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里面没有娇娇,夏言蹊便不再逗留,刚想示意闫璟离开,坐在高位的年轻人将茶杯往案上轻轻一搁:“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金声玉振,煞是好听。
他扬起脸直直对上夏言蹊的目光,夏言蹊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眉目犀利,薄唇微勾,十足的冷面冷心。
夏言蹊为他的面容所惊呆,面前的门忽然大敞,将她和闫璟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众人不妨有两个大活人躲在门口,一时之间惊呆在原地,只有地上还顶着盘盏的小人快速移动,竟然没有撞在一起。
夏言蹊见状也不含糊,与闫璟直接进了屋,对年轻人颔首笑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年轻人挥袖移了一张几案在身侧,有几名小人依序放了盘盏上去,年轻人斥道:“贵客上门,须得上几盏好酒。”竟然是等不得旁人上酒,直接施法添了一壶酒两个酒盏。
那些人已经回过神来,到底收敛了不少,只目光一直随着夏言蹊俩人移动。
夏言蹊和闫璟在他身侧落座,案上浅碧色的高足杯胎薄如纸,满杯的酒水犹自漾着水纹,四盏三足盘,分别是菊花状的点心、放在鲜嫩荷叶上的酥饼、方形枣糕、金银蒸丝卷,旁边空的地方放着些许煮好的菱角和两朵莲蓬,只看外形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
年轻人姿态闲适,手杵在案上偏着头问夏言蹊:“可是来寻人?”
夏言蹊点头道:“她少了一缕地魂。”
“莫不是将我这当了阴曹地府,少了些许东西便往我这儿来了?”他哼了一声横扫一眼夏言蹊,“若不是你生魂尚存,我倒是觉得你天生就应当坐在这里的。”
夏言蹊是至阴之体,虽然修为算得上不错,到底还是很难完美掩饰自己身上的阴气,加上这人修为比她高,夏言蹊在他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冒昧问一句,”夏言蹊伸手往身后姚家祖宗神牌方向一指,“你与姚家先祖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多年前曾有一个交易。”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娇娇的地魂是不是也在这里?”
面对夏言蹊略显急切的问话,年轻人端起案上的茶盏示意夏言蹊将她面前的酒喝掉。
夏诗远管夏言蹊管得紧,酒是从来不给她沾的,她也不喜欢酒的味道,便有些为难。
年轻人笑看着夏言蹊,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等茶盏放回案上时,茶水却又是七分满的茶水。
夏言蹊硬着头皮端起酒盏却被人阻止了。
闫璟抢过她手中的酒盏:“这酒你喝不得!”
年轻人似乎才看到他,笑问道:“何出此言?”
闫璟将酒放下,目似利剑回视他,半分不让:“这是重黎酒,以上古火正重黎为名,酒辛辣,五行火重,哪怕只沾一滴,对言蹊而言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年轻人抚掌笑道:“如今竟仍有人识得这酒。”
他似乎很高兴,连道了几声好。
夏言蹊不知道重黎酒什么,见他的样子似乎很少见,偷偷看了一眼闫璟,却见闫璟面色平淡,手背上的青筋却鼓凸出来。
年轻人笑罢问夏言蹊:“姚氏后人便也罢了,我不稀得,如若你留下,她们均可再世为人。”
那些原本跪坐着安静服侍的女人却似乎是听到什么纶音一般忙向夏言蹊磕头,咚咚咚的声响响彻享堂。
“求大善人救命!”
一呼百应。
一时间,享堂里都是女子哀婉凄侧的哀求声。
夏言蹊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仰:“什么?什么什么?”
年轻人勾唇一笑,说不出的讥诮:“她们均是姚氏后人,或父兄,或族人,将她们做了祭品,便生生世世如此,生不得,死不得。”
夏言蹊瞪大了眼睛看向一个个女人。
她们都很年轻,死时的年龄应当与夏言蹊相当,如果不是夏言蹊,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再添一个名叫姚婉娇的女人。
想到这里,夏言蹊怒不可遏,跳起来直骂年轻人道:“你有病啊,你修为那么高把她们囚禁在这里想当帝王啊?我告诉你,现在是社会主义,人民当家作主,你这套是行不通的!”
年轻人惋惜地对女人们道:“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原本含有一丝希望的女人们脸上生动的表情褪去,变回原来的面无表情默默地跪坐回去。
夏言蹊心里难受,不甘心地问年轻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们对你的修为毫无益处,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们?”
“以此为乐,”年轻人笑道,“美酒美人美食,忘天忘地忘己,妄听妄语妄言。”
夏言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怎么还敢堂而皇之地将自己这么阴暗的想法说出来?
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年轻人噗嗤一笑道:“我从无强迫她们半分,原也说过,她们是祭品。”
闫璟却忽然想起什么,对夏言蹊道:“最初的祠堂原本是作为家族墓地,被称之为墓祠,后来才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所以姚家宗祠才会用墓砖!”
夏言蹊看向姚家祖先的灵牌,上面全是“考”,没有“妣”!
她摸着脖子上的养魂玉,忽然就想到了耿家的那些女人。
两者全不一样,却又何其相似。
年轻人道:“墓砖以阴气养成,正适合聚阴养魂,万物求长生,她们以凡人之躯能得如此造化,倒也不算薄待。”
夏言蹊忽然打断他的话:“娇娇在哪里?”
年轻人道:“听你言语,她尚存于世,便不是祭品,既不是祭品,便无供奉至此,至于其地魂何处,须得问其先祖。”
“人祭……”夏言蹊喃喃道,暗啐了一口。
闫璟敲着几案忽然道:“不对!”
他见夏言蹊看着自己,解释道:“从表面上来看,她的三魂七魄是齐的,只是地魂跟其他东西换了。”
如果娇娇是被姚家人选为祭品,那么她的三魂七魄必须是完整的、原版的,姚家人不可能冒着年轻人反悔的可能将一个不完美的“祭品”呈上去。
那么换了娇娇地魂的人又是谁?
夏言蹊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千头万绪却找不到一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