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杨枝的哭喊声响了半夜,到今天,还是有人心有余悸。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秉承着“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即便到后来多多少少知道了杨枝的劣迹。总是想着她是打小就跟着自己的,每一次都是在她哭喊着痛改前非的时候原谅了她。可到最后,死的却是自己。她忘不了当时她躲在石越那群妻妾身后的那种得意的神情。正因为忘不了,所以她无法原谅。看着那一板子一板子打在杨枝身上,郑若时刻提醒自己,有时候善良也是因人而异!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你对她做出了一些让步,她就认为你是良善可欺。
她不允许自己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六月初,蝉鸣阵阵。小院里有一棵参天的古树,绿荫如盖,在小院中投下了一大片的荫凉。郑若从房中扶着郑元义走到了树荫下,石越见了立即殷情的铺上了草席。柳絮端了食案放在两人中间。
“咳咳……”郑元义扶着她的手坐在席上,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
“阿爹,大兄和许一去请大夫了,等会大夫开几帖药吃了,您这病就会好的。”郑若从平妪手中接过蒲扇轻轻的为他扇着,眼中不免流露出担忧。
郑元义欣慰的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阿若不要费那些个钱财了。阿爹这病没有什么大碍,歇上几日也就好了。如今家中钱粮所剩无几,能省就省吧。”
“钱财一事阿爹勿需过于担心,阿若自有办法的。”
郑元义没有当真,只当她是宽慰自己的话。对于她的孝心,他老怀安慰。
“听你大兄说,是你举荐了他给柳三变?”
郑若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自小跟着我读了不少书,学问就是你大兄也比不上的。”郑元义说着又轻咳了两声。郑若眼中担忧更甚,上一世的时候,阿爹就是在这一场病中去世。“阿爹且先歇一歇,等大兄和许一将大夫请来了再说不迟。”
“无妨。”郑元义说着对着不远处的石越招了招手,石越一见,立即小跑着过来,对着他恭敬的施了一礼,叫道,“老师。”
郑元义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脸对着郑若说道:“石越身世坎坷,虽然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却胜在谦恭有礼,不似那些胡人野蛮不懂教化。等假以时日,我再教导一番,也不会输给你大兄……”
“阿爹……”郑若适时的打断了他的话,她当然知道阿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要将自己托付给他,已经活过一世的她,怎会让上一世的情景再重演一遍?
“阿爹,大夫请来了……”这时郑瑾潇在许一搀扶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提着诊箱的大夫,却是上一次为郑瑾潇看过的那位大夫。
郑若立即起身相迎,恭敬的说道,“大夫,烦请帮我阿爹好好看看。”
“好说,好说。”大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为郑元义诊起了病。
小院中人都静了声,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大夫身上。唯有石越的双眼不时的瞟向郑若,沐浴在晨光中的少女,长长的发漾在身后,明亮的双眼宛如浸在水中的宝石,幽然而神秘,俏立的琼鼻傲然挺立,粉嘟嘟的红唇如五月里熟透了的樱桃。石越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眼前的这个少女,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尤其是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是他梦寐以求的汉家女子才会有的气度和风华,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才有的风度。昨夜初见时,就已经深深的撩拨了他的心。以至于到了今日,他迫不及待的起塌,只为了早一刻能够见到她。
郑若像是感受到了石越的注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石越讨好的对她笑了笑,郑若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示好,漠然的再转回头去,看着大夫。石越的笑就僵在了脸上,碧绿如同湖水一般的双眸黯了黯。
一炷香之后,大夫开起了方子,又小声叮咛了几句,才收拾东西告辞。郑瑾潇腿还未好全,郑若便起身亲自相送,又让许一陪同着抓药回来。Www..Com
“阿爹,你且放宽心养着。”转回身的时候,郑瑾潇正在宽慰郑元义。
“唉……”郑元义低叹了一声,“阿若,你将方才大夫的方子拿来与我瞧瞧。我这病恐怕要花不少钱财吧?”
“方子许一拿走了呢,阿爹,你只管安心养病才是。钱财一事勿需挂怀。”郑若笑着安慰。
“就是啊阿爹,到时我得了柳院士的推荐,出仕指日可待。钱财一事便可解决。”郑瑾潇也说道,转过脸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郑若,“杨枝送走了?”
“嗯。”郑若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种欺主的奴才送走算是便宜她了!养了八年,居然养了一头白眼狼。想想都来气!”他愤恨的说道。
郑元义也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昨夜杨枝的哭声就是他听了也不免心悸。阿若许是经历了这一次,心性大变。以前对杨枝言听计从,没想到她处置她来,也是毫不手软。他在心中低叹,也不知道这样对她是好还是坏?蓦然间,他才发现,女儿变了,变化最大的却是她的那一双眼睛,不再是以往那样的天真,有着与年纪极其不符的苍凉,彷佛洞悉人世间一切世故。无端端的让他心疼。
“阿若,往后有阿爹和你大兄在,再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
郑若心中一暖,眼含泪花,笑着点了点头。
父子三个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却是一群小姑子到访。
听见平妪的禀告,郑瑾潇冷笑了一声,道:“送阿若跳火坑不算,昨夜刚一回来,今日就上门来看笑话?阿若,你莫怕,有大兄在呢。她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郑若笑着点了点头,石越搀扶着郑元义进了屋歇着。
不一会,一阵香风飘来,大门处传来了莺莺燕燕的声音,却比今晨站在树枝上唱歌的鸟儿还动听。石越不由自主的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去。
“石越,你且先留下。”郑若叫道。
石越心中一喜。走过来,在她身边站着。
“坐。”郑若却指了指对面的席子,示意他坐下。
石越受宠若惊,没想到她会奉自己为上宾。小心学着那些方才郑元义的样子,坐下了。郑若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将他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阿若,你可回来了。”人未到,声先至,这是郑琦。她快其它姐妹几步走上来,拉住她的手,眼眶也是红红的,“阿若,我听闻你被人掳去了郡守府,这几日心中甚是忐忑。阿若,你在郡守府还好吧?你和阿玉没有被欺负吧?”
设计将她骗去送给了司马楚,现在轻描淡写的只说是被人掳去,这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来笑话她,来看她清白是否还在?
得了便宜卖乖,这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阿琦,我和阿玉同你还有五姑子六姑子一起随刘夫人去做客。为何那歹人只掳了我和阿玉,却放过你们?”
郑琦一时语塞,没想到郑若一下子变得言辞犀利起来。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才好。
郑若没等她说话,又缓缓的说道:
“阿琦不知,那日赶车的车夫说是刘夫人送我们去郡守府做客的呢。郡守大人也说是听了我的才名,才派了人将我们请去的呢!郡守大人还说我和他门下客卿们一样有着大才,我和阿玉虽然呆在郡守府中七八日,他对我们倒是礼遇的很,从不曾有一丝的亏待。吃穿用度都是和那些客卿们一样的。”
她的话,不仅让后面跟来的小姑子们瞪大了眼睛,就是郑瑾潇也微微侧目,石越的眼中更是闪过异彩,看了她一眼。
“阿若骗人!”郑琦嗤之以鼻的说道,“你是妇人,怎可和郡守那些门客相比?那可都是有大才的人物!”她不快的嘟着嘴,不高兴的看了郑若一眼,“听闻你昨夜回来,我等都担心你,今日一早便来探你,阿若却不与我们说真话。阿若,你实乃伤了姐妹们的一片好心!”
“我有哪一句不是实话?”郑若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案几上的茶,又皱着眉放下。在郡守府七八日,这喝茶的胃口倒是被养刁了。
这时,其它的小姑子们已经都进了小院。平妪和柳絮立即拿来了草席铺在树荫下,另外两个仆妇端来了案几,放在她们面前。
郑若随意一看,心中有些失望,郑婉郑茹居然没来。原本还打算,让石越和她们见上一见。
郑琦是为郑婉郑茹她们打探消息来得,听见郑若的话,心中有些不喜。不过,她掩饰的很好,脸上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郑若,问道,“听说郡守大人院中女子没有上千也有成百,是不是啊?”
“是。”
“听说郡守大人最喜欢有才情的女子,尤其是擅琴的女子,是不是?”
“是。”
“那阿若你——”郑琦咽下另外半句话,眨着眼睛看她,眼里都是好奇,还不住的往郑若身上打量,那神情彷佛再说,郑若已经没了清白一样。
“阿琦,我听你语气,彷佛对郡守神往之。阿琦,不若你让刘夫人将你送将你郡守府做那贵人吧!我虽去了一趟郡守府,却因为说中了一些事儿,郡守大人以礼相待,不曾出现阿琦心中所想的那些事儿。恕我无法奉告呢。阿琦,你若真想知道郡守的女子是怎样的,不如就去郡守府吧。”
一段话说的郑琦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其它的小姑子们捂着嘴轻笑出声。她怒起起身,指着郑若说道,“阿若,你以为你说的这些别人会信吗?明明就没有了清白之身,还在这里说什么自己有着士的才能?”
郑瑾潇脸色不善的看着郑琦,她若再说上一句侮辱阿若清白的话,他并不介意将手中的拐杖向她砸去!
“莫要以己度人。只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以为别人和她一样。阿琦,若是我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王九郎如何能救我出来?”
像是应正郑若这句话一般,门口传来了木屐“哒哒”声。
“阿若可在?”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所有的小姑子们循声望去,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出现在外面的那个男子身披霞光,将他的五官雕刻的完美无瑕。
“阿若。”众人怔愣间,王九郎已经走到了院中,站在郑若的面前,微微低下头淡笑着看她。宽大的袍袖在晨风中微微飘荡,头顶有一片细嫩的树叶悠悠飘落下来,落在他肩头,停留了片刻,顺着他白色的衣袖滑落在地。郑若的视线追随着那枚树叶,一时没有回神。她和院中其它小姑子一样,根本就没有预计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阿若?”王缙之微笑着看她,执起她的手,“随我来,有要事与你相商。”
“九郎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郑瑾潇最先反应过来,拄着拐仗,笑着迎上来。
郑瑾潇的一句话让郑若回过神,她“嗖”一下立即抽回还在王缙之掌心中的小手,站起身,对着他一礼。
“不知九郎来陋室,找阿若何事?”郑瑾潇不动声色的挡在了两人中间笑着问。
王缙之也没在意,他笑着往后退了半步,对郑瑾潇回了一礼道,“郡守大人今晨来了手书,说是阿若在他府中做客时商讨的一件事儿,还希望她能够详细的写一些条陈。是以,我今日来寻她。”
一番话,就证明了方才郑若对郑琦所说的那段话。
司马楚虽然与自己打了赌,却不可能问询她一个妇人的意见。郑若狐疑的看向他,却见他对自己眨了眨眼。难道自己方才说的话被他听见了?
“阿若,可愿与我同往?”
王九郎再次淡笑着看向她,眉眼弯弯,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欢喜。
石越低下头,将自己往阴影中缩去。同时又无比羡慕嫉妒恨的看向他,眼中有着崇拜。王九郎就是他心目中男子该有的模样,他的悠然闲适,恰是他心有丘壑的表现。在石越有限的认知里,王九郎比他以前待过的部落里的老爷还要尊贵不知道几倍。
郑若低头想了一刻,便笑着道,“九郎有请,敢不从命!”说着,就和王九郎并肩走了出去。她不会与那些妇人一样,落后男子半步。在她认为,这个男子所亏欠她的,足够让她与之并肩一笔一笔讨还。
一院子的小姑子目送他们离去,片刻后,才爆发出足可以掀翻屋顶的尖叫声。就如同众生见到了自己心中的神仙,那样的景仰,那样的欢喜,那样的崇拜,唯有这尖叫声才可以抒发。
郑琦站在院中,脸上变化十分精彩。这一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
郑若和王九郎走过长长的小巷,木屐“踏踏”的回响在青石板上。两边围墙上会有青涩的果子探出头来,偶有熟悉郑若的人路过,会笑着与她打个招呼。王缙之这时会停下脚步,听她温声的说话。她微微侧转头的时候,会有发丝顽皮的扫过他的脸,他的鼻,痒痒的,还有少女特有的馨香。晨曦中,身边这个少女,那原本有些俗艳的眉眼散发着令人心醉的美。仿若小巷深处的悄然绽放的海棠花,恬静而悠然。
王缙之想,即便多年以后,他也不会忘记这条巷子,初夏果子的清香,还有与他并肩而立的少女,还有晨曦在她羽睫下投下的那小片阴影。
可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离。即便两人之间相隔了才一拳的距离,他却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陌生感,那是一种站在对面永不相交的距离。明明他一伸手就可触及,却彷佛有一条长河横亘在两人之间。就好像,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越过。
他有些颓然。
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她对自己那种莫名的敌意。又让他有种想拉住她,想好好问问是为什么?
巷子再长也有尽头,那里停了一辆马车,王明就守在一旁。王缙之听见身边的女子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心中哂然,停住脚步,他弯下腰,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笑着问:“阿若不喜与我走在一起?”
少女脸上有片刻慌乱,却很快镇定,她笑着迎着他的笑脸,“九郎为何这么想?谁人不奢望与九郎走在一起?阿若这是心中欣喜呢。”
王缙之低沉的笑声在喉间滚动,那声音极其华丽,彷佛是低醇的如同陈酿美酒。他伸出食指在她的小翘鼻上轻轻一刮,“你这个小姑子啊——”有些无奈,有些宠溺。郑若却防备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等王缙之上了马车之后,郑若还在原地徘徊,脸上有些犹豫。王缙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着问,“怎么了,阿若?害怕与我同乘?”
郑若心底对自己有些鄙视,抬起头的时候,王缙之已经对她伸出了手,“卿卿既是钦慕于我,应当欢喜与我一起才是,怎的机会摆在面前,却这般推三阻四?卿卿,你俱乎?”
再一次的王缙之肯定了郑若心中的害怕。他出言调戏,让郑若在心底鄙视了他一番,没有拉住他的手,而是扶住了车辕,自己上了车,并快速坐好。王明在一旁看的真切,见自家主子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不由得转过身去窃笑。王缙之有些无奈,有些好笑的摸了模鼻子。
不一会,王明跳上了车辕,车夫甩了鞭子,马车轱辘辘的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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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又被和谐了一次。叶子以后都不敢写有肉的东西了。貌似叶子真的也没写什么呀——
唉——
叶子算是怕了,往后遇到这样的情景,叶子就用“以下省略一千字”吧……
乃们骂俺吧,俺都不敢去书评区了,怕被砸啊——
闪——
&^^%#重生庶女嫡妻70_第七十章阿若,可愿与我同往?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