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结束了那场父子谈话的夏洛特静静地侍立在国宾馆前。
在那场谈话结束前,斐雯丽已在克莱尔与黛娜的陪同下先行前往角斗场。得到希尔维亚的命令,满情不愿的黛娜不得不充当起斐雯丽贴身保镖的身份。
“我感觉我从女仆降级到了保姆!”
这是黛娜怨气满满的原话,看样子无法侍奉在希尔维亚身边让她怒气满满。
为了能让这个成功转职成保姆的传奇女仆好好工作,夏洛特不得不陪着笑脸许下了种种不平等条约。
好不容易将她哄开心后,夏洛特又被丽贝卡夫人唤去谈心。内容无非是对希尔维亚的表白是真是假,斐雯丽的安全就交给你啦之类的话。
自此,来自北境的队伍分成两支,一支以劳伦斯为首与众多大贵族联络,以求结成以埃罗萨为首的攻守联盟;另外一支则以希尔维亚为核心,让斐雯丽免于阴谋诡计的伤害。
此刻,夏洛特便静侍在国宾馆前等待着希尔维亚的出发。
夏洛特从怀里掏出怀表,斐雯丽的第一场角斗赛是在下午三时开始。看上去时间尚早,但心忧斐雯丽安危的夏洛特却有些焦躁不安。
他在门前来回踱步,又不时的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当这个过程重复第五次时,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希尔维亚终于姗姗来迟。
冬日的光将国宾馆内外分割成并不明显的光暗剪影,但当希尔维亚从阴影内袅袅而出时,那一瞬间夏洛特却觉得覆盖着薄雪的单调城市色彩斑斓鲜活。
希尔维亚素面朝天,她的左侧发梢垂至胸前,整体却是柔顺的中长披肩发式。这种不对称的发式却显出几分俏皮感,让原本冷漠冰霜的希尔维亚多了几分暖意。
贴身的白色连衣裙让身材高挑的少女显得清冷而纤细,连衣裙下摆盖过膝盖,露出那修长圆润的小腿,光洁如瓷的肌肤仿佛散发圣洁的光泽。
再往下,如艺术品般精致的裸足上踩着金丝高跟凉鞋,露出那粉红色的可爱指甲盖。
一只金丝猫慵懒缱绻地趴在少女的肩头,俏皮的发式、懒洋洋的金丝小猫、足下的金色凉鞋让少女在清冷中带着一抹暖色。
仿若高高在上的神袛谪落凡尘!让夏洛特几乎忘记了呼吸!
“走吧。”
希尔维亚的言谈一如既往冷淡简洁,她轻轻在前踱步,抬头神态悠然,她冰湖般的双瞳直视前方,仿佛看着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映入她的双瞳。
夏洛特这才回过神来,他慌张应声与希尔维亚并肩而行,唇角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笑什么?”希尔维亚冷淡地问道,她捻了捻自己左侧的发梢,“这个发式很奇怪吗?”
夏洛特连连摆手,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哪有、哪有!我觉得……嗯,很可爱哦!”
“可爱……”希尔维亚冰蓝的瞳孔中微微闪烁,她用手托着下巴微微思索,“看来果然还是黛玛的手艺更好,一会回去就让黛娜给我重新梳理。”
“别啊!我这可是在夸奖你啊!”夏洛特立刻摆着手迭声说道,“说真的,这个发式很适合你!”
“是吗……”
希尔维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又恢复到不言不语的状态,在冬日的午后沿着国宾大道走向角斗场。
若是在以前,夏洛特或许会觉得这种缺少话题的状态十分尴尬。但此刻漫步在希尔维亚身边,他却只觉得无比的安心。
自从琉森事件以来,夏洛特虽看上去还是那个逗逼搞笑的贵族败类,但事实上心境却相比以往全然不同。
正如那夜他对表哥伯伦特所说,根源就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夏洛特的精神就如同绷紧了的弹簧般一刻也没得放松。错非如此,他也不会明知有风险,还毅然将未开发完全的夏洛特记忆术恒定于自身。
而这种不安在昨夜几乎放大到极致!
灵魂内的另一个自己,和在虚空星界中徘徊的无面者灵柩,他们与根源构成的三座大山几乎让夏洛特喘不过气来。
正如夏洛特所烦恼的那般,他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所操控。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为斐雯丽殚心竭虑。
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还是因为她是另一个自己的前世恋人?
但所有的不安,只要和希尔维亚在一起时便不翼而飞。
明明他的干姐姐只是个顶尖传奇,但奇怪的是,希尔维亚那种对一切都淡漠无比的神态举止却让夏洛特感到安心与憧憬。
仿佛只要她在,那些苦恼、不安便不翼而飞。或许是因为夏洛特坚信,哪怕再大的风暴,希尔维亚也会毫不犹豫地用那纤细的身子替他抵挡。
夏洛特摇了摇头,他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懦弱与娇气。
或许正是因为早就察觉到内心的软弱与依赖,所以夏洛特才会作死地独自逃往琉森,现在想想的话,如果当时自己主动请求希尔维亚陪同自己,那也许琉森之行远不会变得那么痛苦和彷徨。
但痛苦才是成长的最好养分。再高大茂密的树也不能永远依靠,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能面对一切。
更何况,夏洛特心里还有着自己的小小傲气。他想着,虽然现在托庇于希尔维亚之下,但总有一日,他要让希尔维亚为他自豪。
冰凉的粒子掉落在脸上,但很快就被体温融化成透彻的液体。
夏洛特摸了摸脸颊,抬头看向天空,这才发现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阴霾。
雪花正在天空中翩然着、缱绻着落下,商业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们神态各异。
他们有的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还有的则欢呼着张开了双手,道路两侧的小摊贩们则纷纷咒骂着收拾起摊铺,没有门店的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整理好货物,免得被这场突然的大雪耗费所有心血。
夏洛特看向身边的希尔维亚,冰湖的公主仍恣意地漫步在冰雪之中,仿佛这场大雪对她毫无影响。
她的金发上粘着晶莹的雪花,雪花化为澄澈的液滴,将她的发梢润湿。金色的发丝粘在娇媚的脸颊,让她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妩媚。
“下雪了呢!”
雪越下越大,意识到希尔维亚没有使用法术遮蔽风雪的想法后,夏洛特喃喃说道。
“嗯。”希尔维亚的回答一贯简洁。
夏洛特看到前方一个未曾收拾的摊位上正摆着琳琅满目的雨伞,他想了想,突然对希尔维亚说道,“姐姐,你等等!”
说着,夏洛特便冲到摊位上挑拣起雨伞。
他第一眼就看中了一把以粉红为底色,其上点缀着淡红樱花瓣的雨伞。或许是樱花的图绘让夏洛特怦然心动,因为他觉得,以秒速五厘米落下的樱花就像希尔维亚一般,妩媚中带着决然的美感。
他将购置好的樱花伞撑开,在纷纷攘攘的人群中微微笑着走向静立在街道中的希尔维亚。
藏青色中镶着金边的贵族冬猎装,银色短发迎着寒风飞扬,粉红的樱花伞让自信张扬的青年多了几分柔和。他微笑时,便如同画中人般令人温柔安心。
青年走到少女身边,为她撑着樱花伞遮蔽风雪。
他笑着说道,“即便姐姐不在意,但让女生淋湿可非绅士所为啊!”
“什么绅士?”希尔维亚仿佛魔怔般地问道。
夏洛特愕然,他眼珠一转,想起前世的一个梗,坏笑着回答道。
“大概是hentai绅士吧!”
希尔维亚愣怔地看着为她遮挡风雪的夏洛特,冰湖般的双瞳中突然泛起雾气,在她都未意识到的情况下,纯洁的、透彻的泪滴便大颗大颗地顺着她那妩媚的脸颊淌下。
这让夏洛特顿时慌了手脚,他左手前伸却在半空中顿住,右手下意识地为希尔维亚撑住了那把樱花伞。
“姐、姐姐你怎么了?你、你为什么哭了?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希尔维亚拭去泪滴,还是该郑重其事地鞠躬道歉才对。Hentai这个词汇,现在想想的话,对这个冰湖般的少女应该属于禁忌的亵渎吧?
夏洛特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才会说出那个词汇。
他慌张地看着瞳中泛着雾气的希尔维亚,看到她伸出纤细的食指轻点脸颊上的泪滴,然后惊诧与惶惑、不安与喜悦……种种复杂的情绪浮现上那曾经冻结的绝美容颜。
“这、这是我的眼泪……”
她诧异地自问,良久,她惶惑地抬头问道,“……你?是陆斯恩?不对,你是谁……”
夏洛特诧异地摸了摸希尔维亚的额头,“我是夏洛特啊,姐姐你究竟在说什么傻话?!”
“夏洛特……不是陆斯恩吗?”
“我是夏洛特!夏洛特.克莱德曼!”夏洛特带着不满地强调道,“可不是什么陆斯恩!”
温柔明媚的笑容绽放在希尔维亚的脸上,那是夏洛特从未见过的绝美风景,仿佛结了冰的花儿融雪化冻,刹那间便明媚了整个世界。
夏洛特愣然道,“姐、姐姐!你笑了……”
寒风轻抚希尔维亚的发梢,冬雪中,少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夏洛特……像是个女孩的名字,但是,是非常棒的名字呢。”
“才不是什么女孩子的名字啊!虽然是有些女孩子没错,但我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是吗?”
笑容初绽即收,希尔维亚拭去那莫名的眼泪,但夏洛特总觉得她似乎又有哪里变得不再一样。
“我们走吧,夏洛特。”她拭去泪水,朝前迈步,“这把伞……我很喜欢呢。”
夏洛特愣怔地跟在希尔维亚的身边,冬雪中,并肩而行的两人神色温柔。
“是吗……”良久,夏洛特面含微笑,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只要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