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等力量?……何等意境?”看着路中一的金身一下彻底粉碎解体,金色琉璃般的碎片又被一下卷入一个处于支离破碎状态的异空间去,彻底消失不见,石坚只能默默驻足感叹。
刚刚这股力量不仅仅粉碎了路中一的金身、神域,而且将镜界的一大片区域也都彻底崩碎开来,若是这股力量是在现实世界爆发,只怕个半个上海都要被夷为平地。
单以破坏力而论,倒还不至于让石坚如此震撼。事实上以他四劫鬼仙境界,修的又是最擅破坏的雷法,若是毫无顾忌全力出手,也能在短时间内摧毁大半个上海。仅以这种破坏力,路中一在玉皇金身完好的情况下,也该能承受下来。所以破坏力只是其次,刚刚那一击真正让石坚感到震撼的是意境——那股仿佛可以横跨大千,镇压鸿蒙,又真实不虚,宛若实质,压得自己念头不畅的意境。
四劫鬼仙,已达到一念一世界境界,每一个念头,都可以生成一个可以容纳实物的独立空间,千百念头,便是千百个小千世界,以此已足以操纵空间,一念之间,咫尺天涯。若是对手境界太低,无法干扰他神念运转,亦不能破解空间变幻,哪怕瞬息千里,崩山碎岳亦难以触及他分毫。不过石坚却有一种感觉:若是自己面对那一击,只怕每一个自成空间的念头都会像充气气球一样被统统压爆,“一念一世界”被彻底克制,没法发挥任何作用。
作为修道者,最怕的往往不是力量不如对手,而是境界压制、受克!
而另一股与那一击对拼的,蕴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阴暗、死亡、杀戮与诅咒气息的力量,虽然也是极为强大凶猛,却还谈不上对他构成境界压制。
“看来虽已是末法,却也有回光返照,能人辈出之时,若把握住这最后时机,未尝不能一窥大道。”
很快的,石坚就已恢复了平静,目光转为冷漠坚定,随即化电遁去。
随着极热渐散,江水已重新将高翔淹没,而他也毫不在意,只管保持放松的姿态从水中缓缓浮起,仰躺在江面上,一脸悠然神往之色。
他虽受伤甚重,但不影响天人感应,对于路中一金身已被彻底摧毁同样清楚,而身为纯粹武者的他更能感受到那一击之中蕴含的直令天地翻覆、虚空坍塌的无比招意气势,良久之后,才从深深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算是神道的力量,还是武道的力量?”直愣愣地望着天际,高翔口中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是前者,路老儿岂不是早该寻条绳子吊死自己;要是后者,我这几式粗陋刀法……”
高翔的表情先是变幻不定,随即又满脸振奋,略有点癫狂地从黄浦江上长笑站起,洒然踏波而去。
“竟然能够乘乱脱身,你的运气还不错。不过看样子,你已经撑不了太久了?”看着已经恢复到十五六岁少年模样,全身肌肉距离痉挛,骨骼时伸时缩的门房老伯,小王颇为同情地向对方说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呃,这是什么?”
只见一柄三尺长剑,以及一块拳头大小的古怪晶体忽然凭空出现,分别掉落到他的左右手上。
只见长剑剑炳上有着“武革”两字,通体微泛赤红。而晶体色泽大半呈现金黄,又有小部分血红色。其中金黄色的部分璀璨如星,其中隐约可见无数神佛身影,但大都残缺不全,支离破碎。而血红色部分则透着一股不祥的血腥与死亡气息,其中隐约可见白骨狰狞,泛着渗人寒光。
“剑物归原主,晶体帮我送到茅山派去……”
接到晶体的同时,小王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脑海中响起。
所以他只能无奈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干嘛装神弄鬼啊,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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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近盛夏,但昆仑山之巅,依然是白雪皑皑,壁立千仞,云雾渺渺,人烟绝迹。
蓦地,云烟分开,隐隐现出不少亭台楼阁,皆是用冰雪所造,晶莹剔透,四下玉树雪莲,百里澄澈,猛一看上去如梦似幻,恍若世外桃源、天外仙境一般的飘渺出尘。
一处空空荡荡,铺满似乎能映照人影的白玉方砖的殿阁之内,一位身穿紫色宫装,披着如缎黑发,娥眉淡扫,气质冷漠疏离的绝色女子忽然睁开双眼。
清如平湖之水的眸子目视之处,云雾为开,山岳淡去,众生俯首,连空间距离都被无匹剑意洞穿,遥遥直指万里之外。
“横跨虚空,拳意实质?明明此世人仙传承已绝了上千年,又从哪里来了一名巅峰人仙?莫非……秦陵……”
只是稍为动作,女子的头顶便有一朵仿佛变幻的云朵,又仿佛无数世界、空间层叠的庆云生出,道道波光粼粼泄下,看似柔和似水,璀璨如星,美到了极处,却又蕴含着切割斩灭一切的可怖力量。
沐浴波光之中的女子身形一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仿佛渐渐在这个世界远去、淡去,随时可能向镜花水月般破碎消逝,直到片刻之后才重新恢复稳定清晰。
“哼,想不到刘安竟能诱发本宫的二次地仙之劫提前到来,不过也正好助本宫一臂之力,好在秦陵重开之前,彻底渡过二次仙劫,届时出手,再无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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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整个大上海的人们来说,这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整个晚上,异像频频。先闻江潮激荡,随即各处神坛神庙香火自燃,金烟弥天,之后又见霜雪天降。而还未等这些梦中惊醒的人们意识到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现实时,又见黄浦江上星辉点点,璀璨迷离,随后雷云骤起,电光霹雳,一个又一个神坛神像纷纷遭了天打雷劈。
当夜,许多睡梦中的人们,都不约而同梦见一幕幕天塌地陷,乾坤翻覆,神佛纷纷陨落的噩梦般场景,一个个心悸、盗汗,从梦中惊醒,随后又诚惶诚恐地发现所有神佛塑像、画像,竟在同一时间内纷纷开裂、崩缺,金漆剥落,供奉的香火先是燃爆,随即彻底熄灭。连同每一面请过“镜仙”,供在家中的镜子,也都各自碎裂成一地玻璃渣。
一时间人心惶惶,众说纷纭,许多平日里求神拜佛不断的信众仿佛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精神寄托,在好一段时间内说不出的萎靡不振,一颗心空荡荡的不知往何处去,去问一贯道的庙祝、道师,然而这些人的解释却是自相矛盾,这个说“雷部众神以雷霆为礼炮来迎凡间神佛归去,诸位还需速奉香火钱为神佛重铸金身,以迎将来神佛回归”,那个又说“北方匪军作乱,所以雷神震怒降罚,各位还需齐心协力,北拒匪军,复我河山”,总难自圆其说,徒增猜疑。
有些虔诚信众日后将开裂的神像重新粉刷供奉,但拜祭时已直觉失去了以往的威严与神韵,似乎已变成一具具徒具神佛之形的普通木雕泥塑而已,渐渐的也就不以为然,求神拜佛变成逢年过节习以为常地走个过场,图个心安与热闹罢了。
也有不少人心头仿佛卸下一块大石,凭空少了许多无形的顾忌与束缚,心思一下变得轻松、活络、自由自在许多,启发出许多以往未能想到的智慧与灵感。
“这从天而降的一掌……就是如来神掌的掌吗?”某个小混混自第二天醒来后,嘴中就一直念念叨叨,对于梦中的某些场景,似乎印象极为深刻,感受尤其清晰具体。
“举头看,苍天饶过谁?”默默看着供奉在神坛上的开裂佛像,又看了看灵柩上的一具蒙头尸体,在一片哭泣悲声中,一对中年夫妇挺身站起,仿佛一下卸去了一身卑微猥琐的市井之气,宗师气度油然而生。
其中那位身材干瘦的丈夫只是将身一跃,就将一面千斤大钟从两丈多高的庙梁上轻轻解下,平托在手,如飘叶般悄然落地,朗声说道:“既然神佛尚且自身难保,我们又何苦拘泥于当年在神佛面前发过的毒誓?冤有头债有主,斧头帮送此厚礼,我们便把这件大钟作回礼奉上罢!”
一天后,上海最大的黑帮——斧头帮老大被神秘高手于总坛击杀,斧头帮覆灭。
再过两月,北方军队兵不血刃地拿下大上海,开始一番大刀阔斧的革旧迎新,其中绝大多数庙宇、神坛都或被拆除、或被改建,诸多庙祝、道师都作了鸟雀散,从此另谋他业。至于几名地位崇高的神师,则早在此之前就已出逃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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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空武界中,王宗超将伸出的手缓缓收回到眼前,又将紧握的拳头松开。
而在他的掌心,则多了一道寸许长的趣÷阁直刀伤,虽然伤口浅得甚至不足以见血,但伤痕却透着一股漆黑气息,黑得缕仿佛裂开了一道通向地狱的缝隙,缕缕黑烟从中冒出,伴随着无数冤魂凄嚎声,扭曲成一张张怨恨的小小面容。
“居然还没能把他彻底击杀……莱因哈特这家伙算是有点威胁,不能太过小看!”看着掌上的伤口,王宗超微微皱眉,对于这次出击的结果,感到不甚满意。
毕竟是横跨无穷遥远的大千虚空发动攻击,所能发挥作用的仅仅是凝成实质的拳意,而且还是借了九空武界建立联系才能实现跨越,最后还要借身在鬼神世界的五行元气分身引导配合,方能发出这一击。
中洲武神在鬼神世界根基还不够深厚,在没有强大降神者的情况下,即使勉强投下神力化身,实力仍然难以企及元婴期修士。不过若是有跨越大千的实质拳意,外加五行元气分身的全力配合,这样的攻击已完全足够杀死诸如血婴童子一般缺乏强大法宝的元婴中后期修士了。
只是王宗超也估计不到莱因哈特身上竟然拥有两件旧血族圣器,而且还是最能在实战中发挥作用,拥有最强防御的骨琴,以及拥有最强杀伤力的屠刀,两者结合,竟让他在这一击之下伤而不死,遁入境界深处逃之夭夭。而且屠刀的怨毒诅咒与杀戮气息,还在彼此意念跨界对拼中反伤到王宗超些许。
而莱因哈特将元神炼成的“化血神刀”也是不凡,其中竟蕴含一种令一切生命返于还未诞生前的先天本源,彻底失去生命形态的奇毒。是以才能做到骨肉化血水,血液化清水,死在这种奇毒之下,从肉体到灵魂都被彻底“净化”,灵魂彻底灰飞烟灭,化为清水的尸体甚至“洁净”得连细菌病毒都无法滋生。从某种程度讲,这已经不算是“毒”,而是一种极致的“生命净化剂”了。
这种将一切生命解构还原的奇毒,与从无生命中创造出生命的“神级血苍穹”正好相反,即使“破坏”比“创造”要来得容易许多,也称得上极为高明。虽然莱因哈特还没能真正练到极致,出刀时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还没能做到彻底褪去血腥,化为一股无形清气。但中洲武神的“神级血苍穹”也同样未能真正练到家,所以一刀之下,已彻底毁去五行元气分身的生命形态,即使不主动解体接引配合王宗超的跨空拳意,也撑不了多久了。
而五行元气分身是王宗超好不容易借五行身神法意与神域版血苍穹在鬼神世界凝就,而为了降低鬼神世界对“外来者”的排斥,还特别借了李景林已将“赤色光辉”凝成剑魂的“武革”长剑。
毕竟武道并非一种不识变通的呆板理论,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代,都应顺应人道大势有所调整,或以武卫国、或以武革弊、或以武惩恶。而“武革”意念,乃是武道意志与鬼神世界的人道理念的结合,可以成为中洲武神在鬼神世界的一大稳固立足支撑,顺应此道,寄意此念,足以让中洲武神在鬼神世界的神力发挥更进一步,让五行元气化身的实力十上加一。而李景林之类的人,也有成为中洲武神降神者的潜质。
不过即便如此,王宗超仍然无法单凭五行元气分身拿下莱因哈特,反而遭他以“化血神刀”的奇毒毁去分身。单凭这种的奇毒,已证明莱因哈特拥有杀死四阶强者的可能性,而且也从血能的基础上发展出属于自己的独特道路。如果说恶魔郑吒的道路是“血与火”,莱因哈特的风格就是“血与毒”!
能够走出属于自己道路的对手,无论人品多么卑劣,行为多么特立独行也都不容小觑。若是没有王宗超的干涉,让莱因哈特与路中一两人对上高翔与石坚,形势无疑极不乐观。
王宗超估计他寻找阿卡朵下落肯定不仅仅是表面上的色迷心窍那么简单,除了剑指自己以及中洲队外,很可能也是为了寻找阿卡朵所拥有的部分《茹血宗卷》,毕竟那一部分宗卷涉及“生命与武技”,对于进一步完善他的“化血神刀”颇具意义。
不过莱因哈特毕竟不如恶魔郑吒,自身也并非四阶强者。“化血神刀”关键只是强在毒性,外加速度、隐蔽都较为可观,但却缺乏强大的杀伤力与攻坚破防能力,所以需要其他手段配合,寻机下手,一旦手段暴露,让对手实现有所提防,威胁就起码下降了一半,若是被迫与同级对手正面硬拼,也难免屈居下风。
所以他虽然凭着两件血族圣器,以及亲王等级的强韧生命力侥幸保住一命,却也被打了个半死,连心象结界都被实质化拳意彻底打爆。至于路中一则算是运气糟透,在关键时刻偏偏凑上去保受池鱼之灾。本来王宗超念着以往几分交情,并没有打算对他赶尽杀绝,但挨不过他偏要自寻死路。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证明路中一由于自身神道路线有差,大违人道,气运已经败坏到极点。
所以王宗超一击之后,索性来个一勺烩,将莱因哈特的心象结界、路中一的半成神域以及金身碎片外加一部分镜界在一握之下强行捏成一团。这些东西虽然对于王宗超自己来说用处不大,不过齐藤一的极乐灵屋向来海纳百川,兼容性极强,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
虽然这一次没能彻底击杀莱因哈特,不过王宗超也敢确定他在回归主神空间之前无论如何无法恢复过来,而且再没有这个胆子贸然踏入华夏。毕竟他也无法确定王宗超这样的攻击能否随便再来上那么几下。
更重要的是,借着莱因哈特的“开门揖盗”,中洲武神也已开始将九空武界连接上镜界,并开始在镜界迅速扩展属于自己的地盘。莱因哈特将来若还想借镜界来往,很可能马上被发现行踪。而血腥玛丽虽然是镜界的地头蛇,但毕竟还不成真神,将来若是被中洲武神找出她在境界中的老巢,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时间已到,该是回归的时候了!”
意识到回归主神空间在即,王宗超全身内外一千二百九十六窍穴忽然豪光绽放,直透高维时空,每一个都用上法则力量,生生锁定虚空、镇压元气、凝滞时光,虽移山覆海,摘星拿月之力加身,亦如清风拂岳,明月照岗,不能撼动分毫!
他正要尝试,能否已一己之能,抗拒回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