
君非妾忙问:“为什么是八王爷?交给皇上不是更安全?”
西门轩解释道:“八王爷乃咱们东盛栋梁,为人正直,义薄云天,也是唯一敢于东厂交锋之人,交给他,当然最合适不过。至于皇上嘛……皇上宠信姬阉贼,恐怕……”
帝神令交给元贞帝,与交给姬阉贼无异。
君非妾道:“把帝神令交给八王爷,岂不是摆明了与姬阉贼作对,万一真的屠……”
“堂堂西门山庄,东盛第一世家,我倒要看看姬阉贼要怎样灭我?”西门誉激动道。
“也就是说,你们是一定会将帝神令交给八王爷了?”君非妾继续问。T7sh。
“对,不但会交给八王爷,而且会大张旗鼓的送到王府。”西门轩道:“让东厂的阉贼们都知道,西门山庄里已经没有帝神藏宝图。”
君非妾这下完全明白了,朱颜搞这么多事,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西门誉主动交出帝神藏宝图,且她算准了八王爷是他们交出帝神藏宝图的唯一人选。
换句话说,朱颜幕后之人,就是这位八王爷?
世上哪有什么真正义薄云天、光风霁月、大公无私之辈,尤其是皇家人。
说不定,世人皆被八王爷包装出来假面目给骗啦?
最后的谜团也解开啦,整件事情,要从她火烧西门山庄开始。
朱颜与孙树乾奉八王爷之命,潜入西门山庄寻找帝神藏宝图,然而一晃数月,事情仍然没有进展。
于是,想到利用君非妃。
君家是盛京世家之一,君非妃若在西门山庄出事,君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事情一旦闹起来,朱颜就可以趁机被发现身份,然后借用借姬语桥的恶名威胁西门山庄,迫使他们主动交出帝神藏宝图。
尽管这个计划后来有了些变动,但仍然不影响大局。这就有了后来的夜探君府,跟着,还有孙树乾的苦肉计。
君非妾垂眸数着杯中茶叶,沉默片刻,忽然抬头,语出惊人的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其实这一切都是朱颜的诡计,目的是为了让你们把帝神藏宝图交给八王爷么?”
顿時,君笑楼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说,朱颜背后之人不是姬阉贼而是八王爷??”
这话说得,谁信啊??姬阉贼和八王爷,谁是好人谁是歼贼,三岁小孩都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
西门父子三人亦用古怪的目光望着她。
君非妾默叹,就知道他们会是这种反应,罢了罢了,区区一块帝神藏宝图而已,他们西门山庄爱交给谁交给谁吧,反正又不会有什么其它的损失。
搞不好,他们若是信了她空口无凭的白话,不将帝神藏宝图交给八王爷,反而才会被灭门呢。
“胡说八道?”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人,站在大厅中央,指着君非妾,口不择言的大喝道:“火烧西门山庄的人分明就是你?晓慧才不会是镜里朱颜,更不是东厂的走狗?是你,非要将非妃跌落崖谷的事情算在晓慧头上?方含君,你好狠毒?居然想出这种诡计来诬陷晓慧,是你逼走了她……”
来人正是西门三少。
君非妾不以为杵,淡定喝茶,好笑的望着憔悴邋遢的他。
据说西门三少还是盛京城内七公子之一呢,说话想事情都不用脑子的,若非君笑楼也在七公子之列,她还真怀疑所谓的七公子其实是个脑残组织。
君笑楼气愤起身道:“阿三,你这么说话实在太过分了。”
“还有你君笑楼?亏我把你当好朋友,你却为了你妹妹,找杀手伤害晓慧?”此時的西门三少,就像一个疯狗,逮住谁就咬谁。
“你这个疯子?”君笑楼拳头捏得咯咯响,真想冲上去一拳打歪他的嘴。
西门玉实在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怒道:“混账东西,你看看你,都被那妖女搞成什么鬼样子了??马上给我滚回去面壁思过?”
西门三少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凄声道:“爹?您听我说,晓慧不是妖女……”
“闭嘴?”西门玉一掌击碎身边木桌,厉声吩咐道:“陆诚,带他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房门一步?”
陆诚唯庄主之命是从,大步到西门祝面前,“三少……”
“都不信我、都不信我……我自己来为晓慧讨回公道?”西门三少狂愤大叫,身躯颤了颤,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又是绝望。蓦地,足尖一点,身捷如电,朝君非妾挥掌劈去,真气汹涌鼓舞,衣衫猎猎。
浩然真气迎面袭来,君非妾周身仿佛被狂风刮拍,青丝扬起,手边的茶杯剧烈摇晃。
砰?茶杯碎裂,西门三少的必杀一掌转瞬之间已至身前。
君非妾不知是呆了还是没有料到他会出手,居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心?”君笑楼惊呼道。
西门三少功夫本就高强,猝不及防的对君非妾出手,谁都没有料到,想要出手相救已然不及。
那一掌无甚花巧,简单已极,但快逾闪电,瞬息千里,气势更如泰山压顶,雷霆万钧。
她静静的坐在那儿,什么动作都没有,直到,西门三少的掌心距离她的面颊,不足三寸之距。
君非妾眼帘抬起,眸中冷光幽幽,定定凝视着他。
眼见那阴险小人就要毙于自己掌下,然而,他却再也无法逼近她半分,身体被一股强大的无形气流压住,进退不得。
空气仿佛凝固了,就连時间,也在刹那间停顿。两人各自保持姿势,咫尺相望,一个目光血红杀意腾腾,一个眸光清冷处变不惊。
“啊?”侍茶丫鬟毫无内力,经受不住如此威猛霸烈的真气,喷出一口鲜血,晕厥倒地。
西门玉、西门轩、西门伟、君笑楼、陆诚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同時亦感觉气堵息窒。
君非妾微勾了唇,手臂一扬,衣袖翻卷,身侧的案几旋转飞出,气势万钧的,朝西门三少迎面砸去?
西门三少大惊,心知她的内力远在自己之上,于是不敢硬接,仓惶间飞身跃起,在半空翻了几翻,将那慑人力量卸去。
砰砰砰砰,案几砸落在地,碎成千万块。
西门三少尚未落地,君非妾却如鬼魅一般飞掠而至,猛然一脚踢中他的腹部。
西门三少闷叫一声,身体被高高抛飞,口雾,撞碎了摆在角落里半人高的古董花瓶。
“找死。”君非妾吐出两个字,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西门玉一惊,忙道:“贤侄手下留情。”
君非妾顿了步,负手而立,回头冲西门誉甜甜一笑,“庄主放心,我从不杀畜生。”
见她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西门玉才略松了一口气。
君笑楼睁大眼睛望着她,大为震惊。实在太不可思议,她才只有十五岁,究竟是如何练就这一身功夫的?看来那下水道人,真乃世间少有的奇人啊?
“三少,你没事吧?”陆诚急忙奔过去,将西门三少扶了起来。
西门三少体内血气翻涌,好不难受,尤其是腹部,灼痛难忍,可是这些疼痛难受,又怎及得上失去晓慧的痛苦?他强自忍耐,一把推开陆诚,牙齿打战,“死不了?”
西门三少颤颤巍巍往前两步,指着君非妾道:“少在这里装好人?卑鄙鼠辈……”
“是啊,我是卑鄙鼠辈。”君非妾不以为杵,温雅而笑,一字一字缓缓道:“三少真君子,所以,才被朱颜奶奶,骗了感情还骗了身子是吗?”
字字如刀,戳向他的痛处。
西门三少大怒,吐出一口鲜血,面皮赤紫,喝道:“你再说一遍??”
“朱颜奶奶说了,西门三少乃蠢驴一只,她早就不耐烦了……”
“去死?”西门三少目中凶光大作,突然厉喝一声,衣衫卷舞,蓦地冲向君非妾。
西门玉急忙大喝:“阿三住手?”
那白衣少年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远在在场所有人之上,阿三他非但讨不到半点好处,很有可能还会吃大亏。
他是西门山庄的三少爷,各方面都很优秀,得天独厚,从小到大都有种优越感,他是骄傲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未受过挫折。然而这一次,打击太大,他无法承受,于是崩溃了,发狂了。
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了理智,丢弃了清傲风骨,的确应该受到教训,但是,他出手毫不留情,一心想要杀了那少年,很有可能反被那少年杀死。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若他因为朱颜那妖女,而被方含君失手杀死,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西门三少现在愤怒到了极点,非但没有听话住手,攻势却更加猛烈起来。
“啧啧,这样就生气了呀……”这次,君非妾没有接招,而是施展绝妙的轻功,在宽敞的大厅里跳来跳去,“那日在醉花眠,朱颜奶奶还说很喜欢我呢……”
乒砰噼叭,两人所到之处,家具摆设全被打得粉碎。
君笑楼着急道:“非、表弟,阿三疯了,你还刺激他做什么?”
君非妾咯咯笑道:“他一出手就是杀招,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我刺激他一下怎么啦?”
这两个人,脑子都不正常?君笑楼气急,“阿三,表弟,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有什么误会,当着庄主的面说清楚就是?”
君笑楼冲上去,欲将两人分开,结果却挨了西门三少一掌,堪堪躲过才没有受伤。
“表哥,人家非要自取其辱,你着什么急呀。”君非妾一面与西门祝纠缠,一面笑嘻嘻道。
“阿三你不要太过分?我们都是亲眼看见姚氏变脸的,她当场承认她就是镜里朱颜,你不要好坏不分?”西门伟和西门轩看不下去了。
早前这些话或许还有点用,现在,西门三少被她当猴耍了半天,说什么都没用了?
混蛋,难道真以为他西门三少奈何不了她么?
“这里真吵,要玩的话,咱们去外面玩。”君非妾空练有一身武功,却极少有与人过招的机会,现在西门三少缠着跟她打,她巴不得呢。
大冬天的,难得运动运动。
君非妾身法优雅,飞掠了出去,西门祝紧随其后。
寂然庭院中,两人打作一团。
忽然,有人自远处屋顶飘然而至,娇媚笑道:“两位英俊男子为我大打出手,这可让我怎生是好?”
声音竟有几分熟悉,西门三少如遭电击,停了手,回头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你是谁?”
脸虽不同,可君非妾只瞧了一眼,便知道那女子就是朱颜。
“相公这么快就忘记人家啦?”果然,那女子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袖从脸前拂过,瞬间就变成了姚晓慧的脸。
“晓慧,你……你告诉我,你不是朱颜……”纵然朱颜当着他的面变脸,西门三少仍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身躯颤了颤,朝朱颜走过去。
朱颜咯咯一笑,御风而去。
“晓慧,别走?”西门三少心中剧痛,急忙跟去。
君非妾站在那儿,蹙了眉。
朱颜这个時候现身于此,引西门三少离去是为了哪般?
帝神藏宝图还未得到,莫非是想用西门三少做人质?
忽然间,眼皮剧跳。怎么回事?难道朱颜还有阴谋?她方才的猜测不对吗?
糟糕,恐怕西门三少有危险?
她向来不喜欢西门三少那厮,他的死活,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可是一想到君非妃,或许会痛不欲生,她还是选择追了上去。
只是她不知道,朱颜的目标并非西门三少,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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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深夜,残月当空。藏书楼里,橘辉煌煌。
有人在一排一排书架前,穿梭徘徊,抽出一本书,翻了翻,放回去,又到旁边的书架前晃荡,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再放回去……如此反复。
清雪趴在书案前,望着飘来飘去的某人,哈欠连天道:“主子,您究竟要找什么书?非要大半夜来找吗?啊?”
“睡不着,随便转转。”微生子珏揉揉眼,极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头也不抬的道。
不知为何,眼皮一直跳,整夜都心神不宁的,无法入眠。本想找本书看看打发時间,谁知,什么都看不下去。
清雪像是想到了什么,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面部表情丰富而又猥琐,“主子,其实您是……寂寞了吧?”
微生子珏不予理睬,手里拿着一本书,若有所思。
“主子,您是寂寞了对吧?主子、主子……”清雪来劲了,一面敲桌子,一面追问道:“您就承认您是寂寞了吧……承认了、承认了吧?”
微生子珏从书架后探出脑袋,懒散叹气,“你觉得,我天天面对着你们这几张老脸,难道不寂寞么?”
“老脸?我们哪里……”清雪脸一黑,从书案边跳了起来,正想咆哮几句,转念一想,主子好不容易思一回春,不能与他计较,于是,马上又堆起猥琐笑容,殷勤道:“既然漫漫长夜主子无法入眠,不如我去传个话,让阿樱挑个姑娘送过来,陪主子您睡觉如何?”
“不用了,我不喜欢睡人,我喜欢……”微生子珏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理了理衣袍走过来,恬不知耻挑眉微笑道:“被睡。”
清雪手中的狼毫笔断成两截,“主子,您彻底堕落了?”
“等你被睡了,就会明白的。”微生子珏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要去找我的君儿共度良宵了,你,自便。”
“三更半夜您就算自己送上门陪睡人家也不会要的……”清雪欲打击他。
“不要白不要。”
“……”
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女子,他感觉浑身都舒坦了许多。难道,他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就是因为她?想她?
微生子珏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原来,他患了相思病。
“主子。”
微生子珏正欲下楼時,一条白影推开窗,闪了进来。
寒风切肤,清雪缩了缩脖子,见是几个時辰前,说去西门山庄转一圈的清霜,便问道:“清霜,西门山庄里有什么动静?”
清霜面无表情道:“西门玉回来了。”
“咦?”顿時,清雪眼睛一亮,“主子不是说,只要西门玉回来,说出他的决定,君二小姐就会看穿朱颜的诡计么?”
清霜道:“陆诚派人去君府了。”
微生子珏站在楼梯处,沉默了一下,忽而蹙了眉,“恐怕,君儿有危险。”
“诶?”清雪愣了愣,恍然道:“为保万无一失,朱颜必定会杀人灭口。”
清霜道:“朱颜一直在西门山庄,并未真正离开。”
“主子,不好啦?”有人冲进藏书楼,直奔二楼。
“清浅?”
白衣清浅,美如璞玉,站在楼梯上,急道:“瑞王他,好像中毒了。”
三人皆惊,微生子珏紧张问:“怎么回事?”
“不清楚,反正疼得厉害。”清浅答。
微生子期昏睡的五年间,一直在瑾王府,由微生子珏照顾。醒来之后,失去了全部的记忆,成了一张白纸,思想行为像个孩童,跟着好人学好、跟着坏人学坏,于是,微生子珏觉得,还是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比较放心。
微生子期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不让人靠近,几个小厮丫鬟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每每生气時,委屈時,无助時,他都会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十四哥,你怎么样了?”微生子珏奔至床边,试图拉开锦被,里面的人却拽得死死的。
当他听见被子里传出痛苦抽气的声音和细碎的呜咽声……
当他的手掌触摸到锦被里颤抖得厉害的身体……
微生子珏的眼圈顿時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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