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不避不让,硬生生挨了一掌后沉声道:“母亲出够气了么?若是出够了,那我就先走了。”手臂被刺中处痛得很,那女人也不知下了多大的狠劲,真是够恶毒的。
戚夫人被他呛得气短,随即眉毛竖得老高:“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闹成什么样子才满意?我早上已经和你说过,那女人无论如何我都是不要她进门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她要进门,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进来!”
刘畅探手入袖中按住伤口,目光沉沉地看着牡丹的房门,轻描淡写地道:“我说过要她进门的话吗?不过就是玩玩而已,您也当真?该怎么做,我心中自有分寸。今夜不过是个意外而已,以后不会了。”
戚夫人冷声道:“我不许今天这种事情再发生!你记好了,你怎么荒唐都可以,就是不能让那个进门,让这个死在我家,病在我家!何家的人很快就会上门,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吧!要是再出问题,我就死给你看!”
刘畅不置可否:“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和她过日子。”
戚夫人狐疑地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给她答复。不等她开口相询,刘畅已经转身走了。他就不信,她何牡丹能翻出他的手掌心去!越是别人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的东西他越不屑一顾;别人藏得越紧越舍不得拿出来的,他还偏生就想要!何牡丹,咱们走着瞧!
我叫你看小白脸!我叫你和野男人眉来眼去的!我叫你拿水淋我!我叫你拿剪子刺我!我叫你拿茶壶砸我!我叫你暗算我!我叫你瞧不起我!
刘畅狠狠踢了路旁的树一脚,不意踢到了脚趾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站着想想,弯腰摸摸腿弯被牡丹掐过的地方,突然觉得遍体一阵酥麻。为什么当时他就没踢出那一脚去呢?是怕她纤细的腰经不住那一下?还是怕她雪白的肌肤就此青紫了?还是怕她眼里的轻蔑和不屑?或者,是怕她下一次越发狠劲地拿了刀刺他?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瞧不起过,没被人这么不当一回事,他咽不下这口气。总有一日,他要叫她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人。
刘畅心不在焉地走了一歇,迎面遇到鬼鬼祟祟出来打听消息,兼着捡漏看能不能好运气接着人的碧梧,对着碧梧满脸的娇笑,心情莫名地一阵烦躁:“你来做什么!”
碧梧理了理鬓角,举起手里的朱漆食盒,娇笑道:“听说您醉了,婢妾亲手熬了醒酒汤,正要给您送去。”眼看着刘畅只穿了里衣,形容狼狈,不由惊呼一声:“爷,您这是怎么啦?”
刘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滚!”
碧梧委屈万分,立了一会儿,快步跟上,谄笑道:“爷,婢妾弹琵琶给您散散心?婢妾新近学了一首,您还没听过呢。”她最擅长的就是琵琶了,刘畅心情不好的时候每每听她弹一曲琵琶就会高兴许多。
刘畅不语,回头冷冷瞪着她,碧梧吓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强笑道:“婢妾无礼。请公子爷恕罪。”
再抬头时,刘畅已经去得远了。碧梧眼里的泪哗啦啦往下淌,这是怎么了嘛,她又没做错什么事。都是那个何牡丹惹的公子爷不高兴,害得她跟着倒霉啦。
斜刺里一声娇笑,端的刺耳,却是纤素穿了件月白色的薄纱披袍,摇摇摆摆地走过来,虚虚对她福了福,笑道:“哟!我还说这是谁呢,原来是碧梧姐姐呀!啧,看你这梨花带雨,我见尤怜的样子,叫妹妹好生心疼!”
不要脸的狐狸精!打扮成这个样子是打算出来勾引人的吧?去吧,去吧,去了正好吃一顿排揎!碧梧拭了拭泪,挺起腰杆假装没看见纤素,招呼身边的丫鬟直接走人。
见碧梧不战而逃,纤素得意地一笑,提步快速朝刘畅追去。这群女人,老的老,怀孕的怀孕,不讨喜的不讨喜,不解风情的不解风情,谁能跟她比呀!
且不说刘畅如何的犯贱,他后院里的这群莺莺燕燕又是如何的各怀心思,争奇斗艳,争宠献媚。却说喧嚣过后,牡丹房里终于清净下来,李妈妈与兰芝各自去睡,林妈妈、雨荷、宽儿、恕儿各各围在牡丹身边,满脸凝重和担忧。
她们都不知道真相,牡丹也无意和她们解释,只再三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大问题,让她们赶紧去睡。
雨荷自不必说,宽儿和恕儿也只是摇头,林妈妈只得指派:“你二人年纪小,明日还要早起做事,自去歇着,这里有我和雨荷伺候少夫人就够了,明日你们换我们打打盹儿。”
宽儿和恕儿这才依言离去。林妈妈又叮嘱雨荷:“你去门外看着,我有话要同少夫人说。”
林妈妈见了今日的惨状,不会再强迫自己一定要和刘渣搞好关系,地久天长了吧?得趁这个机会把林妈妈争取过来,只要她肯开口,想必何老爷和何夫人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话,赞同自己的决定。左右都是为了女儿好,哪有眼睁睁看着女儿送死却一条道走到黑的爹娘?牡丹连忙坐起身子来,期待地看着林妈妈。
林妈妈愁眉苦脸地在床沿上坐下来,轻轻抚摸着牡丹的头发,叹道:“我可怜的丹娘。你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一个主?”
牡丹嘴一瘪,一把抱住林妈妈,把头埋在她的肩头,哽咽道:“妈妈,你看见的,这种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一天也过不下去!我宁愿去死也不要这样屈辱的活着!想当初我在家里,爹娘从来也舍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他家却把我当作了什么?要是当时你们不在,你们不护着我,他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先不说他,就说这样下去,那郡主也铁定会要了我的命。”
保命符变成了催命符。林妈妈长叹了一口气,无声地抚摸着牡丹的背,犹豫很久,方低声道:“好孩子,老爷和夫人若是来,我便同他们讲,咱们……”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坚决地道:“咱们离开他家吧。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牡丹大喜,抬头看着林妈妈低声道:“妈妈,你说的是真话?你真的肯帮我?”
林妈妈苦涩地一笑:“你是妈妈奶大的,是妈妈的心肝肉,妈妈怎么舍得看着你这样被人糟践?”这样下去,就算是赖着活下去,也总有一日要死在他家手里,与其这样郁郁不可终日,还不如回家去过几天舒心的好日子。
牡丹兴奋得不得了,欢喜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笑道:“妈妈,听你这番话,我头都没先前晕了呢,身上也没先前痛了。”
林妈妈破涕为笑:“真的?”
牡丹肩膀靠过去撒娇:“只有这里,被他掐着的这里,好疼,妈妈给我揉揉,吹吹……”
林妈妈拉长了声音:“好……”褪开牡丹的夹袍来瞧,只见雪白的肩头上几个泛青的指印刺眼得很,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恨,不由在心里将刘畅咒了几十遍。
雨荷在外听着差不多了,便笑道:“夜深了,少夫人要安歇了么?若是想和林妈妈说话,奴婢去把铺盖抱来铺在那美人榻上如何?”
林妈妈正要应了好,牡丹摇头:“妈妈累了一天,正该好好休息一下。这美人榻哪有床上好睡?”
雨荷会意,笑道:“那今夜便由奴婢来守夜好了。妈妈先去睡吧。”
林妈妈还要推辞,牡丹严肃地道:“妈妈,我若是病得起不来床,可全都要靠着您张罗呢,您要是没精神,谁为我出头?”
林妈妈想想也是,又再三交代了雨荷一歇,方回了自家房间洗了睡下不提。
牡丹伸了个懒腰,道:“雨荷,明日把那澡盆给我劈了烧掉!”渣男用过的澡盆,想想都恶心。
雨荷道:“劈了烧掉多可惜,不如拿了钻几个孔,做个大花盆如何?”
牡丹翻了个白眼,道:“我怕种下去的花会被熏死。”
雨荷扑哧一声笑出来,弯腰自牡丹的床里寻出一只鎏金香狮子来,用银箸拨了拨里面的香灰,放上一小块烧透的炭墼,将香灰掩上,用银箸小心翼翼地在香灰上戳了几个孔,确定炭墼不会熄灭了,方拿了一张银叶隔火放在香灰上。自朱漆描金的小柜子里取出一只象牙香合来,小心翼翼地取了铜钱大小一块鹅梨汁蒸就的沉香饼,放入香狮子里,确定无恙了方放入帐里,替牡丹将屏风掩上,帐子放下,笑道:“夫人免了您请安,也吩咐下去,明日不许人来打扰您,您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诸事大吉了。”
前途看到了光明,心情愉快,嗅着清香,高床软枕,牡丹惬意地轻叹一口气,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