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谷已经在地上跪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自走进这屋子,薛立便一言不发,梁谷悄悄的抬眼看了看还在窗边远眺的薛立,心下一阵阵发寒,事情办砸了,他知道薛家的手段,但他不敢逃,回来或许有活命的机会,逃了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申时焘正坐在桌旁品茶,一言不发,眼神只集中在手中的茶杯上,似乎那茶杯有什么秘密一样,屋里陷入了诡秘的安静。
薛立这时似乎想起了屋里还跪着一个人,转过身来,慢慢走到梁谷身边蹲下,声音有些冷清的问道:“事情办砸了?”
梁谷不敢言语,将头低的更低了,几乎触到地面。薛立站起来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梁谷:“人跑出镇江府我给过机会,去京中告状半路截杀我也给过机会,眼下不说人的事你们处理的怎么样了,画还没有找到,你说说,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属下失误,辜负了家主期许。”梁谷不停地的磕头,地板被撞得咚咚作响。但薛立只是看着,也不说话。申时焘皱着眉将茶杯放下,杯子磕到桌子的声响让梁谷的动作戛然而止。
薛立这时说道:“磕啊,怎么不磕了?”
梁谷此刻身子忍不住的发抖,申时焘看了眼才开口道:“少爷,事在人为,谁也想不到此时此刻靖国公会插一手的。”
薛立看了眼申时焘,想了想转头看着梁谷说道:“下去将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不留,要不然你也一样。”梁谷听了急忙磕头谢恩,虽说杀的人比较多,但好歹自己的性命保住了。
“滚。”薛立厌恶的看着梁谷。梁谷如蒙大赦,急忙起身出了房间。
“少爷莫急了,此时那幅图怕是已经不再镇江府了。”申时焘淡淡的说道。
“申先生,你怎么知道的?”薛立有些着急,他费了那么大劲就是为了那幅图,此时居然不在镇江府,那自己不白忙活了?
“怕是已经入京了。”申时焘的话让薛立心下一沉,“先生是说,那画落入他手了?”
申时焘摇了摇头:“不一定,沈家怕是还不知道那画的秘密,为了不再刺激京中的人,还有引起靖国公的怀疑,少爷眼下还是把人撤回来,什么都不要做的好。”
薛立还在权衡,此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没什么结果,想着豫州老宅里那位,薛立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申时焘似乎知道薛立想到了什么,暗叹一口气。看似风光的薛立,其实内心真正恐惧什么谁又能知道。
“先生说得对,一动不如一静。我这就将人都撤回来,待靖国公来了镇江在做打算。”薛立说道。
“靖国公还没到镇江?”申时焘皱着眉问道。
薛立摇了摇头:“还没有,下面的人一直在盯着,眼下估计快到扬州了。”
“来了多少人马?”
薛立想了想道:“不到十几号人,半夜出的京。到了江浙地界才盯上,之前一直在赶路。说来奇怪到了江浙反倒慢下来了。”
申时焘总感觉有些奇怪,问道:“京中可在有消息传出来?”
说道此处,薛立便有些不爽,咬牙道:“崔家断了联系,京中眼下形势诡秘,好多消息都递不出来,听说皇上对江浙御史查办的决堤案很是不满。”
“江浙是大周税赋重地,开春就要开始清丈土地了,据说是内阁严世勋主导的,看来咱们的皇上等不及了。”申时焘说道。
“朝代更迭了多少,便是那百年乱局我世族也是屹立不倒,如若他李家还想安稳的坐天下的话,便要学的聪明些。”薛立不屑道。
申时焘暗自摇头,江浙世族虽然势大,但李家的那位皇帝又不像像南梁那种废帝一般,便是之前的宣帝虽然不是嗜杀之人,但能将林涛那般智勇双全的大将把握在手中也不是位简单的主。当年林涛虽然在北境戍边,但大周哪家世族敢得罪人家林家,那是真正的敢下死手的人。
“总之还是要小心行事,不要忘了此次南下的可是靖国公。”申时焘提醒了一句。
“左不过是位小孩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薛立无所谓道。
林源正在听手下汇报薛府的动态,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示意张立将窗子关住,虽是江南地界,但毕竟到了冬季,入夜后还是有些冷的。
林源抬手止住了属下的汇报,问道:“这薛立在镇江府上只住在三木堂吗?”
“回禀公爷,薛家在镇江府明面上只这一处住址,暗地里还有一处,里面是薛立的妾室。”属下回道。
“薛立还惧内?”林源好奇道。
张立咳嗽了一声,林源尴尬的笑了笑,跑题了,转头瞪了眼张立,随后示意属下回答他的问题。
“薛立并未成婚,家中也没有女眷,便是外面的妾室也很少去。”林源听了,有些奇怪,按理说世家大族及其重视子嗣,如今的薛立已经二十多岁了,却还未成婚。
“这几日薛家还有什么陌生人去吗?”林源问道。
“今日有一位,据说是从扬州赶来的,属下派人查了查,是薛家的客卿。”
“叫什么名字?”
“不知,只听薛家的人称呼其申先生。”
林源想了想道:“你先下去吧,有消息在汇报。”
林源现在有些为难,这几天看调查薛家的资料,让林源很是头疼,薛家在镇江府的底子太干净了,干净到让人怀疑,但就是如此,林源没有薛家的把柄便无法同其谈判,沈家的事拖一天都是麻烦。
第二天中午,扬州城外的茶棚里,叶涛正坐在那里了闭目养神,而一旁的杨泰却有些着急,不算暖和的天气愣是急出一头汗来。
“叶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靖国公到底什么时候到。”杨泰问道。
“杨大人稍安勿躁,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巡抚,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叶涛瞥了眼杨泰。
“叶大人,你就莫开玩笑了,你当真不知道昨晚的事?”杨泰气急。
昨夜三更,自己正在睡梦中,突然接到属下来报,镇江知府冯宁被乱民杀了,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听了属下后面的话,杨泰险些昏死过去,冯宁居然打算在靖国公南下扬州的必经之路上打算状告镇江守备。这是当官当傻了吗?靖国公是钦差吗?
叶涛知道杨泰所说的是什么事,冯宁那种货色,不过是薛家养在镇江的一条狗罢了,他早接到消息,林源眼下就在镇江府,路上的是其护卫,他自信,林家可不养什么废物,莫说那是不是乱民,便是碰上成建制的军人也有拼死之力。对方压根讨不到好处。
冯宁被杀是小事,但若是靖国公遇袭受惊,他杨泰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可杨泰眼下只能干着急。
官道上扬起一阵烟尘,一匹快马奔来,马上骑士翻身下马来到叶涛身边躬身道:“禀报大人,靖国公有消息了。”
杨泰在一旁急忙道:“靖国公可还安好?”
那名骑士看了看杨泰,不知该不该说话,叶涛这时才说道:“杨大人问话呢,快说。”
“是,回禀大人。靖国公的队伍并未遇袭,靖国公说了,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就不在扬州落脚了,先赶往镇江府了。”
听到靖国公没出事,杨泰这才松了口气,至于不在扬州落脚,左不过多跑一趟镇江罢了,眼下自己还要先将冯宁的事上报朝廷才是。
叶涛起身看向杨泰,拱手道:“杨大人,眼下靖国公不来扬州了,在下就先回去了,告辞。”
看着叶涛离去的身影,杨泰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烦躁的摆了摆手,也折返回城。自从江浙决堤案事发后,他就没一天安心过。想着此刻还在家中享乐的世家大族,而城外还是遍地灾民,杨泰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厌恶江浙世族的做派。
“冯宁杀了?”薛立看着梁谷道。
“回禀少爷,杀了,就在靖国公必经扬州的路上动的手。”梁谷回道,心里却更加畏惧眼前的薛立,一地知府说杀就杀,这便是薛家在江浙的权势。
薛立点了点头,这是同申时焘临时定下的计策,他不希望靖国公在镇江待太长时间,事情越拖,漏洞越大,回道京城的靖国公才是好国公,沈家他是吃定了谁都救不了,就算他是靖国公又怎样。
“这次干的不错,还是有些用处的,冯宁那人太蠢了,做人要聪明。你做做准备,等新任知府上任,我给你某个差事。”薛立淡淡的说道。
梁谷听了心下一喜,他本就是绿林上混的,整天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过得提心吊胆,若是能某个正经差事那是最好不过了,他急忙跪在地上谢恩:“多谢少爷,梁谷日后必定鞍前马后,替少爷尽心尽力。”
“好了,退下吧。”薛立挥了挥手。
看着梁谷离去,申时焘从里间走出来,笑道:“这种人最好掌控,给些恩典便会尽心尽力的办事。”
薛立点了点头,看向申时焘笑着说道:“申先生好计谋,既算计了那位靖国公,还能让朝廷头疼一阵。”
“这么多灾民,不用一用实在是可惜了。”申时焘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