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脸色一僵,有些难看,他算看清楚了,这小子太聪明了,完全不下套,看似混不讲理,可装疯卖傻的本事高着呢,莫非他已然看破了自己的目的不成,这下轮到他吃惊了,这天坑中竟然还能养出这等心思玲珑,心计不俗之辈,虽然这般可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天坑中相传这小子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阴狠之辈,看来不尽然啊!
能活到现在,哪怕是被抓住还能苟活,在天坑中当老大的周瑛自然城府不浅,连忙笑了两声,道:“宁先生果真有些不一样,少年有成,以后必定能成就大事业。”
宁羽抬起头,两只黑白分明的眸子呆呆的看着周瑛,好像在看傻子一样,将筷子轻轻放在一侧,十分生气道:“大当家这是在嘲笑我吗?”
“当然不是,宁先生为何如此想?”周瑛被宁羽问得有些蒙。
这下宁羽更生气了,眉头一皱,语气冷了几分,道:“大当家,我们所处何地?”
“自然是天坑!”
“那这是什么?”宁羽举了举自己的胳膊,将两手只见那虽然纤细但却异常坚固的铁链子故意甩的哗哗作响问道。
“锁链,宁先生到底要说些什么?”周瑛隐约中有了几分发怒的神色。
“大当家不知?”宁羽反问道。
周瑛眉头挑了挑,嘴角狠狠的抽了两下,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答道:“我如何知道!”
“我问的问题大当家都知晓,怎么会不知我要说什么,我问我们在哪,大当家说天坑,我又问我手上的是什么,大当家说锁链,这很明白了,我身处天坑,手带锁链,身份是奴隶,你却说我少年有成,有那个少年当了奴隶还能称为有成。
你还说将来我必定能成就大事业,我都是奴隶了,怎么成就大事业,难道这世上还有奴隶这种大事业的,大当家这不是嘲笑我是什么!”
宁羽十分的气愤,周瑛竟然这样说他,不,是骂他,这让他很不高兴,所以他也要让周瑛生气,这很公平嘛,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鬼知道。
周瑛有些悲愤,感觉自己的心被杀人不见血的冷刀子砍了两刀,看着宁羽已经不像先前那般高高在上,心里憋屈之气难以言表,你难道听不出这是恭维之言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心思单纯,可这小子显然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真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才能教出这等妖孽,与这样的妖孽合作真的好吗,别到了临末被卖了还帮他数钱。
周瑛笑了笑,尽管笑的很勉强,可还是笑了,语气颇为不自然道:“宁先生,面已经熟透了,还是先吃面!”
“呜……”
周瑛一呆,有种想掐死这小子的冲动,这小子倒是不认生,早已拿着筷子在石锅中不停的捞着可劲的吃着,那罐子西岩酱料极为迅速的消耗着,这还不是让周瑛生气的。
那坛子西岩酱料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可东西嘛,没了可以再做,可这小子却是那石锅当自己的碗了,大刀面吃的吸溜吸溜的,好像多少年没吃过东西一般,吃到兴头,竟然整个头趴在石锅上大口吞咽,这让他如何吃,怎么吃。
宁羽吃了好一会,石锅中已然有一半入了他的肚子,忽然一停,他忽然抬起头。
周瑛瞅见他脸颊嘴角上粘着的面心止不住的抽了抽,宁羽吃的很高兴,高兴了他就乐意将好东西与别人分享,至于这东西原本是不是自己的,这个很重要吗?
宁羽迷糊糊的抬起头,眼神有些醉了,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了,他对于饭食原本可是很挑的,不知为何,脑袋中有各式各样的美味,尽管那些东西他见都没见过,而且他感觉自己很会做东西,当然更会吃东西。
可十年不曾吃过好东西,别说珍馐了,就连平常人家的饭食对他来说都是奢望,他认为亏待了自己的肚子,所以他决定出去后一定让自己的肚子好好享享福。
望着周瑛,眼神中露出几分迷惑,讷然道:“大当家,这大刀面很好吃,你不吃吗?”
周瑛眼眶中怒火动了动,强忍住心里的愤怒,笑道:“宁先生许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食,看你吃的这般香甜,周某怎能夺爱,宁先生既然喜欢吃,那就多吃点,若是不够,周某再做便是!”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中却骂道,怎么不烫死你个混蛋,这是老子用命换来的粮食,被你这头猪给糟蹋了。
宁羽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看了一会,忽然笑了,开心道:“你是个好人,你既然不吃,那我多吃点了,那酱料不错,这青菜也不错,走的时候给我备一份,大当家可不是小气人,是吧!”
噌噌,周瑛心口子又中了两刀,好人,你才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周瑛掏了掏后腰,忘了放刀,怎么能忘了放刀呢,他是真的想砍死这货,心里怎么想却是不可能表现在脸上。
他的脸如同西州的脸谱,变得是眼花缭乱,这莫不是当家行当不成,周瑛笑了笑,道:“这个自然,宁先生想要周某自然不能小气。”
宁羽趴在石锅上,看着周瑛如同变脸一般的表演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臭名昭著的刽子手就算是不杀人了,可狗还改不了吃屎呢,儒生听着唬人,一听到儒生两字,一般人便会想到周瑛离开军队或有什么不能揭露的隐情,觉得他或许是什么好人。
可就算他以前是个好人,当他乱杀妇孺的那一刻起,在他的脊骨上就刻下了他是个人渣这个不争的事实,以宁羽的话就是,有些人就是擦了再多迷香阁的脂粉也藏不住那股子人渣味。
宁羽吃的香,周瑛在一旁看得七窍生烟,好不容易忍到宁羽将锅中与石桌上的东西全部一扫而空,宁羽双手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脸的陶醉,他缓缓吐了口气,**一声道:“啊,真是太好吃了,好久不沾荤腥,一次竟然吃这么多,哎,不能贪吃啊,有些涨了!”
周瑛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宁羽倒不在乎,接着道:“大当家这事做的不地道,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日吃了这等好东西,若是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起来了可如何是好?”
周瑛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要抽成邪风了,而且他还犯了个错,自己一直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这小子真是当得妖孽二字,可还不能怎么着,他闭上眼,好让自己心静一静,过了几息,周瑛重新睁开眼,脸上变得云淡风轻了些,不慌不忙道:“宁先生既然喜欢,周某自当扫榻以待,不过一碗面而已,宁先生什么时候想吃,告知周某一声便是了。”
“滋滋,滋滋……”
宁羽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细枝,正聚精会神的剔牙,闻之极为高兴的点点头,说道:“就知道大当家不是小气人,对了,大当家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没事的话,我还要去坑中,耽误了些工夫,今天的虹石还没交呢!”
先前还云淡风轻的周瑛忽的脸颊抖了抖,这小子摆明了这是要敲竹杠啊,还敲的这般理直气壮,周瑛咬咬牙,答道:“宁先生放心,周某自当备好虹石,若不然浪费了先生的时间便是周某的罪过了,不知,现在咱们能不能谈点正题了呢,宁先生的品性周某已经知道一些。”
宁羽笑笑,说道:“这就对了嘛,人的语言本来就是为了方便才产生的,可有些人就喜欢将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还故意让别人听不懂,这不是笨蛋又是什么,其实,我最喜欢直来直去,不怎么喜欢云山雾绕糊里糊涂还不明白你到底说的是什么。”
“宁先生果真奇特!”
“你这话是在骂人?”
“…………”
“其实,我是感觉有趣,想看看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而已,而且我其实很喜欢聊天的,许久没跟别人说过话,我怕就不会说话了,所以趁着这机会多说点,大当家不愧是文宗出身的儒生,心性气量果然厉害。”宁羽笑了笑说道。
周瑛忽然有种想吐血的感觉,脸色有些泛青,麻木道:“宁先生说笑了,周某道出自己的出身,便就是想与先生推心置腹的好好谈谈,可先生为何开始便岔开话题,难道是觉得很有趣吗?”
“这倒不是……”
宁羽语气重了几分说道:“姐姐以前经常给我讲故事,她以前说过,一个人就是一个故事,有的精彩,有的苦涩,有的悲痛,有的甚至是绝望,所以故事都很珍贵,你自报家门,不就是想给我讲个故事吗?”
宁羽顿了顿,脸上莫名的显出几分羞赧的神色,十分局促的搓搓手,道:“姐姐还说过,在其他地方,听了故事是要给钱的,只有她讲的故事是不要钱的,可是,我没钱,自然没法听你的故事,所以自然要岔开,你说是这个理不!”
周瑛干涩的笑了笑,应道:“自然自然,可是,我要讲的故事,若是不精彩,你听的不顺心,我一个铜板都不要。”
“那我要听的高兴怎么办!”
周瑛憋了憋,半晌吐出几个字:“也不要钱。”
宁羽一听来了精神,投了个赞赏的眼神,高兴道:“哦,是吗,既然是这样的话,那说来听听吧,其实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嗖嗖……”周瑛心口又被砍了两刀,生疼!!