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稳住!”
艾伦大声呐喊,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淹没在等他士兵的怒吼尖叫与天灾军团的嘶吼咆哮声中。
第一次长矛突刺取得的战果出乎预料的乐观,第一批涌上的死灵像是割麦子般被士兵们刺翻在地。它们翻倒在多塞河的河床里,尸体又将后面冲上来的僵尸泮倒在地,让天灾军团本就杂乱的阵型变得愈加混乱。
士兵中有人忍不住欢呼,他们甚至开始认为这些死灵除了数量太多了一些外,其实本身也没什么可怕。这种可笑的军事素质简直连最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都不如,只需要几次冲锋就能让它们彻底崩溃。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也确实如他们所想,每一次长矛突刺都能带走送一大批死灵下地狱,训练有素的灯塔士兵高效杀伤着天灾军团,本身因恐惧而低迷的士气也在这过程中不断提升。
可是,仅仅十来分钟后,那种乐观的想法就再也不见。十来分钟高强度的突刺长矛令人肌肉发软,他们虽然击垮了数倍的敌人,可对面损失惨重的天灾军团却像不知恐惧的怪物般一如既然,毫无丝毫崩溃撤退的意图。
啊!对!它们本来就是不知恐惧的怪物!
再过半个小时,灯塔的官兵们总算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
哪怕艾伦将军把部队分为几批轮换,以此保证士兵们有充分的休息时间也没有用。天灾军团不知疲倦、无惧死亡的特性让灯塔士兵叫苦连天,那些怪物们明明没有整齐的阵型、也没有精妙的配合,却靠着亡者的特性与灯塔比拼消耗,让灯塔的防线一退再退、岌岌可危!
双方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交锋起不过一个半小时,艾伦将军就不得不命令士兵依次撤离河岸,灯塔士兵留下大量尸体退到艾伦将军事先搭建的战壕中,他们以此为阵线就地坚守,总算将岌岌可危的局势稳住。
经验丰富的艾伦以空间换取时间,让士兵的士气与体力得到一定的恢复。但即便做好如此充分的准备,艾伦也无法扭转战场的局势,又是一个小时过去,灯塔士兵不得不退守下一道防线,留下同伴的尸体放弃了那道战壕。
算上横渡多塞河耗费的四个小时,到目前为止双方已经足足鏖战了六个半小时。这是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一个斯泰厄世界训练有素的优秀战士在战场上全力作战一个小时就得筋疲力尽、手足发软,能够作战两个小时左右的那已堪称耐力顶尖。
如果以这样的尺度衡量这场战争,那即便不算前面狙击敌人横渡河川那四个小时所耗费的精力,即便把军队作为三批轮换去做换算,那平均每人也战斗了足足五十分钟。再加上种种压力和负面情绪,哪怕是不通军事的夏洛特也意识到灯塔的军队崩溃在即。
而反观对面的天灾军团,它们却仍和一开始那般不知疲倦、无惧伤亡,如同冰冷无情的杀戮机器、又似肆虐丛林的食人蚁群,像潮水一般涌向阵线。
别说五天、三天了!仅仅是第一天,灯塔的防线就面临崩溃的风险。
“该死的!”艾伦将军赤红着双眼,他才不管眼前的是谁,“法师!你那同伴的死灵军团呢?在哪里!哪怕只有一千也好,我要它们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我眼前!”
夏洛特沉着脸,却没去责怪艾伦的无礼,而是指了指对岸的侧翼,“它们早就已经出现了。”
艾伦定睛看去。果然,多塞河对岸的天灾军团侧翼确实有些不正常的混乱,那儿隐隐传来怪物的咆哮与怒吼声,有一部分天灾军团被拖住渡河的步伐,像是一锅粥般往骚乱处汇聚。
那个死灵大师践行了他的承诺。可这却无法令艾伦欣喜,反而让他一颗心沉到了冰川之底。他现在宁愿那个法师临阵脱逃欺骗了他,也不愿面对这令人绝望的现实。
原来即便有那一千友军,艾伦手底下的部队也在天灾军团面前坚持不了一天。
“那现在该怎么办?”艾伦近乎绝望,“泽纳斯大人还要四天才能赶赴战场,维克郡内其余的部队需要镇压周边区域瘟疫的骚乱,我手下的部队已经是最后的精锐,如果我们失败了,天灾军团就会像蝗虫一样肆虐全郡,杀死一切活物!”
艾伦手底下只有两千军队,单单靠这些人想要挡住天灾军团确实是强人所难。
可是他们却不能失败,否则的话,以天灾军团那堪比病毒般的繁殖速度,五天过后,回援的泽纳斯要面对的或许就是十来万、甚至数十万大军。到那时,就真的万事休矣!
——我该怎么办?是什么都不做看着这一切发生?还是选择施以恶行、阻止这场更加可怕的灾难?
夏洛特冷汗簌簌,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断。
前方士兵的哀嚎声传入耳中,他脑中浮现起天灾军团肆虐大陆,将一切活物覆灭的凄凉景象,终于沉着脸朝艾伦说道。
“我还有一个办法,艾伦将军。”
“那还等什么?不管是什么办法,快去做吧!法师先生!”艾伦脱口而出。
“我会设法将多塞河上游的堤坝、河床破坏,让洪水肆虐这片区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设法延缓天灾军团的进攻。但是……这儿将成为一片泽国,不仅是你们和天灾军团会遭遇洪水的威胁,这方圆数百里内的居民、城镇、村庄同样也会遭受大难。而且哪怕胜利后,几年内也休想恢复生机。如何?要尝试一下吗?”
艾伦将军冷汗直冒,如果这样做的话,那那些尚未沦陷于亡灵天灾的居住区将被这场由友军掀起的洪水吞噬,这样疯狂的行为,在多神的斯泰厄世界中完全是违背道德与信仰的恶行。
——为拯救而杀戮是善是恶?生命的天平又该如何界定?是单纯的数量吗?还是亲近感情?一瞬间,夏洛特与艾伦心中浮现出同样的疑问。
艾伦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防线和那些张牙舞爪的亡者军团,最后却咬牙做出了与夏洛特同样的决断。
“我还能想办法坚持半个小时,拜托你了,法师大人!”
“那就足够了。”夏洛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过程中想办法找到高地吧。”
夏洛特说罢,转身离开防线。
在记忆处理术的运转下,地图在记忆中栩栩如生,仅仅略一思考,夏洛特就估算出必须破坏哪几个堤坝与河床才能让战场洪水泛滥。可在地图中,他还分明记得多塞河流域两岸坐落着不少村庄。
——但愿你们已被天灾瘟疫感染……
当意识到自己心中那不负责任的丑陋想法时,夏洛特愕然捂住了额头。
“我还真是个一无是处的胆小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