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堂中角落处的夏洛特不动声色,在阴影中观察着这间旅馆发生的一切。
那名霍森特的军官带着八名部下在这个夏夜闯入了旅馆大堂,他穿着澄亮的铠甲,那是霍森特匠人精心打造的链甲。链甲上每一根锁扣都保养得闪闪发光,腰间佩着一柄骑士手半剑,霍森特的那鹿角徽章佩在链甲左胸,右胸则是一头怒吼的黑熊族徽。
这昭显出他贵族的身份,在霍森特这个缺乏战马的国度,也只有拥有领地的贵族才能配备昂贵的战马。
军官大约三十岁上下,进入大堂时那粗暴的推门动作就昭显出他的骄傲。他站在门前,身后部下排成两排,就这么顾盼睥睨地扫向整个大堂。
每一个与他对视的酒客都噤若寒蝉地移开视线,交谈戛然而止,除了大堂壁炉的哔啵声、老板娘悉索的擦盘声,也就只剩下角落那桌餐叉与盘子碰撞的叮当声了。
这引起贵族军官的关注,他魄力十足地看向角落的夏洛特等人,却在见到穿着蓝白华丽洋服的艾儿那刻目光一凝。
坦白说,抛去那性喜搞事、脑袋失常不灵光的内在,单从外表上看艾儿决计称得上可爱。若论可爱的程度,大约也只能用某部动漫中‘夜夜世界第一可爱哟’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而且这个形容绝对算不上夸张。
因此可想而知霍森特贵族军官在见到艾儿时的表情,他那褐色的瞳孔先是扩散、继而紧缩,艾儿的洋服昭显着她并不普通的身份。
他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记忆里在霍森特的贵族群体中没见过如此可爱的女孩儿,于是蹙紧了眉,若有所思地移开了视线。按照既定的计划大踏步走向吧台,但却挥了挥手,让四名部下守在了门口。
但夏洛特觉得,这个贵族军官已经对一行人起了怀疑。他的弟子们同样有所察觉,擦去了唇边的食物残渣,静观事情的发展。
看着被隐隐把住的大门,旅馆大堂的酒客们暗暗叫苦。这时候大堂中除了艾儿那毫无掩饰的叉盘碰撞声,就只剩下军靴踏地的沉闷声响。
便连在吧台后擦拭那澄亮餐盘的老板娘也将餐盘放下,原本隐没在烛火阴影中的脸,也带上了几分立体分明的讨好笑意。
就像市井妇人见到权贵时的表情,老板娘讨好中略带怯意地问道,“大人,您需要些什么吗?”
贵族军官大马金刀地坐上吧台前的高凳,他将骑士手半剑拍在吧台上,对周围盆罐的抖动并无丝毫歉意。他食指点着镶嵌着宝石的剑柄,似笑非笑地看着老板娘。
“当然,如你所见,我需要很多。”
“龙舌酒如何?这是用北部最饱满的粮**酿,配上爽口的牡蛎,我敢保证能令您满意。”
老板娘说着,熟练地替军官调制一杯淡蓝色的美酒。那贵族军官意味莫名地笑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末了,他吐出一口酒气,那双褐色眼褚越加明亮。
“可我还不够满意。”
老板娘愣住了,或许是意识到什么,她脸上那带着讨好的笑意逐渐敛去,“那您还需要些什么呢?”
军官挥了挥手,将大堂内所有人囊括在内,“看看这一切吧,若不是霍森特、若不是我们,你们还能在这畅快地喝着美酒、讨论着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酒客们对他的话明显抵触,每一个人都不做声,有人大口灌下麦酒,有人捏紧了拳头。
“可是有人却想打破这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今天上午、或许是凌晨,管他呢!总之三名随军法师、两名暴政神殿的牧师被谋杀了,想想看有谁有这样的能量吧!除了赫伯特的残党,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名字!”
老板娘的声音平静中略带慌乱,“那您也不该来问我,我只是一个经营旅馆的妇人。我怕……啊!”
贵族军官从吧台外一把扯住老板娘的衣领,打理得良好的布衫抵不住他的暴力,露出一抹饱满的春光。
“听着!”贵族军官却对那诱人的风景视而不见,他用掠食者的残酷眼神瞪着老板娘,“我不想听你说一些镇东的哪家女儿快要嫁人,又有哪个揭不开锅的混账跑到黑森林里盗猎却惨死当场,亦或者是你的龙舌兰口感有多么浓烈的废话!那些都无法满足我!”
大堂里出现了骚动,但八名战士却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虎视眈眈地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酒客。
军官视若无睹,继续以森寒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和反抗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但我不想追究那一切,前提条件是——你必须告诉我他们在哪里!那些谋杀了我战友的混账应该为他们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直到这一刻,老板娘的眼中才露出了恐惧。冷汗从鬓角渗出,她哆嗦了片刻,在军官快要杀人的视线中摇了摇头。
“您怎么会认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旅馆老板会与他们有联系?大人,我只想安分守己地……”
啪!
毫不留情地掌掴。贵族军官用戴着护具的手掌狠狠地甩上了老板娘,后者吐出一口血沫、夹着几颗鲜红的牙齿,半张脸肉眼可见地肿得老高。
“坐下!坐下!”战士们大声呵斥,让几个站起来的酒客坐下。
吧台前,军官继续说道。
“也许我该提醒你,帮你回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你的旅馆是怎么开的?奥斯丁那老家伙给你这个地下情妇投了多少钱?省省吧,夫人!我也是贵族,我知道贵族的一切把戏,他没把你放在心上,而你也永远走不到他心里。现在,你确信还要为了那个老男人赔上性命吗?”
老板娘惨然地转过头,她嘴角流着血,那一巴掌将她原本风韵犹存的脸蛋破坏得干净,“您说得对,可一个从没把我放在心上的混账,又怎么会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呢?”
“你说得对,抱歉!”贵族军官平静中带着凶恶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我是说,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一切抱歉!”
从腰间抽出匕首的军官以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抓住了老板娘的手,二话不说狠狠一刀。刹那间,鲜血飞溅,老板娘哀嚎着往后瘫倒,却因军官的拉扯只能将浮肿的脸搁在吧台。
在她眼前的,是一根鲜血淋漓的手指,而前一刻,她还用那手指擦拭餐盘。
“现在——”军官的语气仍然平静,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凶恶,“我能在你这儿获得我想要的东西了吗?”
“琳达!X他大爷!”有个喝多了的酒客梗着粗红的脖子大骂,“洛森特的孬种们,想想在落魄时是谁救济你们热喷喷的烤鸡、是谁给的铜子让你们家人不至于饿死冻死,你们打算让我们镇上的花儿在这里凋零吗!?”
哐当!
酒杯被扔到地上,溅起黄色的液体与陶制的碎片。随着那个领头的酒客暴怒地冲上,酒馆大堂如被火星溅上,瞬间沸腾!
“杀了他们!这些该死的QJ犯、侵略者!”
“卑鄙的霍森特人,给我们滚出洛森特!”
“把我妻儿的命还回来,该下地狱的混账!”
就在夏洛特的眼前,这群手无寸铁的酒鬼们却发出了洛森特人民的心声。
因为那个中年妇人,他们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